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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知遇—— ...

  •   ——第一章——

      青鸾峰。

      在天上(嗯,我终于知道了我一直呆的那片旮旯叫“天”,研究了这么多年的这么多些东西,我竟也不喜欢去研究身边之物,包括自己。),几乎是没有这样的地方的,颜色很艳,但不妖娆,只是一片翠。人间我很熟悉,但又很陌生。也许是每回醒来之后研究的东西与这里有关吧,但又经常沉睡太久,忘了些什么。如来说这里叫青鸾峰,我看名字倒是很好听,环境也很漂亮。烟雾缭绕,水声激流在峰谷之间环环相绕,青葱四季,古树参天。这山里看着活动了许多猪虎野兽,却也有好些处鸟语花香。

      山腰腰处,我看见一座木屋。隐藏在万绿丛中,就那么一座屋子,孤零零的,像以前的我,或者是如来。
      “哦咿哦咿~”茅屋里不晓得传出来什么生物的叫唤声,声声不绝,并且是越喊越起劲,我好奇,便凑了过去。我发现我这灵体真是虚的,如来还真没打算给我副真真的皮相。我能穿过墙壁,我曾经还没尝试过这功能。

      进了那屋,见布置虽是简单,却干净整洁。里外两间屋子被一道竹墙隔开,外厅墙上挂了些个狩猎工具,木板地上铺了层草毯,上面置放了些炊具。里屋东北墙靠右有扇窗,窗下一张简陋的床,我知道人类睡觉休憩是要在个榻上的,不能随地乱睡,那榻□□。床西边立着一张木桌,供着一柩灵位,灵牌上刻着“云天青”三个字。我在那牌位边上看见了“哦咿哦咿”的声源——一只四肢被缚的山猪。当然,这屋里最显眼的不是这些,而是一个少年。

      初来,我也未曾想细看这个我第一个近距离接触的人类是什么样,只是见他很是魁梧,而且面相很英挺,不若如来那么懒洋洋。这少年手中抓着一把香,小心地插入灵牌前的香炉中,脸上略有些懊恼的神色,跪在木桌前山猪皮毛制成的地毯上。

      “爹啊,孩儿知错了,”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双眸深邃有神,眼睛很大很明亮,不若如来那么个细缝儿眼。原谅我总是拿如来与这少年做比较,毕竟我这么些年之中唯一熟悉的一个有人类皮相的神就是他了。但看这少年虽是明眸,却从中流露出不经世事的一份单纯,单纯是好听的说法,但不是很准确。你要准确就会难听点——那叫呆。

      “孩儿不该贪睡不起早,更不该耽误了给您上香的时辰……”少年口中念念有词,大概的内容就是不该给他那个已经去世的爹晚上了几个时辰的香,并且很诚恳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希望得到爹的原谅云云。

      不晓得为什么,一眼看见这人类,我心中竟浮现一些些的不忍,这是一丝莫名的情绪。

      “哦咿哦咿~”山猪又开始喊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把少年从一味的自责中拉了出来。

      少年本是在做很深刻的自我反省,听见猪叫,微微哀怨的横了一眼山猪,又道:“不过讲来讲去,昨晚都怪这只猪。我一吹灯它就开始拼命闹唤,我点灯想去看看它,它却又装睡。我见它睡了就又吹熄了灯,谁晓得屋里一黑它又开始乱‘嗷嗷’,就这么折腾老半天,它倒是喊累了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唉~爹,你以前每日起早,都说我偷懒不好练剑,但是今天真的不一样……”

      接下来又是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我隐隐觉得这个少年的爹是个狠角色,至少比如来对我要严格多了。只是那猪却依旧唤个不停,像我这般六根清净的魂,也是有些烦了。

      “山猪啊,莫说以前我与你们这族无冤无仇,也还是要时不时打些你同伴来果腹。哼,昨夜你那样一番胡闹,害得我今天没按时给爹上香,爹一定会责怪我,你还‘哦咿哦咿’?别瞎费劲了,你就是‘哦二哦二’也没有用!你看我马上把你烤了当供品,哼哼~”少年也是被这山猪闹腾烦了吧,腾地站起来,冲着挣扎不休的山猪吓唬道。

