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2009年的上海,位于浦东的一家汽车零件加工厂内,25岁的季远春正在午休,她端着从家里用不锈钢饭盆带来的午饭,坐在一个钢丝卷轴上,半晌没有咽下一口饭,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流水线,似乎是走神了,“小春哥,发什么呆?”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走了她碗里的一颗花菜。
      季远春回过神,看见杜宾坐在自己身边,也捧着一个饭盒,里面只剩下几粒米了,她便把自己的递给他,“喏。”
      杜宾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飞快地扒拉了几口便吃完了,一抹嘴,追问,“你刚才想什么呢?”
      “想我以后的事情。”季远春面无表情地说。
      “以后的事情?”杜宾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环顾周遭一圈后,奇怪地说,“不就是上班?老样子呗,有什么好想的。”

      季远春自从18岁高中毕业后,来到这间工厂里已经度过了7年时光,身高一米七五的她曾经是个体育特长生,小时候就极像个男生的她,被体育老师选送给市体育局去学空手道,之后便愈发生得肩宽腰窄,穿着男装时从背后看更像个男生,对于季远春来说,她很享受这样的体型,因为在学校里从未受过欺负,而且身为体育特长还能为她的高考加分,要去哪一所大学,她早早就决定了,并且十拿九稳,然而她忘了,她生命旅程中有一个不稳定因素会时不时杀出来给她搅局,那便是她的继父,周磊。
      周磊以家里老的小的再算上他总计五张嘴,都靠他吃饭为由,不愿意承担季远春的学费,他认为他供她读完高中已经算仁至义尽,她该出去工作挣钱来回报他了。
      放弃读大学这件事儿,对于季远春来说算是人生路上最难以面对的一段暗潮,但她没有太多挣扎就放弃了,因为她在继父面前——理不直也气不壮——确实是他保障了她们母女三人基本的衣食住行,使得幼年丧父的她和妹妹没有流落街头。
      “如果没有我,你们姐妹打小就是乞丐。”这句话,几乎是周磊的口头禅。
      至于季远春的母亲李瑾,因为是没有一分钱收入的家庭主妇,所以在周磊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无力替女儿们主张什么。

      “等会儿不是要发工资么?”杜宾笑眯眯地对季远春说,“开心些,每个月我最开心的就是这时候,今天要是不开心,那我想不出还有哪天值得你笑一笑了。”
      季远春拿过他手里的空饭盒,站起来朝洗手槽那边走去,边说:“笑不出来,我这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都上缴的,在我手里就没捂热过。”
      她进厂的时候是拿一千块的工资,那时年纪小,一块钱也没留给自己,现在因为是老职工,已经是三千八百块了,自留五百整,其余全部交给家里做家用,就这五百块零花钱,还是她据理力争才留下的。
      也不是她格外老实,最初她试着瞒报过实际到手钱数,哪想到周磊竟亲自跑到厂里来核实,得知她欺瞒时,家里爆发过一场大战,他甚至要将她赶出门去,她都准备卷铺盖了,最后可能还是舍不得她往回拿的钱,又不再提起了。

      杜宾跟在季远春身后走着,此时是秋天,他在蓝色工人制服里穿着一件帽衫,刚吃过午饭,出了一身汗,他摘下红色的棒球帽,拿手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地安慰道,“那你要钱也没用嘛,你这人也没什么爱好,而且就冲我们拿的这些钱,三辈子也指望不上买房子,开心些吧,开心一天赚一天。”说罢,他绕到她身前,搓着大拇指和食指,再度强调,“发工资哦!”
      “我这么年轻,这一辈子,只有发工资的时候才能感到开心,那也太惨了。”季远春把饭盒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看着水面上浮起的油花,苦闷地说,“我不想再站在这里洗碗,又洗个七年……”
      “得得得,我洗,我洗。”杜宾一撅屁股,将季远春撞到一边去,开始刷起两个人的碗来,边嘴里念叨,“我妈说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你跟我都是老鼠窝里长大的,能有口饭吃,身体也健康,不就挺好了嘛,我们这种人也没什么大梦想,以后……以后……”他音量渐小,瞥一眼她,见到她正望着天空发呆,才放心地继续说,“再生个一儿一女,活这一辈子,就圆满了。”

