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愿》林荫一片片

9、第九章 出行（四）

　　刘雨农刚起便叫唤道饿，戚谢说道：“饿你就去吃啊。”
　　“楼下没人。”戚谢说道：“那你就自己出去找个面馆。”
　　“我哪有那么多心思啊？昨日之事尚未解决，昨晚皇上与各皇子皆是未曾进食便回了房间，我又如何好意思？”
　　“那我去”，戚谢道：“我好意思”。
　　戚谢穿戴整齐，昨日拿回的衣服是一件白玉金色的衣裳，绣工很重，戚谢穿上了便知大抵是为三皇子五皇子等人准备的，恐是昨日一时情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皇子也来，便让刘雨农拿来了，他向来少穿这些浅淡颜色的衣服，更别提纹饰精美之类的了，不方便动手。
　　戚谢十分嫌弃，刘雨农却道：“这副打扮竟像是哪个世家的书生公子了。”
　　“你别笑我”，戚谢道：“丑死了。”
　　他拉开木门，却与门口两个侍女撞个满怀，那两个侍女脸红道：“十一皇子，皇上与诸皇子都在正厅进食，知府大人派奴婢们告知十一皇子与小刘将军。”
　　“知道了”，戚谢道：“多谢。”
　　那两个丫鬟行了礼，边走边小声道：“这十一皇子竟如此绢秀清雅？大姐们不都道他是个粗鄙大汉、只懂打仗么？”
　　另一个丫鬟回道：“而且还是个礼数周全的年轻公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浪荡徒子......”
　　戚谢自是坐在主桌，他不说话，只顾着吃饭，吃完了便听诸位兄弟们大谈特谈，心中并无什么感叹，五皇子与七皇子皆在，戚谢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只是这圆桌之上竟是没有一个人谈论昨日之事，戚谢心中难免奇怪。
　　待到与众人一同游览渭阳之时，戚谢刘雨农便又凑在了一起，道：“昨日之事可是我的梦？”
　　刘雨农道：“不曾是梦。”
　　“那为何现在众人皆是一副容光焕发，兴致高昂的模样，竟没有一人议昨日之事？”
　　“父亲也叫我不要再议”，刘雨农道：“应该是陛下下了谕旨。”
　　戚谢道：“狂风大作，天上降血，这分明是冲着我们来的。”
　　“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怎么说也轮不到你我，不过昨日赵瑞突然发了癔病，高烧不止，人已经送回京都了，御医看着。”
　　戚谢心中想到也是这种道理，说道：“他年纪太小，想必是害怕了”，又道：“回去也好，我们这一路必然是清净了不少。”可这渭阳两片绿树成荫，家家门户大开，儿童嬉笑玩闹，街铺繁华热闹的景象竟是怎么样也看不下去了。
　　他们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虽然都是世家公子的打扮，不曾泄露身份，但是着实是耀眼，戚谢实在是不习惯来往行人的目光，便道：“不如我们去喝点小酒？”
　　“...皇上还在前面呢。”
　　戚谢道：“他早就说要随意一些了，你看那些官员阿谀奉承的样子，恨不得时时刻刻绕着他转，太子都要插不上话了，是不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他是皇上来？”
　　刘雨农说道：“不好吧”，戚谢几步窜到了前面，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说道：“三哥，我能不能出去一趟？”
　　三皇子脚步渐慢，说道：“不要惹出事端来，早去早回。”
　　戚谢应了一声，拉着刘雨农便是向远处去了。
　　刘雨农仍是不放心，回头见陆温仍旧是一袭白衣，和三皇子说些什么，竟还不时看向他们这处。
　　“这陆温，到底是跟了太子还是跟了三皇子？他不会把我们告我们的状吧？”
　　“放心吧”，戚谢道：“人家不干这种事。”
　　刘雨农道：“你怎么知道？”
　　戚谢也愣住了，心中就是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他和刘雨农说话向来是心直口快，不经大脑的，“我就是感觉，你看如今三皇子和太子都在争取他，人家看得上我们么？”
　　刘雨农心下松了口气，说道：“也是。”
　　戚谢向来酒量极好，只是这渭阳的酒实在是绵软，不如京都的清冽甘醇，刘雨农不敢多喝，两人随意坐在板凳上，头顶太阳正大，便畅饮一时，连店面都不曾进，那店小二几进几出上了酒，肩上正搭着一条白毛巾，说道：“公子好酒量，这壶酒是上上品，店内的公子赠与您的。”
　　戚谢收了酒，起身便见店内数人，唯有一人与众人不同。
