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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吾碰巧撞见不算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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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游淮震惊当场,半响噎咽无语。
百里景闹什么疯!他要白芷来干什么?!
但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话来诓我。
百里景垂下眼睑,静静盯着躺在地上的白狐,眼底划过迷惘。
“这里没你事,让他带我走。”一道意念传音传入脑海,是白芷。“这次轮回有我的劫数。”
“噢那个官人?”游淮没忍住反问回去。
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白狐狠狠地翻了她一个大白眼。
抬手接下归来鬼卿,游淮转头往回走。
“您带回去罢,麻烦好生照顾白芷。”
看着人背影愣了愣。百里景将春野收归剑鞘,上前几步小心抱起白狐,认真道:“这次算我欠你。”
低头缠好红绫,无所谓地扬了扬手:“您照顾好就行,至于欠不欠的随您。”
百里景勾了勾嘴角,抱着白狐离开。
先去外屋哄了左泽安定下来,留了碟桃花酥让他吃着,提着食盒转身回了内屋。
摸摸盒底叩开机关,取出里面的玉简。
指尖摸过玉简花纹,凝聚灵力画出符箓。拿起画了符箓的玉简贴上额心,闭眼放空灵台.
眼前一片熟悉的黑暗。
模糊的光亮剧烈抖动,沉重的喘息响在耳旁。带有铁锈味的湿黏液体不停滴落,被人以唇舌轻轻舔去,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无数尖厉的破空声袭来,身体猝不及防被人拥入温暖怀抱。
呼出的气息扫在颈侧,柔软嘴唇在耳垂落下浅浅一吻。沙哑女声带着无限温柔,轻轻缓缓地传入耳中——
“我心悦你。”
拢在腰间的手臂徒然一软无力滑落,温热的湿黏液体自颈侧缓缓滑下。
心头突地一痛,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拼命撕扯挡在眼前的黑暗,眼前逐渐清晰。
怀中女子背后插满密密麻麻的利剑,鲜血溢出染满了整件白衣。搁在肩头的头因力一歪软软倒向一旁,露出沾满血污的面庞。
太阳穴突起尖锐刺痛。
那张面庞瞬间模糊不清,心头突然涌起一阵难过。眼前又重归黑暗。
玉简上闪过一道莹光,化成齑粉散落消失。游淮猝然睁眼,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奇怪。我认识她吗?
试图回想那女子面容,却仍是一片模糊。
拿起桌上茶盏,仰脖饮尽杯中冷茶。抬手抹去额头冷汗,捏着玉佩把人叫出来。
“啧叫我出来干嘛?”徒然被人搅了白日美梦,青年虚影满脸的不耐烦。
游淮也不说话,就直直盯着他。
虽然人很美但这么牢牢盯着要闹哪样!?
就在他快忍不了想逃回玉佩继续睡回笼觉时,游淮开口了。
“算了,你回去睡吧。”游淮挥挥手把人赶回去.
???
刚出来没一会儿的青年虚影被迫赶回去睡觉.
随手将玉佩搁在床头。刚想起身去给祁白敛送点心去,屋门被轻轻敲响。
祁白敛的声音在屋门外响了起来:“刚刚郁宗主过来要我来问问师尊,明日出宗去泮水镇那边除邪要带左泽去吗?”
门开,一只手拈着点心准确塞住她口。
手上突地一重,祁白敛低头一看是只食盒。
“不带,他还那么小贸然带上会有危险。”游淮站在门口把食盒塞到人手里。一眼瞧见人鬓发松散,知晓她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心下不由得生起一抹怜爱之意。
祁白敛点点头,拎着食盒准备转身就走,却被游淮叫住搭了肩膀引进屋里。
“你坐着。”游淮将人带到梳妆桌前坐下。抬手拆下人白玉发冠放置一旁,拿起木梳仔细给人梳理长发来。
“师,师尊。”祁白敛看着铜镜中给自己梳发的人,垂了眸子唤了一声。
“嗯?”游淮手掌拢起长发给人盘了个双丫髻,带着笑意问了句。“师尊的手艺如何?”