      不过细细观察,少年很是英姿勃发,一头酒红色的碎发,鬓角过腮;浓眉大眼,顾盼之间炯炯有神,高鼻丰唇,面色素净,一脸天真。不过这少年的穿着倒是有些稀奇——上身里着件烟灰色内衬,外套件不知是什么兽类的皮毛坎肩,双臂缠天青色棉料做护,腰腹之间裹同色系的麻料粗布,下身简单利落,烟棕色衬裤套天青色长靴。这样一身装扮看起来就像是山野间的居户,想必这少年定是在这青鸾峰居住多年了。记得还在天上那会,我偷偷见过的仙人都是穿着很素净的,一片儿白,像这么个搭配法,确实有些“有材必用”的感觉。

      “爹啊,你看这家伙长得多壮啊,气喘得多顺啊,身体强壮,吃了它肯定也会壮,长壮了我就能猎更多的山猪,那些山猪也要很壮~”少年拍打着小山猪的背脊,做着春天播种秋天收粮的梦,双眼放光。“小山猪,你知道不,爹生前可是嘱咐过的,早晚必上三柱香,时辰不可误,香数不可乱~你怕是不晓得,他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我看这少年也是奇怪,怕是好多年没有人说话了,和只山猪对话也能如此上头,感情投入,就像当时如来对我那番话的神情一样。只是话说到这,少年却眉头轻蹙,恐怕是想起了他爹发脾气的样子了。于是他又转头对着灵牌道:“爹啊,早上没点的三柱香孩儿现在补上来了,还另外加了三柱,您要觉得不够我还能再给您加几柱,总之——爹,你一定要原谅孩儿啊~嗯,你要是原谅孩儿的话,那孩儿现在数三声,终了你就让香熄灭——”

      三声过后,香应声而灭。香灭的时候我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子阴风,该不会是三界中最底那层吹来的风吧。

      少年却肯定没感受到那股凉气,只是看到香灭,乐得直跳,自言自语了一番,便转身准备去外厅将山猪“料理”了。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野兽低吼的声音,弄得少年一愣。我也是一愣。但没一会我竟在他脸上看到了如获至宝一般流露出的幸福神情:“难道,难道说是……”话还没完,他就转身向屋外跑去,我也跟了过去。

      屋外。

      “山猪呢,嗯?”他一出门眼光便四下搜索,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呆了。原来刚刚那阵兽叫是山猪,难怪会这么大反应,这位肯定是相当的痴迷山猪肉了。

      “嗯!在石沉溪洞的洞口!哇你也很壮~你等着,我马上领你和那只小的会合~”说罢他便向洞口跑去,但那山猪也不笨,见到这么个魁梧大少追来,立马一个转身,哼哼着跑进了洞中。

      “哦,好家伙,你还敢跑——诶,不对啊,爹曾经交代过,那山洞是不让进的!”少年忽然想起了爹的嘱咐,当下决定要把那只大山猪捉拿归案,案板的案。想到一会有肉吃,少年面露喜色,回房拿了弓,便一刻不止地追进了洞中。

      石沉溪洞。

      少年唤这洞叫石沉溪洞,我觉得名字有些长了,不过无妨,名字不就是一个记号,能改能易,没多大用。

      这洞位于少年居住的木屋西北方向,洞口生长了许多奇花异草,都是我还没怎么研究过的植物。洞里看起来黑漆漆的,还有些阴冷,里边有节奏的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追到了洞口,少年放慢了脚步,开始细细观察起这洞来:“这地方怎么这么暗啊,以前都没进来过。爹,我可是为了追山猪才进来的,你可别怨我啊~”说着他又小心的步入洞中,左顾右盼,寻找山猪的踪迹。

      忽然一座已然打开的石门出现在我们面前,门上还一左一右刻有两只兽面铺首,门里嗖嗖的冒出些许凉气,看来里面是别有洞天了。跟了他跑了那么会子,我很自然的把“我和他”在脑海中转换成了我们。

