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god》左边的神

24、瓶子里的恶魔

　　所有的恶魔都住在瓶子里，所有的瓶子都在心里。

　　夏天就要到了。
　　夏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丝绸辉映着耀眼的阳光，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很美。
　　真蓝在花园的支架上晾晒衣服和被单。白色的和黑色的。单调的颜色。可是因为有风，一切就似乎有了诗的意味。风筝被风牵绊着，那里也去不了。真蓝想，如果它们飞走了，会不会变成云彩呢？
　　真蓝总是突然之间就开始发呆。
　　第一次见到周锦文的时候，真蓝就对着病房里面的盆栽发呆。
　　那是一株小小的仙人掌，长满刺，孤独的埋在沙里面。骄傲到可笑。可是，那一次，它开出了粉红的花，小小的，颤抖着。
　　真蓝将花盆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着。只是看着这花，思维就在那个时刻停止一般。

　　周锦文从花园散步回来，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站在窗口。
　　你在做什么？周锦文开口问她。
　　真蓝却吓了一跳，那个仙人球就掉在了地上。花瓣零落。
　　真是脆弱的生命，可还要可笑得长出刺来……周锦文微笑着走近真蓝，不知道是为了吓唬敌人，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真蓝一直觉得周锦文也许是个真正的诗人。某些东西在他苍老的身体里面积淀，例如世俗。但即便如此，他也清高地不像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个人。周锦文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存在的人，真蓝最后只能这样下结论，只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这种方式是怎样的方式。有些人一辈子也走不到另外一个人的心里面。
　　真蓝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自己来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的最初的目的。
　　是的，为什么要来呢？是为了周锦文吗？周锦文骨子里面的孤独，是谁也承受不了的阴冷。他那样自以为是地活着，或者死去，似乎连神也无法掌握。真蓝甚至不知道周锦文在对她说出“我们结婚好不好”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是一个人承受着那种切肤的孤独。
　　那么是为了谁呢？为了谁呢？

　　母亲对自己说的最后的话语是什么？她有没有哭？她有没有抚摸着自己的头发说要保重？她有没有说要记得回家的路？
　　再也回不去了，也绝对不能回去。因为已经忘记了，回家的道路。
　　真蓝逃出自己的家园的时候，没有回头看一看。她拉着周锦文的手，几乎无力行走，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和天真离开的那天一模一样。其实，那个时候就知道了结局。所以，连说再见这样的字眼也是多余的了。

　　天真是一个怎样天真的人呢？
　　他躺在草地上，为什么我要背离的土地却离我这么近呢？我向往的天空却不断的对我说永别呢？真蓝，你知道死亡之前的那个瞬间呢？也许我在那个瞬间看见自己的灵魂，可是，我会看见什么呢？也许是一头丑恶的魔鬼，那就是我要逃离地心引力的原因。我不愿看到自己的灵魂，那里全部是魔鬼。
　　因为天真，所以对一切都悲观。
　　这是多么简单的理由。

　　我们的身体就是那个瓶子，收藏魔鬼的瓶子，我们不可以打开，否则的话，会吃掉我们最爱的那个人。真蓝，我要去找那个人，我想只要我找到了那个人，我就可以活下去啦，再也不想着离开。你知道吗？一个人是多悲哀。
　　真蓝说我知道。从此，她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天真。

　　也许，天真，我也是来找东西。到这个城市里面来寻找某个人，或者，只是寻找瓶子里的那个恶魔……
　　天真，你找到了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