《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8、八

　　清晨，一道阳光穿过米黄色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易扬的双眼。易扬坐起身，晃了晃仿佛已经裂成两爿的脑袋，眼镜却脱离了羁绊，掉落在地板上。易扬弯下腰，视线忽然被地上的一滩略微带着墨绿色秽物所吸引。易扬苦笑，“那是什么？胆汁吗？看来我昨天真的没吃什么东西。”
　　易扬随手抓过一件上衣擦了擦肮脏的地板，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皱皱眉头，丢在了洗衣机中，转动了开关。听着嘈杂的发动机的声音，许久才发现居然没有防洗衣粉。
　　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洗头，然后对着镜子不停地变换着发型。当他将额发完全梳向左边并挡住左眼时，满意地笑了笑，“今天的心情完全适合这种发型，Perfect！”偶然间，易扬发现自己的眉头似乎轻锁着。缓缓舒平后，再一次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今天是……礼拜六，应该穿那件绿色的衬衫和黑白相间的阿迪达斯球袜，再配上那条黑色的牛仔裤和绿色的球鞋……”易扬边嘟囔着，边在大衣柜中挑来挑去，将碍事的服饰丢在地板上不理。穿着妥当后，易扬又站在衣镜前摆着各种POSE，直到自己满意为止。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他对衣着的品味完全是不入流的，只有他自己不清楚而已。
　　易扬在穿鞋的时候突然发现两只袜子似乎不是一双，在他回过头想找另一只的时候看着已经乱七八糟的房间，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反正谁也不会去盯着我的袜子看。”随手关上了门，任洗衣机继续轰鸣着。还好设置的是定时30分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一个男人的世界，大多数都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易扬，出门啊！”隔壁的李阿姨笑眯眯地看着易扬。易扬在邻居中的口碑一向很好，简直是那些阿姨们教育自己子女的标准范本。
　　易扬很有礼貌的点点头，“是啊，李阿姨您忙，我有事先走了。”在李阿姨满意与羡慕的目光中，易扬快步离开。
　　“易扬哥，干嘛去啊？”刚出小区，一群正在玩耍的孩子就看到了易扬，毕恭毕敬地招呼着。易扬是这一带有名的孩子王，从八岁到十八岁的孩子们几乎都对他惟命是从，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或尊重或畏惧地打声招呼。有时候他自己也很意外自己怎么会有如此的号召力——虽然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易扬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自己的游戏。
　　每周六易扬都会步行三十分钟，在10点的时候准时来到市区最大的书店免费看书。易扬喜欢书，只要是自己独处的时候总会捧着一本书一声不吭地看着。贺世宇曾说易扬看书是他这辈子唯一安静的时刻。易扬不以为然，他总是强调自己睡觉的时候也很安静，但是领教过易扬打呼噜与说梦话甚至梦游功夫的贺世宇也会在第一时间拒绝接受这个荒谬的结论。
　　书店门口挂着一个很大的牌子：“内部装修，暂停营业。”易扬长长地叹口气，感慨着人间的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刚要带着遗憾地离开，却看到了一脸诡笑的贺世宇。
　　易扬打过招呼，淡淡地说：“不去陪闻婷，找我来干嘛？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说罢，点着了一支烟，随手将烟盒和打火机甩给贺世宇。
　　贺世宇接过，熟练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爸妈在家，我烟瘾来了，于是就决定出来蹭你的烟。”
　　易扬狠狠地瞪了贺世宇一眼，鄙夷地说：“没烟没火的四等烟民，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寄生虫！”随即想到了什么，盯着贺世宇的眼睛。
　　“没吃饭呢吧？走，我请客，酒吧。”
　　易扬连连摆手，“算了，昨天喝得苦胆都吐出来了，今天本少爷想吃点清淡的。还有，在你请客的时候顺便也把单买了。”
　　“好吧好吧，今天我请客，我买单，永和豆浆。”贺世宇顺手拦过一辆出租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在后视镜望着易扬诧异的身影，坏笑着，“出租车钱就拜托你了。”
　　“……”如果现在手头有趁手的家伙易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招呼到这个寄生虫的身上。不过还好，有这种举动也证明了贺世宇的大脑思维还算正常。看来这顿“永和豆浆”一定会是一场“鸿门宴”。不管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刚一踏进饭店的大门，易扬就咋咋呼呼地嚷着，“老板！五碗豆浆六根油条！再来一碗不加辣椒的美国加州牛肉面！”