      少年看到石门,呆住了。我虽是不至于呆住,但也愣了一小会。我很好奇这洞里还有人会有闲心在石门上刻两只铺首。

      少年和我好奇的一样,端详了铺首老半天,惊讶地说:“嗯?难道,这就是爹说过的机关?他不是说只要有这机关,寻常人都没法闯进洞里来吗?”听到这里我更是好奇——我注意到了“寻常人”那三个字。少年挠挠头,皱起了眉头,一副为什么会这样的表情,忽然他一拍后脑勺,不可置信的悄声道:“……不~会~吧!!……莫非刚刚闯进来的那只,就是爹说过的妖怪?还是只猪妖?所以才会化为人形,打开机关?”说到这里,少年开始有些狂躁。使劲一跺脚,便不停地抓挠着头发,一头好好的碎发被整得凌乱不堪,嘴里还喃喃着:“糟了,糟了!我的天,怎么办!猪妖跑进密洞,被爹知道我就惨了!怎么会这样啊,天呐,怎么办怎么办……”我怀疑这位小时候是否被他亲爹进行过惨绝人寰的家教培养,怕亲爹怕到这个程度,难怪之前我初见他时心中会不忍万分。

      少年自我发泄的方式很没有效果,发了半天的狂还是那句“怎么办啊怎么办”,最后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好不容易聪明的动了一下脑筋,做了一个决定——不论如何,进洞捉妖!

      在作出这个决定后,他便大步踏进了石门中,开始四下里找寻那猪妖的踪影。说实话,我觉得这洞很黑,和我闭上眼睛没有区别,但我始终没有闭上眼睛,因为光凭感觉我是不能准确而恰好的跟上他的步伐的。才见面的第一天就跟着人家进了口破洞,看人家捉妖,我心里有点在笑自己,真是无趣得很。

      忽然漆黑的四周闪过一个红影,少年大喝一声:“嘿!死猪妖!看你往哪跑!”

      这嗓子活把我魂吓掉。本来就只是一只魂,吓掉了我的魂我是不是又该见如来去了。

      这少年做事很果断,话音刚落,他就回手取弓,还没准备射出弓上之物,“嗖”的一声,那家伙却自己冲着那片模糊的红飞了过去。

      “啊!谁这么卑鄙!竟然放冷箭!”被射的红影处竟然冒出了少女清脆的怒骂声,我与那少年同是一惊,不过我很快就回过神来了。我看了看他的脸,他竟然还在惊!一句话也没吭。这小子在想什么呢。

      我忽然想到了如来对我说的那句话:“你可晓人心术,及人所思。别人心里所想的你都可以感觉到,只要你将自身投入进去了他们的感情世界,这些都可为你所知。”现在我就很想知道这个呆小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于是集中了精力想去投入他的思想,但竟以失败告终——我只看见了六个点。或许我还不够投入……

      “谁这么没常识啊,我没看错吧,这是剑诶,竟当作箭来射,真是笑死人了~”忽然听见刚刚骂这小子“卑鄙”的那个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衣的俊俏少女手中拿着刚刚差点射死自己的那支剑,出现在我们面前。

      “莫非她就是猪妖?”我忽然听到这么一句话。这是那少年的声音,我却没见他张嘴。

      ……,我成功了,我听到他的内心独白了,哈哈。

      我细细端详,这少女眉清目秀,脸上稍稍些许婴儿肥,皮肤吹弹可破,这样明净的脸上却透着丝丝怒意,不是我惹的;发黑如墨,不似我见过的女仙们那般长发飘飘,只是留着极肩的短发,头上用红黄相间的锦缎一左一右包起两个少女髻,坠上两股棕红色锦穗,看起来俏皮可爱;上身着艳红色帛锦燕尾坎肩,双臂露空,左手臂缚有一只红色鼠袋,下身里着一件黄色衬裙,红色锦绸将双腿包裹得紧紧实实,套一双赤色绣花连旌长靴,一身轻松打扮,看起来是个会些拳脚的“猪妖”。

      少年心中思索:“这猪妖化身还真是好看……不过……怎么有些许杀气?”听这话,他刚刚肯定是趁我观察这少女的时候也仔细欣赏了一番,还想着好看,我听到真是觉得直白。

      少女见少年边打量自边己露出一股奇怪的神色,发起了脾气,双手叉腰冲着少年大喊:“喂!我说,你谁啊你?难道是住在这里的山顶野人?居然趁人不注意偷袭!真是阴险!”

      “不得了啊,猪妖竟然会说话!”那小子心里一惊,我却觉得他反应慢了些,这姑娘不是早就说了好几句话了么?