　　想必是个大家的公子，那人动作干净利落，周身之中有一种不可亵渎的意味，戚谢举起酒杯，遥遥的敬了他一杯，道：“谢了。”
　　那人仰头也是畅饮，道：“我见公子气宇非凡，饮酒亦是豪爽，这渭阳城中独少个与我一同饮酒之人，在下可知公子何名？”
　　戚谢回道：“若说豪爽，这渭阳的酒不如京都，鄙人亦是来去匆匆，不曾有名。”
　　两人皆是一笑，又畅饮一杯，那公子唤了小二，付了酒钱便大步离去了，刘雨农道：“真是个怪人。”
　　戚谢道：“何处奇怪？”
　　“这人眼中清风霁月，可偏偏穿的一身金色，庸俗不堪，；他说少一人与之豪饮，可他自己刚饮两杯便匆匆走了，如何不怪？”
　　戚谢回头看去，那人早已淹没在渭阳街巷之中了。便道：“许是人家有难处，也不过是喝喝酒罢了，不必介怀。”
　　刘雨农喝了杯酒，便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酣饮之间，却见街上众人一时之间都是奔相走告，窃窃细语，且神色间慌张悲悯，步履匆匆，连那刚才送酒的店小二都收了桌子，说道:“两位公子，今日我们外面的桌凳便要收了，两位不如进屋内畅饮，两位公子，您说行吗？”
　　两人还未答话，那店内的老板又说道:“公子们若是说不行，今日这酒就算是我请贵人们的啦，求您行行好”，又急忙道伙计:“小帅子，快收了桌椅，慢点慢点，抬进屋里去。”
　　戚谢见众家店铺皆是一副要打了烊的样子，可是这正是正午啊，别拽了掌柜的，说道:“慢着。”
　　第十一章渭阳（一）
　　那掌柜看今日天气不错，在外面放了不少桌凳，此时正忙着满头大汗，戚谢也心知现在是问不上来话的，便两手一抬，五六只凳子都摞在了桌子上，戚谢如此几个来回，轻轻松松收了外面的东西放在了屋内。
　　道:“掌柜的，现在能说了吗？”
　　那掌柜的又往里走了走，拉住戚谢道：“哟。公子可要小点声。”“最近这城中怪事甚多。”
　　刘雨农道：“还能有什么怪事。连大声说话都不行了？”
　　那掌柜的一见刘雨农来了脾气，马上讨好道：“客官您一定是这外地来的了，不知道这渭阳城中的许多事。”
　　两人还要在问一番，便听到这空无一人安静的街道上竟然传出了嘶吼的声音，接着便传出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声。
　　那嘶吼的声音嘶哑至极却又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猛烈，女人的声音凄惨尖利，两者声音一同在这家家户户关了大门的街上空空的回荡，显得越发凄厉了。
　　那小二搬着桌凳去抵门的手也轻了，竟是不敢走到门前，只将那桌凳抬到一半的地方就放下了。
　　那掌柜的心中急躁不堪，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小帅子，快去抵门呀！”
　　小二面露难色，欲哭不哭的瞅着自家掌柜，那掌柜挥了挥手，道：“快去快去。”
　　那小二方抖着腿缓缓上前，他心中是怕极，忽而间却见那两扇木门被一阵阴风直直的吹开来，戚谢几步上前揽了那小二一把，便冲到外面，那掌柜的急道：“公子！不可啊！”
　　戚谢未等他话音落地便转身出掌将那门关上了，又取了不知道谁家慌乱留下来的桌凳去挡。
　　一番动作下来，竟是连刘雨农的影子都不见半分。如今外面阴风大作，还有雾气弥漫，方才的天朗气清、阳光明媚，一时之间都化作了乌有，戚谢更觉得有异。
　　刘雨农在雾气之中道：“戚谢？”
　　戚谢说道：“嘘，你听。”
　　刘雨农步子重，如今便敛了气息，细细的听竟有细细的哭声，那声音悠远又细腻，却是忽近忽远，刘雨农扬了声挥手道：“若是好汉便出来比试一番，躲在暗处装神弄怪算是什么好汉！”
　　戚谢道：“不要妄动”，可眼下他也是看不见东西，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雾越发的浓烈，竟隐隐的还有一丝呛人的味道，戚谢向雾中说道：“小心有毒。”
　　便听刘雨农大声的喊叫，那声音竟也像是忽近忽远，戚谢只好迈了步子，脚下生风，终于在一处雾气稀薄的地方看见刘雨农的身影，待他下了房顶，落到那处，却又是什么都不见了。
　　“刘雨农！”戚谢此时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再喊道：“刘雨农！”
　　戚谢屏了气息，竟听见细微的呜咽，回身便看到刘雨农正双手捂着脖子费力的喘息，戚谢蹲下道：“有没有事？”
　　刘雨农脖子上有紫红的印记，眼神浑浊，戚谢便知道他这是被人掐了脖子，一时之间连摇头点头都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