平日里毫无波澜的面庞悄悄泛起一抹薄红。祁白敛撇开眼去不敢看镜中自己,结结巴巴道:“师尊梳的当然好,好看。”
游淮放下木梳,伸手轻刮人鼻梁:“瞧你,师尊不就给你梳个头,这小脸儿就红艳的。”
那一抹红逐渐蔓延到耳根。
看着镜中少女红脸不禁勾起唇角,抬手掐诀结了朵青莲塞人手里,“为师也不逗你了,把那花楹长老特地叫我带给你的点心带回去。”
祁白敛红脸低头应了声,起身提了桌上食盒飞快推门跑出去。
二
第二日早晨。
游淮安抚好左泽并塞人一卷入门功法,让他先看着等回来之后再练。
揉揉怀中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花猫,指腹擦去人脸上湿润泪痕,抚背柔声哄道:“徒儿乖乖等师尊回来好不好?”
左泽睁着水汪泪眼勉强点头答应,乖乖地松开缠人腰间的手臂,抽噎道:“师,师尊不能食言!要带好吃的给阿泽!”
游淮捏捏人脸,“当然不会食言。”
祁白敛在门外垂眸听着,艳丽面庞上一丝情绪波动也无。
“走吧,别让其他长老久等了。”游淮推门出来.
“是,师尊。”
推脱掉郁初斐一并同行的建议,接过侍从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扬鞭驱马踏尘跑去。
祁白敛接下花楹长老塞来的灵药和护身符箓,妥善收好后谢过好意上马追游淮去了。
江疏影拨开玉帘,望着祁白敛远去身影。
“这次虽然我留宗坐镇,”戴着面纱的颜潋滟缓缓走到江疏影马车旁,杏眸瞥他一眼。“但不代表你就可以使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
江疏影狠狠放下玉帘,扬声喝道:“启程!”
颜潋滟往后退两步,面纱下唇角微勾。
祁白敛驱马追上游淮,放缓白马与人并行。
“唔来了?”游淮偏头看人。
祁白敛掏袖筒取出几个瓶子和符箓,伸手递给游淮:“这些东西由师尊来保管安全些。”
垂眸扫过人递来东西,随手挑了几张镇魂符箓收入怀中,道:“为师拿几张符箓就好,其他东西你自己收着便是。”
祁白敛乖乖收回手,低头将东西收回袖筒。
一团浓重黑雾毫无预兆显形,拦在两人马前.
游淮手疾眼快勒住黑马,喝道:“何人拦路?”
她这一喝声,路旁树林突然响起一道道高昂婴啼,听之毛骨悚然。
陆续有雾团飘出与那拦在马前的黑雾融合,逐渐变成一个没有面目只有嘴巴的‘人’。
“师尊这……”差些连人带马撞上黑雾的祁白敛犹豫开口。“别吱声,闭眼屏息冲过去。”游淮果断用手掩住口鼻,驱马闭眼狠狠撞上那个由黑雾组成的‘人’。
祁白敛不敢多想,忙按照游淮所说闭眼驱马跟着撞上那个‘人’。
在穿过的一瞬间,游淮和祁白敛几乎同时听到那几乎能将人震聋的尖厉婴啼。
穿过‘人’又往前跑了几步,游淮拽着缰绳转了个方向等祁白敛追上来。
祁白敛驱马穿过,睁开眼发现游淮在等她,心里无故升起暖意。
“开过眼没?”游淮拍拍人肩膀让她缓缓。
“徒儿之前开过一次没开成。”祁白敛转头看着那个‘人’,“师尊看到了什么?”
游淮捏出一张开眼符,啪的一下拍在人额心,指尖捻了灵火点燃。
额心突起一阵尖锐刺痛,祁白敛吃痛闭眼。再睁眼看那‘人’时,骇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人形,是由大大小小的婴孩头颅拼凑而成的畸形怪物,浑身上下长满尖厉口齿,正不停张张合合发出婴孩啼哭。
“这是婴顱。”游淮伸手朝那畸形怪物打出一道三味真火符。自破裂符纸中喷薄而出的蓝色火焰一触到婴顱,立即熊熊燃烧起来。“善用婴孩啼哭引诱幼儿,诱得即生生扳下头颅掏食脑髓。用三位真火符即可除之。”
火里惨烈婴啼响了一阵后渐渐停息,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黑色灰炽。
“别看了继续赶路。”游淮抬手把人头扳回来,“看多了不好,等回去给你彻底开眼。”
祁白敛点点头,驱马跟上游淮一并行去。
才入泮水镇,游淮一下就看见停在城门口的马车,好巧不巧还是江疏影的马车。
嘴角勾起一抹奸猾弧度。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祁白敛牵着,摸出怀中折扇展开缓摇慢悠悠朝人马车踱去。
江疏影正端起茶盏喝了口清茗,玉帘外突然传入一个饱含挪揄的女声:“唷,江长老那么有闲情这么远跑来就为了坐马车里喝茶?”