      “你……你你你,你不是吧,怎么还会说人话?”他嗑嗑拌拌地指着那少女说。

      少女一听这话,讪笑了一下,鄙夷地看着他,说:“笑话,你还不是一样站在这里同我讲话,”说着还围着少年绕了一圈,眯着眼迅速打量了一番,“还是说……你是猴子变的妖怪?”说着,少女装作惧怕的样子,跳开了少年身边,轻笑了起来。猴子?说他是猴妖我还觉得玷污了美猴王。

      这少年可能不晓得那姑娘是在嘲笑自己,心中低笑:“嘿嘿,我道是何等猪妖,不过就这样。看我不马上解决了你,立马把你下肚~”边想边大步向少女走去,我在一旁围观,心中默念,修行之魂,不得操生,不得操生啊。

      少女见少年面露喜色,不知是色迷迷还是馋兮兮的表情,收了些刚刚那戾气,后退一步指着少年疾声道:“你、你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比蛮力我可拼不过你,本姑娘现下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少女大喝一声,回手一挥,一阵烟雾缭绕,顿时飞砂走石,寒气漫天,呛得那小子睁不开眼,我却见那少女只是借着这混乱跑开了而已。

      “咳咳,呛死人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少年低头使劲挥开身边的扬尘,不高兴的嘀咕道。

      待他反应过来一扬头,哪还有那少女的踪影?

      他眉心一皱,懊恼着那少女竟然从眼皮子地下跑掉了,却看见地上有支剑。

      我也一眼看见了那剑,觉得这东西很是奇怪,竟然幽幽地发着光,出于好奇我凑近了准备仔细瞧瞧,却在离它还有一尺的地方感觉到一股子寒气,这让我不太敢靠近了。

      “这不是‘这是剑’么,怎么发起光来了,奇怪,以前都好好的。嗯?那我以后夜里上茅房、猎野猪也都不用点灯了?”听这小子的语气好像是这把剑的主人。他俯身正想将剑捡起,可就在他手触到剑身的那一刻,剑上的光“呼”的一声,又消失了。

      这光来得很是奇怪啊,我忽然觉得我见识很短。有时候我觉得我无所不知,毕竟也在闲暇时刻研究过那些有的没的的各种东西,但有时候我又很鄙视我自己的见识,真的很短很短,比如说眼前这把剑,我很想找个萤火虫之类的理由来解释刚刚那阵光,但是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很想冷笑。

      这小子吃惊的发现那光又消失了,拿起剑来仔细打量,这面翻来那面探,最终还是作罢一笑,挠挠头道:“怕是猪妖施的法术,好引走我的注意力吧,”说着将剑细细收好,“哼,这猪妖不但会化作人形,还会说人话,还可以使出奇怪的妖法,据爹说的,道行已经挺高的了,不过我云天河不怕!就算弓箭对付不了它,还有爹教我的剑术,好在那把我从小舞到大的木剑也带上了,那猪妖绝对逃不掉的,你是我的晚餐了~”原来这少年叫云天河,倒是个略带豪气的名字。

      天河收好剑,扶了扶腰带,便一脸凛然地往洞的深处走去。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乐意跟着他,虽然有些傻,但是比以前在仙界的日子有趣多了,他话也比如来多,尽管一直都是自言自语。

      这洞内地型不算太复杂,有些鼠兽四处乱窜,越往里越是阴寒。天河围着洞的外径绕了个遍,却一直没找到那只化为人形的猪妖。

      “奇怪,整个石沉溪洞都跑遍了,也没看见那只猪妖,难不成它又跑到外面去了?”天河在洞中一个空旷内室停了下来,“唉,但愿爹现在在阴间打瞌睡,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不然我可就惨了。”说着便踱着步子,走到那空室的一处角落坐下,开始环顾四周,打量起这神秘的洞窟。见他停了下来,很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便在这石室的各个角落打起转来。

      “爹说他和娘葬在这洞中,但是也没告诉我究竟在哪,唉。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忽然听到他又在自言自语了,还透着一丝丝让我心疼的语气。我靠近他,忽然见他眼中神色忽然一黯。

      我四周的景象也变了。

      这是青鸾峰没错,但不是那个石室。

      我眼前有个穿着兽皮坎肩的少年没错,却好像比天河小了很多,但眉目之间还是有些相似的。他手中正舞着把木剑,装模作样地哼哼哈兮。我忽然反应了过来,刚刚这小子提到了自己的爹娘,便不高兴地一声不吭了,也许……是在回忆过去。那么我就是在他的回忆里喽?

