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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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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夏末，霍城下着连绵大雨，整座城市被一片朦胧的雾气笼罩着。
顾锦皱着眉头辗转反侧，窗外轰轰作响的雷声让她睡得格外不踏实。
深海的锦鲤村，奶奶布满皱纹的脸，被推下水的窒息感......
“小顾，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奶奶苦口婆心地握紧顾锦的手，“不要忘了咱们锦鲤都有两条命。”
游戏声和尖叫声在耳边不停地响着，顾锦被吵得迫不得已睁开眼睛，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待模糊一片的四周变得清晰后，才端坐起来打量。
坐在一旁打游戏的吴初之面无表情抬起头望了她一眼：“凯哥让你赶紧起来洗把脸，快到我们表演了。”
从破旧的双肩包里拿出外部满是刮痕的手机，顾锦颤抖着手打开手机，过于刺眼的亮度让她猝不及防地眯起眼睛，碎裂的屏幕上显示着日期和天气，写着一些重要事项的备忘录被放在显眼的地方，几个红色的大字后面紧跟着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见顾锦对自己的提醒充耳未闻，吴初之撇撇嘴，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去搭理睡醒后就看起来莫名其妙的顾锦。
第五十四届百草奖颁奖典礼......？
这不是初夏组合出道两年后的唯一一场表演吗？那时候组合快一年半年没工作邀约了，濒临破产的公司将这次的活动视作救命稻草，用尽所有人脉和财力，她们才得以站在台上表演。
和预料中一样，初夏组合一炮而红了。
网络上疯传着顾锦在舞台上表演时，因裙子肩带不慎脱落，她害怕走光而惊慌失措的表情。
这一部分的表演被制成表情包、搞笑影片，却也成了顾锦心中唯一的阴影。
之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做着同一个恶梦。
梦里的她在漆黑无人的森林拼命奔跑，然而身后的野兽却越追越紧，吼叫声在寂静的森林显得异常诡异，每当她以为自己逃过它的追捕时，下一秒就会被扑倒在地，狠狠撕碎她的身体。
经纪人找她谈了一夜的心，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等到热度降下去后，就再也没人会记得这些事情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崇拜着的的凯哥也会为了利益，对夏初之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接下来的几个月，吴初之通告剧本接得手软，待在宿舍的时间越来越少，到最后干脆搬离了宿舍。
而毫无工作邀约的顾锦每天将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不吵也不闹，仿佛和世界隔绝了一样。
等到她终于克服心理障碍跨出房门的时候，吴初之已经挤身二线成为炙手可热的小花旦。
凯哥告诉她因为那些事情，没有剧组会再想要找她拍戏。无奈之下，她只能重头开始，从替身做起。
她记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大得几乎快把霍城淹没。
“顾锦！你到底会不会演戏的！”导演从举起扩音器，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整个拍摄场地。
已经快进入秋冬，所有人身上都穿着厚重保暖的外套，唯有站在泳池旁的顾锦穿着暴露的泳装，点头哈腰地鞠着躬道歉。
工作人员在一旁碎碎念着，脸上的嫌弃和瞧不起清晰可见。
原本坐在暖炉前披着毛毯的吴初之瞬间站起身来，语气间满是歉意：“导演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有在小顾玩手机时告诉她要认真对待拍戏。”
“罢了！休息五分钟！”导演手一挥，踢翻脚旁的小椅子，“都说过别找些不三不四的人了！”
站着的吴初之笑容一僵，毕竟当初是她执意要让顾锦进组当替身的，本意就是为了羞辱她。
大雨连绵不断，站在户外的顾锦顾不上那么多，不断弯腰道歉，目送导演回到休息室。
弯腰着的顾锦一抬眼，就看到吴初之站在她面前，助理站在一旁为她撑着伞。
吴初之低头扣着指甲，不将眼前的顾锦放在眼里：“顾锦啊顾锦，怎么那么不努力，辜负了我一番的好意呢？”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善良漂亮的人气女明星不舍昔日一同努力的好友继续堕落下去，开后门让她进组拍戏，但是现在好友浪费了她的心意，好心的女明星仍然不肯放弃，企图拯救放任自己的好友。
冻得发抖的顾锦咬紧牙根：“你明明知道我为了这部剧，练习了多久！你，你怎么能......”