      下了班,季远春走出厂房,已经是晚上七点,这家厂子有个优点,就是七年来都是下午六点半准时放人,像一座精准的时钟,滴滴答答转完一圈又一圈,和她回家的路线相差无几,转过五个路口,走路回家,总计半小时,一圈又一圈,偶尔她熟悉的店铺会换了店主,但大致的风景没变过,她怀疑自己即使是瞎了,也能闭着眼走回去。

      走到半路,季远春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叫她去菜市场带一条鱼,“家里来客人了,得加个菜,等会儿你路过张阿姨那里可以去修一下头发,你多久没打理一下了?再叫她给你化个妆,之前我看小李去参加婚礼的时候,就跟她那里弄的,八块钱,你还个价,五块钱我觉得可以的。”
      张阿姨的理发店连个招牌也没有,就是民房的一楼,她只做街坊邻里生意,季远春从小在她那儿剪头,修一个妹妹头只需要十分钟,她的动作麻利得就像在搓一个汤圆,季远春的脸本来就圆,配上这齐耳短发更像一颗大汤圆。
      以前她这么剪一个头是收费三块,一直到如今的十块,因为始终是附近最便宜的理发标准,所以季远春永远都是一个妹妹头发型,等她高中毕业之后,她终于不乐意了,情愿放着头发疯长,在脑后挽个马尾,也不愿意再留那个发型,她的母亲李瑾不明白她为何厌烦,但想到从此不再给头顶花钱,便也不管她了。

      突然叫她收拾一下,季远春能猜到家里的客人是为何而来,所以她买了鱼之后并没有去修剪杂乱的头发,而是径直回了家,果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人,见到她进门后,他的目光如同在菜市场里挑鸡鸭鱼鹅般于她身上扫荡,最后露出一个并不满意,却又必须堆起来的客气笑容。
      这位客人个子不高,站起来估计也就到季远春的肩头,有些虚胖,脖子上顶的像个白馒头,眼睛不大,主要靠镜框圈起来以提示它们的位置,穿着还算得体,灰色衬衫和浅棕色拉链外套,一双白嫩的手掌显示出他是做室内工作的。

      “回来了,这位是小王,比你大七岁,叫声哥哥就行,打个招呼呗。”李瑾从厨房里往餐桌端菜出来,满额的汗水,她冲季远春挤出一个尴尬的笑,也知道这场突兀的相亲很是尴尬。
      “你好。”季远春朝王先生点点头,然后就提着鱼进了厨房,嘴上说,“这鱼没刮鱼鳞,我来帮你。”
      借着炒菜声遮掩,李瑾向季远春解释,这个王先生是经常去周磊店里买烟的客人,一来二去熟悉了,知道他没结婚,周磊就擅自邀请他来家里吃饭,看一眼季远春,李瑾是开了门之后,接过人家手里的水果,才收到周磊的电话,了解了情况。
      “我要早知道,肯定不同意。”李瑾边炒菜边说,“这等于是个陌生人哪,什么底细都不知道。”
      “你就不该让他进门。”季远春起手落刀,狠狠剁掉了砧板上的鱼头,“周磊现在是逮着个男的,也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坐过牢呢,都恨不能把我卖了。”
      李瑾叹口气,却是习以为常的语气,“叫爸爸。”
      “他不配。”季远春回答。