　　“你疯了啊！”看着露出惊异眼神的服务员，贺世宇连忙堵住了他的嘴，“吃这么多？你饿死鬼投胎？”
　　易扬甩开贺世宇的手，“好不容易你才答应买单，我不得好好宰你一次？那，小姐，就麻烦先上三碗美国加州牛肉面好了。记住，不要辣椒，一粒都不许有，否则我不但不会给你钱，还会上消费者协会告你。”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美国加州牛肉面。”服务员尴尬地提醒着。
　　“对不起小姐，我的朋友疯了。”贺世宇边将还再咋咋呼呼的易扬推出门外，边向翻着白眼嘟囔着“有毛病”的服务员道着歉。
　　易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最后一个小笼包消灭掉，悠哉游哉地喝着还很温的珍珠奶茶，余光瞄着一脸不安的贺世宇，“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贺世宇尴尬地挠着头，“别说的那么见外好吧？我请你吃饭就是有事要求你？”
　　易扬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顺便将一次性杯子丢进了垃圾桶中。
　　贺世宇在思索着什么，一直没有开口。而易扬却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一时多嘴的提问。事情一定大条了，否则贺世宇这个家伙绝对不会欲言又止。
　　“我想你帮我追求闻婷。”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贺世宇抬起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易扬微微收缩的瞳孔。
　　“你开玩笑呢吧？你泡马子还得我去帮你？我又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是流氓，更不是恋爱高手，我能帮你什么？”
　　贺世宇突然低下头，“我总觉得闻婷喜欢的是你……”
　　“停！”易扬打断了贺世宇，“事情不会都像你想象的那么巧的，这又不是拍电视剧！”
　　“真的，昨天我发现她的视线似乎一直在你身上。”
　　“废话！像我这么彪的彪子能有多少机会看到？”易扬撇撇嘴，“何况我压根就没认真地和她说过话，怎么可能！”
　　“那她前几天不是还给你买过午餐吗？”
　　“那不是你买的吗？”易扬愣了愣，“好，就算是她买的又怎么样？你们俩把我一个人留在车上害我无缘无故旷课，她愧疚不是应该的吗？”他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别瞎想了，你这明显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你太在意闻婷了。如果她现在是你的女朋友的话你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贺世宇想了想，“也许不会吧。最近我的脑子真的乱了，里面都是闻婷的身影，她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我想到很多，而且都是不好的预感。”
　　“贺某人的春天来了。”易扬笑了笑，“放心吧，我和闻婷都算不上普通朋友，你就放下你那颗躁动不已的黑心吧。”
　　“我是放心你，但是……如果闻婷真的喜欢上你了呢？”贺世宇可怜巴巴地望着易扬。
　　易扬呆住了，良久，“你不会是……让我去打消闻婷对我的不轨企图吧？”看着贺世宇轻点的头，易扬跳了起来，眼中燃烧着无明业火：“你TMD就是一王八蛋！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为了自己的幸福居然牺牲我的幸福！”
　　贺世宇很为难地嘟囔着：“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是我真的爱闻婷啊。”
　　易扬眼中的怒火蓦地消失不见，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贺世宇愧疚但是坚定的眼睛，轻叹着，轻描淡写地说：“就当老子前世欠你的。好吧，就帮你这一次，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对袁蕾保密。否则，我就杀了你。”
　　贺世宇愣住了。他尝试过易扬各种各样的威胁，但是从未见他如此认真地要求着自己，甚至以性命相逼。看来，易扬对袁蕾的情感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贺世宇开始后悔自己的请求，也许这会让自己的朋友永远地失去他的幸福。不过……自己对闻婷的情感也绝不会少于易扬对袁蕾的情感。大不了，不让袁蕾知晓就是了。“易扬，我的兄弟，我会报答你的。”
　　贺世宇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袁蕾知道。否则，你就杀了我。”
　　“一言为定。”易扬轻松地与贺世宇击掌，不知道是对朋友的鼓励，还是一个誓言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