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14、十四

　　“居然又是这个医院，真是……难怪今天这么倒霉。”自从上次离开这个鬼地方，易扬本来就发誓不会再回来，没想到才相隔这么几天就故地重游。他苦笑着跟那个前几天刚刚熟悉的漂亮女护士打过招呼，走进了检查视力的房间。
　　贺世宇向易扬招了招手，满脸的疑惑：“你们怎么才来？刚刚做什么去了？怎么那么多人？连老师都迟到。”
　　易扬一脸鄙夷地瞥了贺世宇一眼，“估计你要被高三A班所有的男生所鄙视喽。刚才我们的班主任很勇猛地当了一次麻辣教师，率领全班所有的老爷们勇敢地与一群带着兵器的小痞子进行了很是惨烈的对峙，最终，我们大胜而归。你错过了，真是可惜。对了，顺便问一句，你是不是男生？”
　　贺世宇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吧？我们班主任这么潇洒？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忽然又坏坏地笑了笑，“如果那几个小痞子要是李周就有意思了。他早就看中我们的老班了，要是让他知道老班还有这么彪悍的一面，嘿嘿。”
　　易扬一愣，张大了嘴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贺世宇。而贺世宇也惊呆了，嘴巴的张开程度绝对比易扬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吧？真的是李周？”
　　见他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贺世宇猛地拍了下脑门，“天啊！可怜的李周！”
　　“刚要夸你平时料事如猪现在料事如神，没想到你又是料事如猪。”易扬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或者可以称作是“望子成龙”未遂吧，“李周似乎更加迷恋她了。比较遗憾的是他不是我们班的学生，要不，只有在小说电影电视剧中出现的师生恋就会在我们学校□□地上演了，并被日后的师生们传为佳话……”
　　贺世宇用拳头打断了易扬间歇性发作的胡说八道，“什么□□！应该是一毛不拔！”说罢放肆地大笑。
　　而易扬却没有被这无聊的形容词逗笑，他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忽然暗淡下去，眼睛有些湿润。
　　“易扬，你怎么了。”班主任似乎发现了易扬的异状，走过来，声音不像平时的冰冷，却让易扬有些不大习惯。而此时屋子里所有人的眼光也由于班主任的话而聚集到易扬身上。
　　易扬擦了擦眼睛，脸有些红，大概是由于比较不适应被如此多的目光所注视吧。“没什么，刚滴了些眼药水而已。”
　　“那就好。”班主任轻轻咳了咳，看了看正在和注视着易扬的袁蕾说笑的康光晨，皱了皱眉，“康光晨，你刚刚联系我的时候用的是手机？”
　　康光晨一愣，似乎察觉到事情有什么不对，点了点头，“是我姑姑的。”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走到康光晨面前，伸出了手，“高中生用手机毕竟不合适，我帮你保管，高考之前会还给你的。”
　　康光晨嘟囔着，不情愿地将手机交给了班主任。
　　贺世宇见班主任离去，拍了拍康光晨的肩膀，“没关系，再有小痞子骚扰袁蕾的时候，你也用不着用那么高科技的东西呼叫俺们的GTO，你只要大喊三声‘姑姑救我’，估计你那个NB的主任姑姑也会空降到你面前用她那同样NB的关系帮助你开除那些社会残渣的，是不是，易扬？”
　　康光晨脸色阴沉，恨恨地说：“其实我根本救不需要呼喊，在袁蕾有麻烦的时候自然会有跟屁虫来搅局的。是不是，易扬？”说罢，以一种仇恨和挑衅的目光盯着易扬。
　　易扬没有理会，而是来到那个熟悉的护士面前，笑嘻嘻地说：“姐姐，最近我正在玩魂斗罗，你可不可以按‘上下左右右左下上’的顺序指给我看？谢谢了啊！”
　　护士忍俊不禁，果真按照易扬说的顺序指着视力表。同学们不由得一阵惊呆，没想到易扬的关系居然还可以渗透到医院这种地方，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
　　“谢谢你了姐姐，你可真是新时代的活雷锋啊。”易扬向她摆摆手，离开了。
　　易扬正在医院大门抽着烟，身后就传来贺世宇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子，你怎么勾搭上那个美女小护士的？”
　　“少胡说八道，上次住院是她照顾我的。”易扬递给了贺世宇一支，“晚上我请李周和他的朋友们吃饭，你带不带上闻婷一起去？”
　　贺世宇深吸一口烟，吐出了几个烟圈，“还是算了，她不适合那种场合。”
　　易扬点了点头：“也对。对了，最近一直没问，你们的关系有没有什么进展？”
　　贺世宇叹口气，“还是那样，有什么进展？她似乎一直在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可能是我上次让李周揍了康光晨吧。不过还好，她没有不理我。”
　　易扬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烟头弹了出去，像是流星划过。拍了拍贺世宇的肩膀，转身离去。
　　学校的天台，易扬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抽着烟，漫不经心地看着操场上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而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贺世宇却并不在这里。易扬频频地看着手腕上新买的手表，脸上却没有不耐烦的表情。
　　身后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但是易扬似乎听见了。他笑了笑，丢掉了手中的烟头，踩灭，从校服的口袋中拿出一条口香糖送入口中，回过身，看着眼前的闻婷。
　　闻婷也笑了笑，很温暖，就像今天的阳光：“有什么事啊，还特意背着贺世宇找我出来，这么神秘。”
　　易扬的脸上一脸的郑重，没有闻婷熟悉的玩世不恭，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当然是有正经的事。”