      “嘿!三百!终于练完了。嗯?爹呢?”这小子小时候真是可爱,想捏捏。忽然我与他都听见一阵微微的叹息声,便随他寻着叹息声而往,却见了一个穿着清素的青年站在峰峦瀑布边出神,半刻过后,那青年细细的开了口:“夙玉,你看这云海雾凇,当真是美不胜收,只是这世上没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却也无趣得很。哼,”他忽然冷笑一声,“这道理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想明白,如今我大限将至,反而觉得心里舒坦许多。待我死后,就同你合葬在石沉溪洞。唉,石沉溪洞……洞悉尘世……哈哈哈哈,这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求个问心无愧已经很不容易了。”

      合葬?石沉溪洞?我想起天河刚刚提到了他爹娘都葬在那洞里,那么这就是他爹了?夙玉,就是他娘?我又想起了木屋里那枚牌位,上边刻着的“云天青”,原来叫天青啊。我还是很聪明的,即便多年没有用脑了。

      “嗯?天河?你这小子,怎么在这?我交代你的三百下挥剑可是练完了?”云天青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天河,回过头来,轻蹙眉头,低声问道。

      这小子看见爹的眉头就心里打颤,摸摸脑袋低头细声道:“练、练完了……”原来从小就这么怕爹,真是很乖啊。

      “嗯?”云天青微微眯起双眼,“好小子,什么不学,学起偷看偷听来了!你当爹和你猎的那些兔子一样,耳朵不灵光啊?”说完云天青刻意一板脸,盯着天河。

      天河一看父亲生气了,连忙摆摆双手,摇着头说:“没有啊,爹!孩儿、孩儿是肚子饿了,想叫您一起吃饭。”不知是害怕还是知羞,小天河脸上泛起了红晕。

      云天青听了这话,又倘怒:“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哇,如果我是天河也会很怕他,真的有些凶。

      “呵呵呵呵……”天河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应付,只是他看出了爹的生气是假的,就傻笑了起来。

      云天青见着这傻小子这份单纯,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脸色却忽然正经起来:“罢了,今日有其他事要交代你,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务必牢牢记住,不可忘却,知道么?”

      天河见爹如此郑重其事,像是被吓着了,瞪着眼点点头:“嗯。”

      云天青深深看了一眼天河,叹了口气,将眼神又挪去了那云海中:“有朝一日,爹离开人世,就和你娘合葬在石沉溪洞里,一切我都以安排妥当,洞口设有机关,寻常人是绝对无法乱闯的,你也不用费什么心。如果想尽孝道,对我牌位早晚三柱香便是。至于你娘……多年来未曾给她立个牌位,那也是她的意思,我们都不要拂逆吧……”说到这里,云天青回头看了看天河,却见他一脸不悦,倔强的小脸上隐隐露出些许不快,眉头都拧在了一起。

      “……你干嘛啊小鬼?瞧这小脸皱得,如若苦瓜~”云天青拍拍天河的头,笑道。

      天河轻轻拂开云天青的手,眼中若有泪花,眼眶也红了起来。这小子竟有些生气,犟道:“爹!孩儿不要你离开……就剩孩儿一个,都没人陪着玩了!”我有些想笑,他爹跟他说正经的呢,都说大限将至了,关乎人命,他怎么还想着玩。

      云天青却是没料到这小鬼头会这般伤心,怔了怔,随即又轻笑了起来:“小子,爹得去陪你娘了,再说你整天上蹿下跳,玩得不是很乐嘛~说好了,”他忽然又正色道,“爹教你的剑术,你练到不好不坏,足以自保就行,我云天青的儿子,岂能受人欺负?”

      天河怕是有些不明白,又或是明白了,却有些措手不及,结巴着:“爹、爹……我……”

      云天青见状又是一乐,淡淡的说:“听不明白也无妨啊,记在心里就好了。你现在年纪还小,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天河点点头,一口应了下来。

      云天青点点头,脸上神色却还是相当凝重。

      “夙玉啊夙玉,我若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河。这些年来,我从未让他下过山,也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了。你当日曾对我说,生死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莫非早就料到今日之局?唉,也罢,天河的命是交由他自己,我再多操心过问也是无用。”

      …………

      才一晃眼,我又身在了石室中。

      看来这小子昔过往是昔完了。

      “唉……”他好像还是很不过瘾,双手撑着下巴,轻叹一口,“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似懂非懂,有点难懂……呃,还是别懂了……”