江疏影喷了嘴里的茶。
他转头撩起玉帘,狠狠瞪着马车外的游淮,怒问道:“你想干什么?!刚到就拿把破折扇专门过来嘲讽我?!”
游淮手腕翻转收了折扇,捏着扇柄晃了晃,“江长老消息真灵通,这就知道我刚到。”
江疏影瞪她一眼,甩手放下玉帘不想理会。
祁白敛牵着两匹马走过来,不太好意思抬头看游淮,“师尊,你这马不太爱亲近我,非得要您牵着才乖乖听话。”
游淮接过缰绳,随手拿折扇敲了下黑马头,调笑道:“你这小公马就这么喜欢我?”
江疏影对她这连一匹马都要戏弄的态度忍无可忍,又拨开玉帘对游淮怒道:“还走不走?有这空当还不如先去去客栈定房?!”
游淮转过头来,嫌弃地打量一遍人,挖苦道:“难怪江长老这么个岁数了还讨不到道侣,原来是脾气差啊。”
江疏影冷着一张脸,对车夫喝道:“去客栈!”
游淮收好折扇翻身上马,扯着缰绳对祁白敛道:“跟上江长老,他有钱。”
祁白敛乖乖点头,随着游淮慢慢跟着马车。
骑在马上的游淮看着前方十分雅致的马车,思绪一下飘回到第一世。
当时也是带着人来泮水镇除邪,同样是有江疏影过来一同除邪。
但江疏影那小人在自己除完妖邪负伤虚弱之时乘机夺走功劳,抢先一步归宗汇报上去,为后来踩着自己上位铺垫了基础。
想到此处,游淮暗自磨了磨牙。
江狗贼!这次我可不会让你再抢一次!
坐在马车里专心看书的江疏影忽然觉得后背发凉。放下书卷拢了拢外袍,一阵莫名。
两人到了客栈,下马将缰绳交给伙计。
江疏影转头就看见游淮和祁白敛走进来,板着一张冷脸对客栈掌柜道:“劳烦两间房。”
“好嘞客官!”掌柜笑眯眯收下银钱,叫来店小二带这几位客官去房间。
“江长老怎么没带上南晚一起?”游淮抱手倚在江疏影房间门边,开口问道。
“关你何事。”江疏影冷冰冰地剐她一眼,走上前重重关上门。“一会儿便去梁府查探情况。”
游淮被关在门外,摸了摸鼻子。
江南晚是江疏影前几年从家族旁系过继而来的义子,跟随入宗拜江疏影为师学艺。
这对父子关系还挺不错,就是……
想了想第一世江疏影上位成功后江南晚干的一堆破事,游淮就是一阵头疼。
江南晚不来也算是一件好事,来了更加麻烦.
游淮摇头叹气,转身回房。
刚一推开门,祁白敛闻声抬头。外衣没抓紧滑落肩头,一抹春光半掩半露。
游淮又立即关上了。
我谢谢你了江狗贼!!!
祁白敛弱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师尊在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游淮背抵着门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江疏影推门出来了。
“你在这作甚?”难得见游淮这种窘迫的表情,江疏影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事!”游淮干笑几声,反问道,“江长老也去梁府?不如一并同去?”
江疏影回她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啧,就知道是这样。
游淮忙跟了上去。
梁府。
在堂屋等了老半天的梁老爷子一听门童报来两位仙人已经到府前的消息,激动得连拐杖都扔了,扶着侍从的手急急忙忙往府门赶。
游淮抬眼一看。巧了,这不是那个被婴顱怨咒缠了好几代的梁府嘛!
