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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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7日凌晨。
“呵，天都快擦亮儿了。”
一女子盘腿坐在客室中央的扶手椅上。椅子雕刻细腻，纹饰华丽，软垫上绣着的花纹还掺了金线，右侧扶手的前端已是养的好似包了浆。虽说太阳也快升起来了，宫墙里却还是死寂的黑。不过，仅点的几盏灯也将寝殿里照地很清楚，用“珠光宝气”来形容虽说俗了点，却也不为过。诺大的寝殿，除了窗外吹进来的风，没有一丝声响。只有殿内这慵慵懒懒的一人，盘坐在这铺张的椅子上，却是个宫女的打扮。
女子的指尖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还带着些节奏。她看着窗外，面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指尖一直在扶手上敲敲打打，也不怕哪个管事儿的姑姑来训斥她一番，不过这寝殿里也的确没有别人了。瞧着这行为，到是个肆无忌惮的丫头, 看起来不好惹。有其仆必有其主，估计她主子是个好说话的。
“踏踏踏......” 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起来有些踉跄。房门没关，抬起腿就把脚往屋里迈，落地时还 “咚” 的一声，鞋擦着地就往里走，步伐还挺快。
“给本宫让让。”
原来是位娘娘。
“没人挡你路。” 不好惹的丫头头也不歪的回答道。
娘娘走到一旁的软榻前，因为提不起脚，裙角又长，一路上拖拖沓沓，终于一脚踩在了这身橙红的华服上，向前摔了个脸着塌。
“嗝。”
还是个酒鬼娘娘。
不过她头上戴了个金丝银线嵌出来的发冠，仔细一看，红色缎子上还有些闪闪发光的宝石。这身打扮倒特别像个财神爷。
“去，给本宫弄早点，本宫要有汤水的流水席。”这位娘娘往塌上一横，右手臂支撑着脑袋，用手托着腮帮子，手臂下还垫了个绸面儿的枕头。两脚一蹬，鞋飞了。拧着脖子，歪歪扭扭，身着橙红色的长裙，像个刚煮熟的大虾。
没人应她。
“嗯？你要死啊，装聋作哑。”她闭着个眼，因为把头部的重量都放在右手上了，脸上的肉被挤得高高的，说话的时候咧着个嘴。
还是没人应她。她把左手甩到身前，假模假式地胡乱敲了几下，算是“发威”了。
死寂里一声绝望的叹息。却比刚才的 “发威” 听起来要气多了。丫头把腿从椅子上放下来，转向这位伶仃大醉的主子。
“祖宗，您这是又喝了多少啊？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 丫头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喔喔喔！”传来一声鸡鸣。
“鸡都叫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娘娘笑趴了。
“笑！”
真是气得说不出话。
“快点儿去，我要吃饭。”笑了一阵子，这位宿醉主子清醒了一些。
丫头看了看娘娘，脑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走到塌前半蹲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
“祖宗，您的位分吃不了御膳房的流水席，但您要是非要想吃，那我只能去找鳌统领了，总不能坏了宫里的制度。” 说罢，起身就向门外走。
这位祖宗听见 “鳌统领” 三个字，脸忽地僵住了。
“哎你干什么去，我告诉你，你给我回来，你敢！哎哟……” 娘娘气急败坏坐直了身子，结果脖子歪得太久了，扭得生疼。
“小心您那烧鸡大窝脖吧！吉娘娘，奴婢告退！奴婢去去就回！哈哈哈哈哈！” 这宫女头也不回，蹦蹦哒哒地就出了门。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吉娘娘的寝殿，仔细看看，还有几分雅致，和 “财神爷” 的形象有几分出入。
吉娘娘呼噜噜地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侧靠在塌上。
“呵，你们两个，就给本宫弄了碗甜沫了事。”
“还有这个，嘿嘿。” 丫头推了推桌上一碟油炸花生米，顺带自己拿了一颗吃。
“……鳌统领，真是辛苦你了。” 吉娘娘慵懒地看着眼前这个端坐着的年轻人，看不出他的喜怒，把花生米向鳌拜面前推了推。
鳌拜瞟了一眼，悠悠地开口：“这次的事，是太后的手笔。”
空气有些凝固。
“啊……我猜大概也是吧……”吉娘娘托着腮，看向窗外，她的眼神里不知道是宿醉的疲惫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太后虽年事已高，可她的父亲仍未去世，老人家已经辅佐了三代皇帝，势力……实在是太强了。我们也没办法。” 鳌拜神色略显失望，眉头皱起。
“是啊，直到现在他老人家还是喜欢把手伸地那么长。你说他怎么就能活那么久呢？” 吉娘娘把头转向鳌拜和丫头，两个人闻言不语。
良久。
“不过，臣还是觉得，后宫不得干政，以娘娘的身份，还是……”