      “啊!怎么你比我还先到!?”忽然一阵又惊又疑的声音炸开,我一愣,不是那猪妖么。

      “嗯?!死猪妖,原来你在这啊,总算是逮着你了,今晚你就是我晚饭了~”那正在发呆的小子抬头见是那妖孽,也是一愣,却又是立马站起来,眨眼间都已经备好了弓“剑”。刚将剑架上,那支剑又走火似的冲着那猪妖而去。

      谁料猪妖歪身一闪,剑直直的被射进了石壁中,又发出了奇怪的光芒。

      猪妖却崴到了脚,一个蹲儿坐到了地上。

      呆小子又发现了这剑发光的奇怪景象,大惊:“怎么会……这剑……”却又见剑“忽”的一声,飞回了他脚边。

      哇,好剑!我还没见过这么人性化的剑。

      那猪妖却是十分生气:“喂!你想干什么啊!幸好我闪得快!要不然就红颜猝死了!”说着想挣扎着起身,却好像伤到了筋骨,动弹不得,她见状又是一气,冲着天河发威道,“喂!我说这位,你到底是哪个洞的野人啊!带着把怪剑,还会自己飞来飞去!”

      啧啧,这猪妖性子真烈。

      “还有啊!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说的最后一句!”这猪妖又是一怒,追究起了那小子刚刚说的那些话。

      “嗯?你是我的晚饭……”

      “不对不对!前面那句!”猪妖急道。

      “呃……你是猪妖!”对,是猪妖,她是猪妖。我也记得是这句。

      但那猪妖听到这话,面色一惊,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似要抓狂,双眸喷出熊熊怒火:“你你你——!你这只野人你给我洗干净你那猴耳听好了!本姑娘‘韩菱纱’!好歹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几时成了你嘴里的那些个什么‘猪肝’、‘猪腰’!”

      我闻言,脑子一呆。

      他闻言,面色一呆。

      “少,女?”呆子怕是没听过这个词,整张脸像被定格了一样,没有了动静。

      那名唤“韩菱纱”的红衣少女依旧喋喋不休:“而且还说我是你的晚饭!下□□贱!你,你卑鄙!你想对我做什么?!”

      但是那呆小子仍旧沉浸在惊讶中不可自拔,喃喃着:“你……是女人?就是爹说过的那种?是女人……那就不是猪妖咯?”

      菱纱(我要向你道歉,我叫了你“猪妖”那么久,有机会我一定郑重道歉)见状,却也是痴了,怕是不相信没见过女人的男人吧。说句心里话,要不是我刚刚进入了天河那小子的回忆,听见他爹说没让他下过山,我也不相信这么大人了还没见过女人。

      忽然一阵山兽的哼哼声从内室的另一个角落传出来,两人偏头一看,正是只鼻孔冒着粗气的大山猪,这山猪蹄脚不停地刨动着泥土,看见两个大活人都盯着自己,哼了一声又转身跑开了。

      顿时石室内一片宁静,两人面面相觑,天河倒是先开了口:“山、山猪……”

      山、山猪……我也很吃惊啊,原来是误会,误会。想我空儿研究天地万物这么多年,连猪和人都分不清,竟被个呆子带得先入为主,惭愧惭愧。

      菱纱也晃过神来,有些怨也有些好笑地说道:“哦~我明白了,你追着山猪跑进山洞,后来遇上我,所以就把我误认为是山猪精了,对不对?”

      天河慢慢走近菱纱,看着她,想了想她说的话,挠挠脑袋:“误认为?呃,大概是吧。呵,呵呵……”

      什么叫大概是,你就是了。而且还把我带进去了,笨。

      “你……方才有没有受伤?”天河凑近菱纱,温声问。

      菱纱闻言,双眼一怨:“哼,可算想起来了,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刚刚闪得太急,脚都扭到了。”

      “扶你?”天河惊讶道,轰的一下红了脸,双手直摇,“那不行!我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可以乱摸的。”

      菱纱一听,脸也刷地红了,嗔怒道:“你!你倒是想摸!想得美!谁让你摸了,是扶、扶我一下!”

      “……,”天河沉默一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细细地说:“好吧,我这可是为了帮你哦……”说着便温柔地伸出手,要将菱纱扶起来。

      菱纱撅了撅嘴,还是有些怨气:“哼~谢了。”语罢便将手伸给天河,立起后稳了稳身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又奇怪了瞪了一眼天河,不耐烦的问道:“我说,看你这样,好像完全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女人都没见过,应该也不是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吧?”