　　闻婷依旧在微笑，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易扬的眼睛，“说吧，洗耳恭听。”
　　“我只是想问问……”看着闻婷的闻氏招牌式的微笑，易扬反倒有些紧张，明明想好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你和贺世宇……”
　　闻婷似乎猜到了什么，“我和他很好啊，还是好朋友。”
　　“但是你要知道，贺世宇可不止是想让你仅仅成为他的朋友而已。”
　　“我知道。”闻婷拢了拢被风吹动的头发，望着远处的天空。
　　易扬顺着闻婷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天边的一片湛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其实我也知道你清楚，毕竟你们之间的事可能你们是最清楚的。不过我只是希望上次发生的事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仅此而已。”
　　闻婷盯着易扬认真的眼睛，“你想多了。他是个好人，对别人也很好，虽然发生了这么不愉快的事，但是他的目的是好的，只是方法有些欠妥。”
　　“你了解了就好。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让我的朋友的幸福付诸东流，那样我会内疚一辈子。”
　　“你也是个好人，不过你和他有些不一样。”
　　易扬看着闻婷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睛，笑了笑，“当然，他是个好男人，真心真意地对待着自己喜欢的人；而我只是个浪子，心中只有自己。你被他选中，真的很幸运。”
　　闻婷脸红了红，略微低下了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易扬很少见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但是我想说的只是这个。我想拜托你，不要辜负他的真心，就算你们真的不合适，也请你不要欺骗他，就这样。”
　　“我不会欺骗任何人的。”闻婷的眼神中露出少有的坚定，“我讨厌欺骗。至于什么时候接受他，我也不知道，看缘分吧，这种事情也不是谁能够确定的。”
　　“缘分？”易扬放肆地大笑，“我可不相信这种东西。所谓的缘分只不过是人们为了摆脱自己不喜欢的人的接口罢了。喜欢呢，就说有缘，不喜欢就用没有缘分来敷衍，可笑的借口。”
　　闻婷笑了，“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蛮愤青的。是不是曾经被女孩子用这个借口抛弃过？是袁蕾吗？”
　　易扬脸色变了变，没有回答，而闻婷也猜出了答案，不再说话。
　　短暂的沉默。
　　“贺世宇是个比较敏感的人，尤其对于感情，简直可以说是竭斯底里。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易扬打破了沉默，用极其生硬的语言。
　　闻婷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已经很注意了。他对于事情过于理想化，有些不大现实。放心吧，今天的谈话只有我们会知道。”
　　只可惜，闻婷和易扬都没有看到在门口的阴影处的那道阴暗的身影。
　　易扬笑了笑，又板起了脸：“好了，没有别的事了。我想自己呆会。”
　　“逐客令吗？”闻婷歪着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里。”
　　易扬习惯性仰躺在那里，望着天空，眯着眼，“我从小就有恐高症，在这里只是想治愈它而已，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对了。”闻婷突然想起了什么，“菲菲说那天曾经花一元钱请你唱了两首歌，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荣幸呢？”
　　易扬伸出了手，“钱。虽然今天周公大人没告诉我要当乞丐。不过就当给你的封口费吧。”
　　接过闻婷递来的一元硬币，易扬放开了喉咙，嘶吼着：
　　“天不灵地不灵
　　天下大乱发神经
　　你太入迷我太清醒十万八千里
　　我干杯你随意
　　管他野火烧不尽
　　今夕何夕随心所欲无事一身轻……”
　　闻婷捂起耳朵，“停停！这么好听的一首歌你怎么能唱到这种效果？”
　　易扬得意地站起身，“一个乞丐能到这程度就很好了，何况还没跑调，多难得啊。”
　　闻婷撇了撇弯弯的嘴，有些不屑，“亏得菲菲还说你唱得好听呢，真扫兴。算了，那五角钱就当本公主赏你的了。”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学高菲菲的语气和我说话，我现在已经得了公主恐惧症了。”易扬连连摆手，“那么多好的人你不去学，干嘛要学她？秀逗。”
　　闻婷捂着嘴，吃吃地笑着：“我还以为你是她天生的克星呢，没想到你也怕她。话说回来，你觉得她怎么样？我是觉得你们在一起挺合适的。”
　　“算了算了，我还想活到76岁看哈雷彗星呢。要是和她在一起，估计英年早逝是必须的了。”易扬眼珠转了转，突然一亮。“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怎么了？”闻婷好奇地问。
　　“没事没事。你忙去吧。”易扬摆了摆手。
　　闻婷略带失望地正打算离开，却听见背后的易扬颇为得意的歌声：
　　“你要我看星空
　　你说星空是无穷
　　想不通心太重
　　夜空的繁星却都懂
　　你要我看星空
　　我看了仍是蒙懂
　　你转身一个吻
　　从今后我不再是一个人……”
　　闻婷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对着自己坏笑的易扬，一脸不解。而易扬却满不在乎地说，“不管你是公主还是丫头，我都不想欠你什么。好了，跪安吧。”
　　闻婷笑了。她又看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易扬，转身，安心离去。
　　易扬舒服地躺在天台上，偌大的天地似乎只有自己一人。上课铃已经响过很久，而易扬依旧一脸得意地享受着下午的阳光，却在安逸中被班主任狠狠地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