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宫正春色》侍香金童

28、第二十八章

　　这一边，大慈恩寺外，就看见车辇近了，下来的果然是太子，只是跟着的既不是董兴灏也不是卢笠，而是大理寺正卢靖。

　　太子瑁走到董玉翎的马前，抬手在马首上轻轻抚摸了两下，笑道：“董御书，新年好呀！”

　　董玉翎翻身下马，行礼说道：“见过太子殿下。”又对卢靖说道：“卢大人，新年好。”

　　卢靖还了她一礼，也称新年好。

　　太子颔首虚扶了她一下，侧身示意内侍牵过董玉翎的马，探过手来握住她的手腕——董玉翎是往回缩了一下手，太子却没有放开。君臣之间这般搀扶着，也算得上是彰显亲热的举动了。董玉翎只得由他抓住了。

　　“卿不是说不信鬼神的么？”太子领着她往寺庙里走，边走边笑道，“怎么这会子又在这里见了？”

　　董玉翎说道：“家姐想来烧柱头香，所以陪着来了。”

　　因见太子穿得十分随意——鸦青色卐字不到头的长袄上罩着一件蝙蝠纹的缁色袄罩，绣工和料子都是极好的，只不像是太子穿的常服，所以问道：“殿下今日又是为何而来？”

　　太子睨着她笑着反问道：“来寺内，除了烧香拜佛，还能为了其他什么事？”

　　董玉翎抿了抿唇，不说话。

　　只是进了大慈恩寺内，她就说道：“殿下既然要烧香拜佛，臣就不在一旁叨扰了。臣的家姐还在里面，臣这就——”

　　她倒退两步就要走，却被太子一把拽住。董玉翎略略使了使劲想挣开他，谁知却被太子暗暗瞪了一眼，只得收了力道，叹气道：“殿下还有何吩咐？微臣照办就是。”

　　周瑁拉她到面前，低头附耳说道：“你今天跟着我，孤是来查刺杀一事的。”

　　董玉翎眉心一跳。

　　周瑁松开手，笑道：“孤在这里，卿难道还该在旁处么？”

　　董玉翎暗暗唾弃他一口，嘴上却陪笑道：“臣不敢，臣自然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周瑁轻笑一声，抬手在董玉翎的肩头拍了一拍，戏谑道：“卿场面上的话是越说越顺溜了，要是心里也是这般想的，那才是再好不过了的。”

　　董玉翎斜了他一眼，懒怠和他嘴上互斗，便沉默着陪他到大雄宝殿烧了香、拜了佛，只是心里暗暗诧异，不知道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查办。待他礼佛毕，便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贵戚前来请安。

　　董玉翎正要趁着人多悄悄溜走，却发觉衣袖被人拽住了。

　　太子笑道：“今日孤特地请了董御书作陪，约好了要去看贝叶经，改日再和各位闲聊。”

　　那些贵戚自然不敢痴缠他，都道叨扰。

　　董玉翎眼尖，看见她姐姐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后头站着，便在太子耳边压低声，咬牙道：“臣对那贝叶经无甚兴趣，倒是臣的姐姐和臣都还没有用饭，请殿下/体谅则个，放臣出去才好。”

　　说着，拽了拽他手中扯着的衣袖。

　　谁知太子松了衣袖，顺势拉住她的手，也压低声笑道：“孤也还没用饭，卿正好陪孤一起。”

　　于是吩咐内侍道：“到大斋房去，吩咐他们送——”想了一想，问董玉翎道：“除了令姐，可还带了旁人？”

　　董玉翎无法，只得说道：“还有一个侍女。”

　　太子颔首道：“叫他们送四份斋面到我常用的禅室。”

　　他原地站着等了会儿，就有内侍分开人海让出道儿来。董玉翎挨得近，注意到这太子表面端得一本正经，底下那腿脚就没停过——一直在抖着玩——只是他功夫练得好，不仔细压根看不出来。再者，就算看出来了，除了陛下，谁又敢多说他半句？

　　她在那里看着太子的小动作，不提防太子也在看她。

　　周瑁低声说道：“那日卿打扮得极好看，怎么今天又不那么穿了？”

　　董玉翎愣了一下，想起迎驾那晚穿的蜜合色新衣还被周珩夸了两句，迟疑片刻，说道：“那种衣服穿着不方便，还是练功时候穿的舒服，臣也穿惯了。”

　　周瑁淡淡笑了笑。

　　董玉臻已迎了上来，行礼道：“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周瑁含笑道：“三小姐不必多礼，随孤一起去禅房用午膳吧。正好你妹妹也在。”

　　玉臻的目光在他二人仍拉着的手上瞄了一眼，跟着走在身侧，笑道：“这正好二字怕说的不是四妹，而是臣女。臣女本该谢恩的，这会子觉得不说，殿下也不会怪罪的。殿下您说可是？”

　　周瑁笑道：“三小姐巧语连珠，倒是个难得的妙人。”抬手指一指董玉翎，笑道：“比你这只会打官腔的妹子强多了！”

　　董玉翎手上使劲，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把衣袖捋了一捋，道：“殿下慎言。”