“那前朝也不要管后宫事。” 吉娘娘打断了他，带着一丝威慑，“鳌统领在比武大会上名动天下，也不要太冒进了。”
“臣没有……” 罕见，当朝武将竟低下了头。
“那你现在为何坐在这里？”
“……臣不是……” 罕见，当朝武将竟羞愧难当！
“咳咳。”丫头打破了尴尬。“祖宗，人家是来给你送菜的。”
“哦，就这？我不满意。我要吃流水席。你们去出宫采办吧，我中午就要吃。”吉娘娘赖叽叽地翻了个身。“本宫要睡了！”
鳌拜和丫头两人并肩出了吉娘娘寝殿的大门。
丫头神采飞扬，“的确啊，时间过得真快，你已经是鳌统领了。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合适的名字，立刻收了声。
“没关系。”鳌拜轻声说。
“总规……还是规矩点好。你看，现在大家都说，鳌统领武艺高强，天下无敌，人人畏惧呢……”
“没有……”
“我去比武场了，你真的很厉害呀！”
“……不是说那个……” 鳌拜扶了扶额。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到宫门口。
“那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先去西街？”
“好。”
“然后去东街！”
“嗯，好。”
宫门外，两个身影，一高一矮，渐行渐远。
我是吉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负责我家祖宗的全部日常。人人都说，我家祖宗身份特殊，便没人敢来伺候。我原以为这是个被冷落的娘娘，可却从未见过过得这么奢华的冷宫娘娘。我不清楚她的身份，可我在她身边倒是可以无规无距。人人以为我得了分苦差事，可我过得比宫里任何一个奴才都要逍遥自在。
我在宫里还有一个好朋友，他原先在御膳房当差，是个负责采买的小学徒，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俩年纪都不大，祖宗爱吃些稀奇的东西，我有事儿没事儿便往御膳房跑，后来渐渐的，也就和这个小学徒熟悉了。
有一阵子，娘娘不知道怎么了，整天都要吵着吃小虾米，我每次去御膳房看到小学徒，就冲他喊：“小虾米，还是小虾米！再来一斤小虾米！” 结果一来二去，这个小学徒就开始喊我小虾米。
我很生气，“不许你喊我小虾米！要喊也是我喊你小虾米！” 我当时气鼓鼓的，冲着小学徒挥着无力的拳头。
“嗯，好！” 他居然笑眯眯地答应了，真是个傻子！于是后来就变成了我叫他小虾米。
渐渐地，我们都长大了。有一天，我又去宫外采办，路上看到有人搭了个比武的擂台，人山人海。我个子小，看不到台上的打斗，只是突然听到前面的人激动地高呼了起来。我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说台上有个年轻人，以一敌百，战胜了所有人。我问他们，那是哪家的公子。他们说，他叫鳌拜，是宫里人。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天，过了大半月才意识到，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见过小虾米了。
直到有一天其他宫女太监说，军队去哪里打了仗，凯旋了。我跑到宫门口看迎接的仪式，迎面高头大马上坐的那个将领，是小虾米。
他们说，他叫鳌拜。
再后来，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宫里的传言半真半假，我家祖宗说，有的东西不能全信。只是很多人都在悄悄地说，说让人闻风丧胆，武功盖世的鳌统领的故事。好像当年那个学徒小虾米已经不存在了。
有天我又去御膳房联系采办，采办的人跟我说，上头吩咐了，以后吉娘娘这里想点的那些稀有的，难买的东西，御膳房都不再负责了，通通要先向鳌统领禀报，许可后才可单独采购。那个采办的小哥还怜悯地祝我好自为之。
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从此我开始成天往兵部跑……每次都要被那儿的人冷眼相对，有时还会被几个当官的骂几句。依照规矩，小虾米要带着祖宗点的菜和我一起回来。
直到那天，大概是发生了什么，鳌统领神色凝重，来和宿醉的祖宗说了一些可能会引发灾祸的话。我又想起来那些传闻，心里也有些打鼓，直到出宫的时候，鳌拜笑了。
小虾米很久没有笑了。传闻一点都不可信。
我是鳌拜。有一天犯了胃病没有当值，隔天回来的时候，需要给吉娘娘采买的水产已经由别人买好了。我正要送过去，御膳房附近的野猫叼走了一条鱼。吉娘娘脾气好，本就不会在意这些，我倒是也没着急。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猫就死了，倒在墙根，躯体僵硬。
有人下毒。
我偷偷见了吉娘娘，告诉她这件事。再后来，就有了鳌统领。我建功立业，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吉娘娘点的东西，都要从我这里经手，再由我亲自护送。传闻很多，没人敢怀疑什么。
可那天，我却在宫门口笑了。我不该的。
……
震惊地醒来，震惊地不敢起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