怎么能和导演说她不曾练习过，就这样让她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挑眉看了她一眼，吴初之把手伸出伞外，浑浊的雨滴轻轻落在掌心和指缝间，缓缓滑落至地面。
每逢十一月到十二月，霍城的空气质量总会急剧下降，颗粒状物纷纷悬浮在空气之中，所幸这一场大雨冲淡烟雾，闷躁的气息终于消散。
吴初之甩了甩手，雨滴溅到顾锦身上。她神色不耐烦地伸手，差点走神的助理慌忙将怀里抱着的毛巾递给她：“吴姐，您的毛巾。”
将手中残留着的细小黑色粉尘的雨滴擦在毛巾上，吴初之上下打量着浑身湿透的顾锦，嗤笑一声：“怪可怜的。”
略带轻蔑的神情让顾锦忍不住攥进拳头,理智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劝着她冲动是魔鬼，表情却比控制得比平时还平静。
望着顾锦平淡的模样，吴初之啧了一声，转身朝休息室走去，不愿再自讨没趣。
“吴姐，别气了。”助理焦急跟上，声音由近及远。
两人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顾锦抱紧手臂，踉跄着走向棚内。
替身，是没有资格拥有休息室的。
“各部门请就位！”
滚烫的眼泪从顾锦眼眶滑落，颤抖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南希，你怎么会变得这样？”
雨水混着泪水流淌在脸上，模糊的视线和相似的场景已经让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我和你说过了啊，我喜欢赵城。”吴初之越说越激动，“但是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你，就连我爸我妈，都把最好的都给你，到底凭什么！”
吴初之忽然蹲下身掩面哭泣：“明明我才是他们的女儿啊......”
照着剧本的发展，她应该也跟着蹲下来安慰吴初之，然后几段对话之后，她会被失控的吴初之推进游泳池。
顾锦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已经冻僵的手搭上吴初之的肩膀，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阵尖叫声打断。
“啊——”吴初之瞪大猩红的双眼，“是你，全都是你！只要你死了，爸爸妈妈就会爱我一个人，赵城也会开始喜欢上我！你去死吧！”
下一秒，她使劲全部力气推了顾锦一把。
“扑腾——”
望着突然跌入游泳池的顾锦和跌坐在地上喘息的吴初之，众人一瞬间都愣在原地，就连导演都忘了喊cut。
这和剧本上写的不一样啊，应该是饰演王晴的顾锦安慰了饰演南希的吴初之安慰她几句后，才会被失控的南希推进游泳池。
整个人跌入冰冷的游泳池的顾锦嘴唇发白，她已经冻得没有力气再去挣扎，随着水流的上下漂浮，她隐约看见吴初之的表情——嘴角挂着阴险的笑，完全没有失手推人入水后的愧疚感。
为什么还没人来救她......
眼皮越来越重，顾锦闭上眼的那瞬间，似乎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导演的吼叫声。
“顾锦！我在叫你呢！”
被身旁的人奋力一推，顾锦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凯哥坐在她旁边的沙发，满脸关切。
“是不是又熬夜练舞了？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你已经出道了，不需要那么努力。”凯哥皱了皱眉，“而且你那么有天赋，这可是其他人想要都没有的。”
垂下眼眸，顾锦假装听进他的话，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上辈子她就是被眼前虚情假意的男人和吴初之哄骗得信以为真，出道后几乎没有再练习过，却不知道网络上的人都在骂她废物、木头。
见顾锦真的在反省了，凯哥点头，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快去化妆吧。”
典型的打个巴掌给个枣，只可惜她这次再也不会相信了。
忽视对面那道明显忿忿不平的目光，顾锦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任凭化妆师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那化妆师惊呼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天啊！顾锦，你的皮肤也太好了吧！”
镜子中的少女是那么明艳动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月牙般弯起的眼睛仿佛是缀着闪烁星星的夜空，酒红色的眼妆显得清纯中带着一丝妩媚。
吹弹可破的肌肤和以前满脸沧桑的她天差地别，现在，所有的一切还没发生，她还有逆转的机会。
顾锦装作含羞地将落下的发丝塞入耳后：“可能是因为私底下不常化妆吧。”
