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沉睡中》花清晨

3、第 3 章

　　“李老师，我觉得我们家铭恩，不是个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孩子。是不是其中有什么其他误会呢？”
　　听完李老师的叙述，不是作为母亲的偏袒，以乐意对乐铭恩的了解，虽然这孩子生性顽皮，脾气略有些不服管，但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
　　所以，这件事，乐意更想听一下乐铭恩是怎么说的。
　　可偏偏乐铭恩是根柴米油盐都不浸的四季豆。
　　才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觉得自己贼帅，咬着牙横道：“人就是我打的。该讲的我都已经讲过了，不想讲第二遍！”
　　“中二病”之所以能被称为一种病，那是有必然的道理，完全的自我意识过盛、狂妄。
　　你不说不解释，谁特喵的能知道整个事情的过程是怎样？
　　乐意下意识按了按抽痛的太阳穴，转向钟可人。
　　小姑娘低垂着头，楚楚可怜，虽然肩头不再抽动，但是能够清晰的听见她带着点儿难过的绵长呼吸声。
　　乐意方要开口询问，孰料李老师说她从进了这里，除了哭和沉默之外，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乐意一脸无奈，只好看向身穿白色衬衣的9号桌客人：“钟爸爸……”
　　“我是她叔叔。”声音清晰依旧不失礼貌。
　　呃……
　　“不好意思，钟叔叔……”乐意这一喊，总觉得哪里不对。
　　谁知9号桌客人却道：“鄙姓沈。”
　　乐意微愕，只得连忙改口，“可人叔叔……”
　　可是说完，好像还是哪里不对劲儿……
　　乐意只好一字一顿：“可人的叔叔……这件事你怎么看？”
　　为什么怎么喊都是不对劲？
　　沈昀言严肃地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几位男生打架的情况属实，至于赔偿和处分的问题，刚才李老师都已经和各位家长说过了。但是关于早恋问题，我建议老师、家长和孩子单独沟通一下比较好，而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去沟通了解。”
　　言下之意，就目前这种情况，当众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毕竟这涉及到两位小当事人的隐私问题。
　　李老师一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行。那你带着可人先回去吧。”然后又转向另外两位男生的家长，“两位家长也都先回去吧。回去之后，都和孩子好好沟通沟通。乐铭恩妈妈，你和乐铭恩留下来一下。”
　　钟可人的叔叔领着钟可人离开。
　　别外两位爸妈也各自领着儿子，黑着脸离开。
　　乐意手心里攥着汗，准备听班主任继续教诲，谁知忽然一通电话打来，催着李老师去开会。
　　挂了电话，李老师便道：“不好意思，铭恩妈妈，本来还想单独和你再聊一聊，我这马上有个重要的会要开。今天暂且就先到这儿吧，回去你和铭恩好好沟通沟通，态度要缓和一些。改天我再找你单独聊。”
　　乐意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道：“好的。谢谢李老师。”
　　李老师急着先行离开。
　　乐铭恩见班主任李老师一走，将书包往身后一甩，看都不看乐意一眼，便快步走出办公室门。
　　出了门，乐铭恩便顿住脚步，站在走廊上呆呆地抬头看向天空。
　　乐意跟着出来，这才发现本该湛蓝的天空却已经全部黑透，呼啸的狂风中夹杂又急又密的雨丝，四处飞溅，直向走廊里卷来。
　　这会儿下午三点不到，天生异相，这大概就是百年难遇的世纪日全食，才会出现的奇特天气吧。
　　校园里已经亮起了夜灯。
　　只是短暂的几秒，两个人的衣服便被雨水打湿。
　　所幸，乐意在车上听了一路的天气预报，知道今日日全食时会下雨，所以下车时特地带了把雨伞。
　　她将雨伞递给乐铭恩，但乐铭恩根本不接，大步向楼梯口走去。
　　“恩恩，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算赔人钱，也得知道是为啥赔钱吧。”
　　“是他嘴欠。活该！”乐铭恩终于开口，但语气又急又冲。
　　他的腿又直又长，步调特别快。
　　乐意比乐铭恩矮上一个头，几乎要用小跑的才跟上他的步伐：“那就算别人骂你，你也不应该打人，还把人踹进医院，你这种行为在法律上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乐铭恩便冲着她吼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说话！”
　　听到这话，乐意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顿时拔尖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每次我还没怎么说你，你的态度比我还强硬。能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好好说话，就要动手打人？”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但是你可以说给我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他骂你，你大不了可以骂回去嘛，为什么非要打人呢？”
　　“那你知道他骂了我什么么？我不想说！”
　　“不想说话，就是要动手打人么？”
　　乐铭恩冷笑两声，看向乐意的眼神满是伤痛：“对！你说得都对！我打人，我早恋，我无理取闹，我中二病！都是我的错！你说得都对！只要你开心就好。”
　　乐铭恩说完扭头就走。
　　乐意神情微滞。
　　以上对话多么熟悉。
　　自打这孩子进入初中之后，隔三岔五便会重演上面的一幕。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铭恩已经到了无法用言语沟通的地步了？
　　难道是她真的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做一个真正的母亲，如何教育孩子……
　　乐意回过神，乐铭恩已经冲进雨里走了很远，就要出校门。
　　“恩恩，你等等我！”
　　她举着伞，迈开步伐快跑追过去，但是校门外马路上，车来车往，汽车的引擎鸣笛声混着风声雨声，嘈杂的交织成一片，盖过了她的叫唤声。
　　乐铭恩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没理她，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
　　刚出校门，乐铭恩便听到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在叫他：“乐铭恩……”
　　乐铭恩顿住脚步，看向撑着雨伞正在雨中等他的钟可人。
　　头顶上方，昏黄的路灯映照在钟可人巴掌大的脸蛋上，显得她的气色更是不好，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这会儿全都散开披在肩头，被风雨吹得黏贴在脸颊上，称着她面容更加楚楚可怜。