      等一桌菜上齐了,周磊也掐着准点进门了,他在小区外头的街上经营一家小型超市,起初是一间颇大的门面,后来随着周边商圈的兴起,被大超市抢走了客源,两年前已经缩减了面积,最近天天把“钱难赚,屎难吃”挂在嘴边。
      48岁的周磊从外表看起来非要说才四十岁出头也行,因为被45岁的李瑾伺候得很好,所以皮肤虽然黝黑,但脸上没有太多皱纹,大众脸、剃着寸头的他,走在街上与许多人的面容能模糊在一起,只有横条纹衣服和脖子上的金链子,以及手腕上的一块金表,可以作为识别的他的标志。
      “小王,来了啊。”他冲王先生摆摆手,却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不出来他是否欢迎这位客人,他总是这样,叫人摸不着脾气,扭脸看见季远春,皱起了眉头,倒是能看出来他对她是嫌弃的了,“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也没化个妆?不像个女的。”
      “什么重要日子?接客么?”季远春一边摆放着筷子,一边拉开椅子,自顾自坐下了。

      “你——”周磊想要爆发,碍于外人在,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对王先生说,“她喜欢开玩笑。”
      “挺好,幽默!”王先生比出大拇指,自觉坐在季远春身边,与她攀谈起来,“妹妹好,我也是刚知道周老板有个女儿,没想到长得这么高。”
      季远春笑道,“我基因随我爸,死掉的那个,他有一米八多。”
      此话一出,气氛立即尴尬,王先生看向周磊,见到他一脸不以为然,似乎不是第一次被季远春在外人面前给他难堪。
      周磊不屑一笑,“我儿子才高一,差两厘米就一米八了,还比你那个死爹长得帅,这基因可是我的。”说罢,别过脸去问李瑾,“昊昊怎么没回来?”
      李瑾正夹起一块完整的鱼肉往季远春的碗里放,她说,“跟同学看电影去了。”
      “哪儿来的钱?”周磊追问,“你动我钱了?”
      李瑾莫名其妙地反问,“那,孩子要出去玩,能不给钱吗?”
      周磊急了,“你这女的,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你打个电话问问。”

      “行了,看了电影能花多少?”季远春一摔筷子,从兜里摸出今天发的工资,当着众人面一张一张数起来,自己留了五张,其余的推到李瑾眼皮子下说,“这个月的。”
      瞪着李瑾往怀里收钱,周磊忍不住说,“能别瞎花吗?你说你,老找我拿钱,这个那个的,那么多理由,你要存私房钱也别太过分。”
      李瑾慢腾腾地说:“我没有瞎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点点钱哪儿够我们一家吃饭的?”
      周磊顺势指着季远春,对王先生说:“听见吗?就指着你把我们家最能吃的这个领走了。”
      “哎哎别这么说。”王先生赶紧放下筷子摆手,“我们这是来了解的,先了解了解,是吧,妹妹。”他故作亲切地笑起来,对季远春问道,“你以前谈过几个啊?”
      不等季远春张口,周磊抢先答话了,“没谈过,真正的黄花大闺女,关于这点,你放心。”
      他的语气之急切,像极了一个正向嫖客推销的老鸨子,叫季远春泛起一阵恶心,板着脸把手里的碗重重放下,发出“咚”的一声。

      王先生立即安抚她,“妹妹,你别生气,我呢,是第一次结婚,就想找个干净的好女孩子,没有别的意思啊。”
      “什么叫干净的好女孩子?没谈过恋爱的就是干净,谈过的就脏了?你以为买面包呢?拆封给人咬了一口,就叫脏了。”季远春对他这话感到不悦,神色凶狠地驳斥道,“那结婚不也是一个拆封的过程,世上岂不是没有干净女孩了?说到底,女的挨过男的就是脏呗,你怎么不说主要是男的脏。”
      王先生一时哑然,继而朝周磊阴阳怪气地摇摇头,“你家女儿脾气够烈的哈,我看我降不住,周老板,我觉得……”
      “别这么快做决定啊。”周磊挥挥筷子,打断他的话说,“凶婆娘都旺夫你不知道么?镇得住家,守得住财,有追求的男的,都需要这么一个剽悍老婆做背后的女人。”

      这会儿,门外响起敲门声,是季远春的妹妹季今夏回了了,李瑾边念叨边站起身来,“不是晚自习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今夏的个子没有季远春那么高,但她也是修长体型,又因为清瘦,所以看起来个头高挑犹如模特,在姐姐的呵护下没有吃过太多苦头的她,与气质粗糙蛮横的季远春不同,她的气质非常精致娇柔,有些像好家庭里出身的千金小姐,站着这逼仄昏暗的两室一厅里,像一盏点亮黑暗的灯。