　　她姐妹二人跟着周瑁去了休息的禅室，不过一会儿，便有内侍捧了食盒来，摆出碗箸。太子在蒲团上先坐了，说道：“都坐吧。”又对轻云道：“你也坐吧。”

　　轻云怔了一怔，退缩道：“奴婢不敢。”

　　周瑁便只管睨着玉翎看。

　　董玉翎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声，说道：“你坐吧。殿下亲和，不在乎这些礼数。”

　　轻云只得如斜插的筷子似的歪着在蒲团上也坐了。

　　周瑁先动筷子将面搅了一搅，对玉臻笑道：“请用。”又对玉翎笑道：“董御书大约不用孤说请吧？”

　　董玉翎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垂目道：“殿下，食不言。”

　　周瑁轻笑一声，当真就不再多言。

　　不知是他吃得少，还是嫌这素面不合胃口，只吃了半碗便停住了，倒是董玉翎，吃得慢条斯理的，碗里倒渐渐见了底。

　　一时吃完面，有内侍来收拾碗筷，又有内侍奉漱口茶过来，仍是连带着轻云的那份也有。

　　漱口茶后方是饮用的茶，用的是乌金石茶托和清一色的紫砂器，还有如芝麻酥糖、梅花糕、桂花糕之类的五色茶点。

　　轻云是坐不住了，起身退到一旁。

　　玉臻尝了尝那茶，笑道：“这是什么茶，香气扑鼻，倒和我们家里常喝的不大一样呢！”

　　周瑁笑道：“这是孤从宫里带过来的，孤不惯喝他们寺里的。这是洞庭的碧螺春，喝着陈了些，还是去年进贡到宫里的。”

　　玉臻笑道：“臣女是第一次尝，也是托殿下的福。”

　　董玉翎不接话，喝了两口茶，放下杯盏，说道：“殿下不是还有公事要办么？怎的还在这里坐着？”

　　“卢靖自会去办的。”太子睨着董玉翎一笑，说道，“什么时候大小事宜都要孤亲自动手去做了？卿是不愿意陪着孤，想跑么？”

　　董玉翎道：“既然有大理寺正办理，臣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太子含笑道：“孤一个人等着无聊，自然是要找人陪一陪的。”

　　眼见得董玉翎眼角抽搐了两下，太子的心情愈发好了些，侧向玉臻笑道：“三小姐，可会些许的消遣游戏？”

　　玉臻识趣，笑道：“那要看殿下想玩什么了。”

　　周瑁拈了一块酥糖咬了一口，笑道：“孤带了叶子来，就不知道你二位玩不玩。”

　　叶子戏是一种纸牌博戏，是楚汉之争时，韩信为安抚思乡的将士们而发明的，配以骰子，依次摸牌，以大捉小，倒是不难。

　　玉臻因颔首笑道：“臣女愿意奉陪。”

　　周瑁又侧向董玉翎，只管含笑看着她。

　　董玉翎被他看得一阵发毛，只得点头道：“臣也略知一二。只是三人不成戏，不知殿下想从哪里再找个人来凑局？”

　　周瑁巡视一圈，内侍自是不耐烦叫的，宫娥又没带来，出去另叫又麻烦，于是指了轻云，道：“你也来。”

　　轻云哪里敢和太子玩牌，暗暗叫苦，瞄了眼小姐，说道：“奴婢……奴婢不会玩。”

　　周瑁似笑非笑：“不会？”

　　轻云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太子便笑道：“你骗谁呢？你家两个小姐都会玩，平时摆上一局能不叫你陪着？”他说着，觑了玉翎一眼，笑道：“莫非你是不肯和孤玩？”

　　轻云一听，急忙跪了下去：“殿下误会了，奴婢不敢！”

　　董玉翎实在没忍住，瞋了他一眼，探过身去将轻云拽了起来，说道：“既然殿下发话了，你就作陪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道：“他都没个忌讳，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轻云只得坐了。

　　周瑁似乎兴致颇好，笑道：“来来来，押注押注。”

　　玉臻抿唇笑道：“殿下和我们玩，也要来钱么？”她取下荷包搁在桌上，笑道：“少不得把我和轻云的都一并算了。”

　　周瑁见董玉翎微微蹙眉，心情颇好，笑道：“董御书可是没带？倒可以和孤说一说，孤为你排忧解难。”

　　董玉翎闻言，竟展颜笑了一笑，支了脑袋看着周瑁，说道：“殿下慈善，不如臣输了算殿下的，若是赢了……”

　　周瑁挑眉道：“算你的？”

　　董玉翎猛地将桌案一拍道：“谢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哑然失笑，忍不住摇了摇头。连她姐姐和侍女也忍俊不禁，都背过脸去偷偷地笑。

　　董玉翎倒是无所谓，将骰子上下抛着玩，说道：“开始呀！”

　　他四人玩了两轮，玉臻和轻云有意做让，叫太子和玉翎各自赢了一把，正玩第三圈，就见一个内侍进来，低声说道：“殿下，保定侯府上的人过来了，说是准备了点心，想请殿下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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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轻云：我当时害怕极了。
玉臻：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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