　　钟可人走过来将伞往他的头顶上一撑。
　　乐铭恩冷哼一声，没有理她，转身就走。
　　钟可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一双翦水秋瞳顿时闪着泪花儿。
　　她咬了咬唇追过去，拉住他的衣袖，又低低地叫了一声：“乐铭恩，对不起……”
　　“你别跟着我！”乐铭恩毫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
　　甩开钟可人手的同时，也打落了她手中的雨伞。
　　钟可人咬着唇，委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与漫天飞雨混成一片。
　　乐铭恩头也不回，直往马路对面走去。
　　“乐铭恩，对不起……”钟可人哭着跟着他。
　　乐意好容意追上两人，可是乐铭恩这小子也不知闹腾个什么劲儿，居然带着钟可人要横穿马路。
　　乐意情急地大叫：“恩恩，小心看着车子呀！”
　　这天虽然黑了，但还是工作日的白日。
　　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奔腾不息，轮胎与路面摩擦的水声混着汽笛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从不远处疾驰而来，车前灯极为刺目，两团强光照过来，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车灯越来近，越来越刺目，眼看着就要撞向乐铭恩和钟可人，乐意整个人凉透，出于本能，她扔了伞，直冲向两个孩子飞奔过去。
　　乐铭恩看到那刺眼的车灯，反应迅速，长腿一迈，飞快地跑向马路对面。
　　但是跟在他身后的钟可人，可就没有这般灵活的身手，完全不知所措，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直冲她而来的车子。
　　乐意来不及多想，拼尽所有力气将她推出去。
　　卷着雨水而来的急刹车声格外刺耳，紧接着便听到“轰”的一声，乐意整个人被撞飞出去。
　　听到那惊心动魄的撞击声，乐铭恩终于回过头，恰好看到乐意被撞飞出去落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一动不动。
　　他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妈——”
　　“……衡山路第三中学学校门口，出了车祸，有一个女的被一辆黑色的轿车撞了，车牌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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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意，不是我咒你，就算你不为自己，也为铭恩和你妈想想吧。你要是走腿了，我干儿子和我干妈怎么办？”
　　“我呸！谁走腿了？就算我不在了，不还有你这个干妈干女儿么？”
　　“行行行！乐意，当我求你吧，这次你信我一次。真的！找个地方待着，别到马路上瞎晃悠……”
　　“今天世纪日全食，天出异相。你命中带煞，出门必遇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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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不断传来英子的念叨声。
　　“你命中带煞，出门必遇祸事。”
　　居然就这么给英子那丫头说中了，她真的遇上祸事了，而且还是车祸。
　　每每看韩剧，看到关键时刻，主人公便会遇车祸，她会忍不住吐槽超级无敌狗血。
　　这世上哪来这么巧？什么时候不发生，偏偏就在关键的时刻遇上车祸。
　　现在，她信了。
　　英子的玄学之术，她也信了，她以后都不会叫她“神婆”了，一定叫她玄学大师。
　　乐意睁着双眼，嘴角带着微笑，望着漫天飞雨的黑色天空，如同一张黑幕密密实实的罩在上方。
　　昏黄的街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一团一团，根本冲破不了这片黑暗，反倒像是一个个幽灵一样漂浮在黑暗中可笑地挣扎着。
　　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乐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温度，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雨水流进眼里该有的涩痛感，她也感觉不到。
　　她用力地睁大着眼睛，可是除了无尽的黑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她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但她的手臂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在原处，根本无法动弹。
　　不，是她全身上下都没法动弹。
　　为什么周围越来越黑？
　　为什么一切感知都没有了？
　　她是死了么？
　　“妈……你醒醒……”
　　铭恩……
　　可是为什么她还能听到铭恩在叫她？她是没死么？
　　乐铭恩从地上爬起，扑倒在乐意的身前，惶恐而难过地抱着她的头，痛声哭喊：“妈，你醒醒！我错了！我错了！我求你醒醒……妈……”
　　可是无论他怎么叫唤，乐意就这么睁着眼直直地看着天。
　　鲜红的血从她的嘴里不停地往外涌出来，混着雨水漫延了一地。
　　“我求你们救救我妈！我求求你们了！”乐铭恩的手上身上沾满了这片湿漉漉的红色，惶恐地向围观的路人哭喊着求救。
　　“孩子，你不能这样抱着你妈，弄不好真的会没命的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唉哟！那边还有个孩子被撞了啊，是个女中学生呀。”
　　“这孩子应该只是摔晕了吧，车子没有撞着吧。”
　　“那个孩子就惨了，他妈被撞那样，等救护车来怕是也不行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整条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汽车喇叭的鸣笛声在雨幕下起此彼伏……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那浓到化不开的黑色忽然间就这么一点点散去，慢慢露出了清澈明亮的蓝。
　　不知在何时，雨也停了。
　　一切都那么得平静清透。
　　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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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章节全部都修改过了~~可以重新再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