      见到妹妹回来了,季远春脸色立刻好了许多,她是她抱在怀里看大的,与此同时,她注意到,王先生双眼像打着的火星子一亮,盯着季今夏却是对周磊发问,“周老板,这也是你的女儿?怎么没听你提起,果然好宝贝就是得藏着,她多大了?”
      当李瑾脸色浮现不悦时,季远春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她的身高配以气势很有排山倒海的样子,给王先生呛了一下,“出去,你马上给我出去。”她力气也大,拽着他往门外拖,边拽边骂,将他哆哆嗦嗦的解释声音给淹没了,她吼,“我妹妹穿着校服你看不见吗?你都能当她爹了,你这个死变态!”

      大门一甩,只听见走道里踉踉跄跄的远去声,季远春还瞪着门喘粗气,周磊继续无所谓地端着碗吃菜,嘴里冷哼,“瞧瞧,又吓走一个。”
      李瑾催促被这一幕吓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季今夏去洗手,然后拉着季远春回到餐桌说,“小春,别气,我们吃饭。”
      “吃什么吃?这么大块头儿都是吃出来的,这要嫁不出去了,往后还得在这个屋子里吃到死,25岁了!不是15岁,再过两年,倒贴大米也没人要。”周磊半躺在咯吱作响的摇椅里,这把椅子虽然破却是屋里最宽敞的一把了,边咀嚼边嫌恶地说,“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挣的钱都给这个男人婆吃了。”

      季远春没有离席的意思,她也端起碗来边吃边冷笑着说,“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犯老年痴呆了?你挣的钱给我吃了?敢不敢对一下账?你把超市账目拿出来,再把你名下账户里有多少钱都晒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缺了几块钱?你不一样,你是个老板,钱多得有些记不住了吧?我一个小打工拿工资的,这七年来往家里拿了多少钱,那是清清楚楚特别好算,不出半小时,我就给你列个表,你敢吗?”
      面对她这点燃挂炮般的一串话,周磊有些语塞,她继续总结道,“你的钱,我一分也没花着,从我进这家门开始那一天,到今天吃的每一口饭,都是我自己挣的钱,你要算出来你缺了多少块钱,你可以问问你宝贝儿子身上的球鞋、手机,山地车和补习班。”
      周磊听罢,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老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是你爹,不管你是不是我生的,法律上我就是你爸爸——”随之一顿,他似乎想到什么,音调又扬了起来,“至少我给了你房子住,这可是没算你钱的。”
      季远春终于摔了筷子,大笑着道,“你算!你算出来,你这破屋子,我跟妹妹占了你一间卧室要多少钱,按周边的月租金算,等我走出这扇门的时候,全还给你。”
      周磊见状,为了气势不输人,也摔了手里的筷子,指着她叫起来,“你——你这白眼狼,你冲谁嚷嚷你!”
      因为这些争吵不过是每日常态,所以李瑾在劝架时也显得疲惫和敷衍,嘴里好像念台词般叨叨,“别吵了,别吵了,给邻居听见又看笑话。”

      在这个小区里,“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就可以概括周家人的行动轨迹,街坊邻居都习惯了,吃过饭之后,季远春总是忙碌到最后才得空去洗漱的人,进了次卧,见到季今夏正趴在书桌上写作业,她于是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贴墙走向床铺,虽然已经足够小心,还是与书柜边缘摩擦出了一些窸窣之音。
      这屋子小,放下一张床之后,已经没有多少空间,还要硬塞一个衣柜和一个简易书架,既然住着读书的孩子,更不能少了书桌,这桌子并没有搭配椅子,因为桌沿已经紧密地贴着床了,所以季今夏是坐在床上用功的,这十几年,季远春就是如此看着妹妹伏案的背影缓缓入睡。