      天河认真回答:“我一直住在山上。”

      “哦~难怪,从没见过女孩子~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和你说的!”

      天河疑问:“说什么?”

      菱纱白他一眼,我听见了“笨蛋”两个字,却见她嘴上说道:“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啊!”

      哈,看来菱纱的心声我也能听见了,有趣。

      “哦~”天河恍然大悟,摸摸脑袋,又认真回答:“我爹说,女孩子的胸和男孩子的不一样,软软的,不可以随便乱摸。”说罢还脸红了。

      胸?记得当时在研究各种兽类的时候,我也思索过如何分辨雌雄的问题。后来发现雌雄有着身体特征上的差别,比如说,雌兽一般胸很明显,是用来哺乳后代的,但是对于人类来说,那个部位却是众人间的避讳。好像和礼教中的一种叫“淫”的罪有关。与罪有关的话这小子也敢当着他人的面乱提,真是有伤风化啊。

      菱纱听到那呆子的话,先是一怔,刷地又是脸红,发起了火:“你、淫贼!原以为你爹是个儒酸文人,竟然教出你这种呆瓜,没想到也是个胡言乱语的狂徒!”

      天河一听便生气了,摩拳擦掌吓唬菱纱:“住口!虽然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他是天地下最厉害的人!”啊,他爹是挺厉害,那么凶巴巴的。不过我有些同情这小子,到现在为止他一生中唯一遇见的两个人脾气好像都不小。

      菱纱一看这阵势,想是吓着了,连忙识相赔笑道:“好了好了,别气嘛,我说错了,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嘛。”

      天河笑笑,也没再恐吓她了。这孩子真好骗。

      菱纱见天河有些呆呆的,心里“嘿嘿”笑了一声,我起了身鸡皮疙瘩。又见她假装温柔的向天河打听起这洞来:“喂,你一直说这个山洞叫‘石沉溪洞’,是不是知道这里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嗯?”天河见她问起这个洞,忽然想起了那被打开的石门:“这门肯定不是那野猪打开的,那肯定就是她咯!现在还跟我打听起这洞的秘密,莫非……”

      “我问你!那石门是你开的对不对?你是特意闯进来的对不对?你说!你进来干什么?哼,八成没好事!”

      菱纱见天河问到此事,忽然变得支支吾吾的:“我、我……”

      “嗯?!不好!有杀气!”我听见天河心里一惊。有杀气他都知道,这小子太敏感了吧。

      他忽然便脸色哗地一变,怒目相向,死死盯着菱纱。莫不是觉得那丫头要杀自己?不至于吧……

      天河骤然一变的表情肯定是吓到菱纱了,只见她连连后退,说:“喂喂喂!怎么说的好好的,你翻脸跟翻书一样?!”她想了想,觉得肯定是自己擅闯这禁地惹毛了这野人,马上委屈地解释:“洞口那里又没写不让人进,我哪里知道啊,你说对不对嘛……”

      可天河依旧黑着那张脸,硬硬地说:“话不能这么说的。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菱纱见天河还是那般不依不饶,想是退步了,说:“唉,这样好了,我告诉你我来这儿的原因,你就说出你知道的秘密,好不好?”

      天河一愣,正考虑着菱纱的提议。

      “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忽然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四周炸开,洞内大震了一下,把我给震得差点飞了魂,我立马稳了稳心智,往声源的方向寻去。

      竟是一只能浮在空中,四周闪着幽幽冥火的……妖?鬼?神?!!什么啊,和我一样的东西,能飘的,但比我凶多了,眉头皱得很紧,紧到能把我夹死。

      菱纱到底是姑娘家,头次见这东西肯定怕,脸一下刷白,结巴道:“啊,这、这是什么?!鬼吗?”

      天河也是一愣:“……不知道,难道杀气是他发出来的?”

      菱纱急急地凑近天河低声地说:“我、我看他好像很凶,我们先跑吧!”

      嗯嗯嗯,快跑吧,我赞成。

      天河却一脸不以为然:“跑什么跑,为什么要跑,我爹凶起来可比他凶多了。”

      我心里一翻,恨不得长只手出来戳穿那呆子的脑门——这飘在空中的东西一看就非善类,怎可和你爹同日而语!你以为所有飘在空中的灵体都像我这般和善?!想得美!