梁老爷子一见他两就激动的不行,亲自在前面带路,江疏影游淮两人立马跟上。
趁江疏影在跟梁府老爷子了解事因缘由,游淮谢过丫鬟独自一人背着手在府内闲逛。
逛到后院时,压抑的争吵声隐隐传了出来。
游淮捏着折扇往争吵声偷偷摸了过去。
屋内,一个服饰光鲜的妇女狠狠揪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的头发,逼迫人抬起头来。
游淮顺着未关完全的窗户往屋内看,正巧看到小姑娘的脸,心下顿时一凛。
黑发丝丝缕缕散落,小姑娘张嘴啊啊叫着,面庞上竟然没有完整的五官!
准确来说,小姑娘整张脸只有一张几乎裂到后脑勺的嘴巴,张开叫唤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细小利齿看起来尤其渗人。
那夫人面上嫌恶之色满满地溢了出来,随手抓过桌上一个布团便塞住她啊啊叫唤的嘴巴.
“我养你是为了助我快速恢复修为!”夫人越讲越气,扬掌打了小姑娘一耳光。 “而不是让你去招惹澜沧宗来的人!”
窗外偷看的游淮皱眉,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小姑娘害怕的往后躲了躲,仰起的脖颈露出密密麻麻的朱砂符箓。
那一大片朱砂符箓着实刺眼,游淮低头闭眼缓了一会儿,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把之前在路上遇到的婴顱跟屋内这个小姑娘对比了一番,觉得眼睛更疼了。
夫人从袖中掏出一样被布团层层包裹的物事,朝小姑娘丢了过去。
那东西砸到小姑娘的胸口后又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小姑娘尖叫一声,慌慌张张伏低身子循声往桌子底下爬去。窸窸窣窣摸索声响了起来。
游淮掐了眉心抬起头,那刚好滚到窗前的物事猝不及防撞入眼框——
眼瞳骤然紧缩,尖锐的疼痛在太阳穴炸开。
在满腔耳鸣之中,游淮迷迷糊糊记起一个莫名很熟悉的场景。
乌黑怨气冲天,万鬼同哭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牵住游淮的手。
明明不认识手的主人,却在与人十指相扣的时候,满心焦躁瞬间平复。
轻柔的吻落在眉角,扑天盖地的怨气落下。混合了叹息的女声入耳,带着一点期盼味道.
“陪你疯一辈子好不好?”
游淮按着太阳穴,忍着脑袋快要炸开的疼痛,死死咬住下唇不泄露一丝气音。
屋内的夫人还在喋喋不休:“这次就先等澜沧宗来的人先走再动手……别玩那金铃了记得我告诉你的东西了吗?!”
极轻极缓地吸了一口气勉强恢复神智,游淮运起灵力强行压下在脑子里翻搅的剧痛,驱使鬼卿自窗户游入屋内将金铃偷走。
小姑娘抓着金铃玩了好一会儿,突然手上一空不见了,一边尖叫一边四处乱摸。
夫人被惊动,走了过来。
唇舌之间隐隐尝到一股铁锈味。游淮手指抖的几乎握不住金铃,匆忙收回鬼卿便踉踉跄跄往原路跑了回去。
那扇窗户被人打开,一双眼睛带着恶毒牢牢盯着游淮有些狼狈的背影。
出了后院再往前跑了几步,游淮手扶着墙堪堪止住脚步,弯腰呛出一口血来。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刚刚用灵力压制半刻的剧痛复又加厉折磨仅剩的神智。
好痛,真的好痛。
重重喘息了两口,游淮手扶墙强撑着迈步往前走,还没走几步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刚谈完事情出来在府中走走的江疏影转过一个拐角,乍然撞见跪倒在地动弹不得的游淮.
“你怎么回事?!”江疏影急急走过去,一眼就瞥见人衣袖上明显的大团血迹,心脏一下猛跳起来,“病症又复发了?!药带了吗?!”
游淮艰难抬眼看他,被冷汗浸润的眸子弥漫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迷雾。咬出血的嘴唇蠕动几下,含糊唤出一个名字。
江疏影身躯一震,眼神瞬间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