      “姐姐,我刚撞见杜宾了。”季今夏合上书,转过身来,“他说你想换工作?”
      “你写完了?”季远春拍拍自己身边的枕头,示意她过来,同时埋怨地嘀咕,“他跟你说这个干嘛,嘴巴真多。”
      季今夏在姐姐的身边躺下,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这是被季远春从小纵容长大才有的眼神,天真、纯粹,予取予求,她直白地说,“我不想你换工作。”
      “为什么?”季远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温柔地问。
      “因为我们这附近没有高薪的工作,你肯定要去市里,那么远,你是不是要自己租房子住在外边了?”季今夏说,“你搬出去以后,我就要睡客厅了。”

      周志昊出生之前,季远春和季今夏就占据了这间次卧,他出生后便与父母睡在主卧,随着个头越来越大,一个大小伙子便不方便与父母挤在一张床上了,所以周磊便用一张可以变成床的折叠沙发换掉了客厅里的老沙发,起初周志昊还挺高兴,过了几年,脑子里开始想事情了,觉得不公平,闹了无数次,为什么姐姐们有自己的房间,他却没有,这件事儿,就是周磊想折腾,也周转不开,这屋就这么大,不能凭空变出空间来,而且一双姐妹塞在次卧里已经很勉强了。
      季今夏的忧虑叫季远春陷入沉默,确实,如果她搬出去了,周磊一定会把次卧分给周志昊。

      “他敢!”季远春想到那个画面便来了气,她激动地说,“他不敢,我人走多远,这工资还得往家里拿呢,除非他不要我这个钱了,你放心,他冲着钱,也是绝对不会叫你跟周志昊换床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多给他一些钱,就当买这床位了。”说到后半截话,她也有些心虚,毕竟她不盯着的话,还真不知道周磊能把事情办到什么地步。
      季今夏不满意这个回答,她抬手搂着季远春,委屈地说,“姐姐,你放心把我留在这个家里吗?我会受欺负的。”
      季远春边伸手拉一下灯绳关灯,边说:“我这不是还在吗?快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姐姐,我的大学学费……”季今夏的声音在黑暗里也显得不太清晰了。
      “有我呢。”季远春肯定地说。

      周磊对季今夏的态度比对季远春稍微好一些,因为季远春走进这家门的时候已经八岁了,脑子里带着许多与生父的回忆,和周磊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透明隔阂,但那时候季今夏还是个被抱在怀里的娃娃,还相信周磊是她的亲爹,所以周磊也拿她当与自己有半分血缘的女儿,为什么说是半分血缘,因为他只喜欢儿子,就算季今夏是他亲生的,对他来说既然不是香火,那也只能算半分血缘。
      以季远春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管季今夏的学费,虽然现在没有明确表态,但临到那个点上一定会摆出与他无关的姿态,所以季远春老早就开始做打算,和李瑾商量过,该给季今夏存学费了。

      这也是季远春为何想换工作的原因,她叫杜宾去打听,没过两天,他还真带了好消息回来,午休时间,他凑到她身边夺过饭盒,“今天你得请我,马上你就要跟着我发财了。”边说着,他把她饭上的肉片都夹到自己的碗里,才还给她,继续说,“我哥们的姐姐,在杭州当老板呢,正缺人,月薪一万。”
      “一万?什么工作啊?”季远春惊呼,把饭盒又推了回去,示意杜宾可以把白菜也夹走,“你没搞错吧?”
      “没搞错,就是做买卖的,可能需要人做体力活儿吧,反正力气,咱俩都有的是。”杜宾咧嘴一笑,“我跟你一起去,也往回挣挣娶老婆买房子的钱。”
      季远春脸上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她摩拳擦掌地问,“什么时候?”
      杜宾说:“随时啊,肯定是越快越好,要是别人比我们抢先一步,就不差人了。”
      说的也是,季远春认同地点点头,但又立即忧愁起来,“杭州啊……”——妈妈和妹妹离得开她么?——她自言自语道,“等我回家先商量一下。”
      “好。”杜宾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出去了,有我罩着你,小春哥,不要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