捏紧手机的吴初之终于忍无可忍，脸色不好地走出休息室，“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夏轻和化妆师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中一时之间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她隐约听过顾锦和吴初之关系不好的传闻，没想到是真的。
“可能初之姐嫌我烦吧。”顾锦垂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情绪，“真笨啊，怎么又惹初之姐生气了呢。”
心疼的化妆师摸了摸她的头视作安慰，确认她能够自我缓解情绪后，才提着化妆箱离开。
化妆师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走廊安静得可怕，顾锦抬起头，若无其事般对着镜子抚了抚假睫毛。
“呼，差点就要哭了呢。”
科班老师之前就说过她很容易进入情绪，共情能力又强，适合去演戏，没想到是真的。刚刚入戏的速度，连顾锦自己都惊讶。
妆化完了，凯哥忙着和工作人员协调表演曲目，吴初之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回来。
顾锦拿起挂着她名牌的裙子，果然肩带已经被剪开，只是又被黑色的线胡乱缝了起来，上辈子的她才没有察觉到。
怪不得几个星期前就定好的表演《夏日初恋》突然换成酷炫曲风的《Play With Me》，真高明啊。
因为这首歌的动作比较大，容易扯断本就变得脆弱的肩带。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顾锦将名牌挂在另一件相似的裙子上，将原本的裙子塞入包里，又从化妆包拿出剪刀，
毕竟是第一次做“坏事”，难免会有点紧张害怕，心脏忽地加速跳动起来，顾锦捂着胸口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忽略了门外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休息室。
等到她终于鼓起勇气拿起剪刀打算剪开吴初之的裙子，一阵开门声惊得她转过头，手中的剪刀就这样剪开吴初之的裙子。
靠在门上的男人迅速走到面前捂紧她的嘴，用凶狠的眼神威胁她闭嘴。
顾锦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喘息声在她耳边清晰可闻，汗水从棱角分明的下巴缓缓滑落至微微敞开的衬衣，一直滑到脖颈处，直到不见踪迹。
“刚刚不是才跑来这里吗？”门外响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给我追，今天必须给我把他抓到台上！”
散落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眼前的男人松了口气，终于放开顾锦。
“抱歉。”男人抿抿唇，“你应该认识我吧？”
顾锦不作声，她当然认识他。
试问圈内谁会不认识鼎鼎大名的苏衍呢？27岁就凭借知名导演的电影荣获金马奖，成为历届最年轻的影帝。
握在手里的剪刀和近乎断裂的肩带尤为明显，苏衍挑挑眉，抱胸倚在墙上默不作声。
“剪队友的衣服？”
年轻出道的他早就看尽娱乐圈百态，表面有多和睦相处的组合私底下就可以撕得有多难看，他向来不屑。
顾锦抬头就看到苏衍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讽刺至极。
就和，当初在泳池旁笑着看她溺毙的吴初之没两样。
胸口剧烈起伏，顾锦感觉自己气得脑袋有一刻眩晕，举起剪刀指着门口的方向，她蹙眉道：“请出去。”
意识到似乎把话说重的苏衍抿抿唇，边将头发弄乱边朝门口迈步走去。
平复心情后，顾锦收起剪刀，将衣服重新挂起，拿起背包走出休息室。
*
初夏组合的舞台被安排在第四个，不轻不重，既不是开场亦不是压轴。
“放松心情。”凯哥说道，“就当作是普通的表演，别紧张。”
“什么？”不远处的后台传来工作人员的大声嚷嚷，“你说苏衍不上台？”
另一位看起来是经纪人的男人满脸歉意：“真的不好意思，苏衍临时有急事，我们也不想的。”
那位工作人员估计也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匆匆走到另一旁打起电话，神色凝重。
“顾锦，你有听到吗？”
顾锦转回视线，摆摆手表示知道了，转身靠在墙上假寐，不想去看凯哥虚假的脸。
说什么有急事，其实就是不想上台说话呗，看来苏衍也没有外界说得那么好嘛。
“欢迎下一组的表演，元气活力的少女初夏组合化身夜晚的精灵。”主持人报出她们的组合名，顾锦深呼吸，缓缓走上舞台。
接着，就和她想的一样，吴初之表演的时候肩带果然脱落了，抓着裙子边哭边跑回后台。
背景音乐还在继续，顾锦继续表演已经跳过上万遍的舞蹈，双人的部分改成独舞，临危不乱的表演迎来众人热烈的掌声。
上辈子她以为初夏组合还有表演的机会，一个人关在房间，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跳着舞，就算脚扭伤了也不在乎。
刚刚的吴初之比上辈子的顾锦还难堪，毕竟自己隐约感觉到裙子在下坠时就抓紧裙子，奈何舞台经验少，那时候慌张的表情仍然无法掩饰。而吴初之是感觉到胸前一片凉时才发现已经走光，却来不及了。
重活一世，她再也不会当任人摆弄的布娃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