      “吾乃魁召,奉主人之命镇守此地,凡擅自闯入者,令其立毙当场!”那名唤魁召的东西冷冷地说道,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洞窟又是一震。音刚落,它便拖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灵体疾速冲向我们这片,菱纱一惊,大呼:“野人,小心啊~”天河也反应过来此时是个什么情况,拉着菱纱便跑。我也是四下里逃窜,真是见鬼,如来让我来这不是就为了看这一场大屠杀吧。天河啊,我真是骨子里同情你,一生就见过这么三个能说话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火气大,最后还死在一只为了捍卫主人宝地而爆发的幽魂手上……

      魁召见他俩逃开,轻笑一声,大呼:“一介凡人,看尔等能逃向何处!”菱纱见那怪物加速,一咬牙,大喊:“野人!你现在静下心来跟我念这咒语,我们一起用仙术对付它!“

      天河却懵道:“我不会什么仙术啊!”

      菱纱白眼一翻狠狠道:“呆子!所以才叫你跟着我念啊!临阵磨枪总比等死强,好歹一拼吧!听好!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

      “你慢点啊~太快了我记不下来!”天河挠着脑袋喊着。

      菱纱哪里有时间等他,只是继续念道:“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

      嗯?这不是当时盘古死后由天地五气引练出的五灵仙术么?

      正想着,却见天河掌心凝了一团坚冰,又急速从掌心飞出,“嘿”的一声,砸向魁召。

      魁召被这阵法逼得退了好几步,但我也没见它有恙,想是毫发无伤。但也是被天河那团冰弄火了,怒道:“凡人!看吾不将尔等送去地府!”说着一道金光向菱纱劈去,菱纱根本来不及躲闪,我心里忽然很着急,想着怎么助她一把,却看天河脸上也是焦虑万分,顺手抽出身后的剑,指着把洞内搅得风生水起的魁召大吼一声:“我跟你拼了!看剑!”

      哇,英勇!

      魁召闻声抬头,忽然收住了扑向菱纱的那道金光,惊愕道:“望舒……”

      我见天河手中的剑,正是那把突然发光还会乱飞的剑。此时这剑又幽幽地闪着光,像是在诉说着什么,还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嗡嗡声。

      魁召突然面色一正,恭敬地对着天河低下头:“原来是主人驾临。”

      天河和菱纱以及暗中的我都是一阵惊讶:“啊?主人?”

      魁召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道:“无怪乎吾感应到‘望舒之气’而醒觉,初时以为错认,故言行犯上,望主人恕罪,魁召告退。”说着那灵体便散成一片幽蓝色的气,不见了,却见地上留着一张黄纸。

      菱纱还未反应过来:“……呃,消失了?”

      天河已将剑收好,拍拍胸口:“呼~好险……”

      菱纱崇敬地看着天河:“你好厉害~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个怪物怕那支剑!”

      “他怕不怕我不知道,我只是见他要危及你性命,就准备砍死他咯~”天河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憨笑道。

      菱纱一听便泄气了:“什么嘛……搞半天还是傻瓜一个,以为你多威风呢……”啊,是傻不错,但刚刚他要保护你那番气势却很惊人啊,我还是觉得挺威风嘛。

      天河也没在意她说什么,忽然呆若木鸡,两眼直直地盯着菱纱身后。

      我和菱纱都是好奇,顺着他的眼光望去。

      ……!

      一个圆形的洞口竟幽幽的出现在菱纱身后的石壁上,由起初一个小洞慢慢向四周扩张,还一边散发着寒气和冷光,那洞里,也不知究竟是些什么。

      “是密室?!”菱纱对着那洞口出神半刻,顿时回过神来,失声叫道。

      “这地上的……莫非是……道家的符咒?这么说来,刚刚那只怪物使用法力来驱使的符灵?”菱纱细细分析着眼前的景象,不可思议的说道。符灵?难道不是什么幽魂?

      转过神来,菱纱轻笑一声:“太好了!我就知道剑仙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剑……仙?”我听这话,一头雾水,天河更甚,又开始用发呆的表情来表示他的吃惊。

      “是啊,就是仙人嘛,会很多法术,飞来飞去的那种~”菱纱简单的解释着,还推测道:“你爹说不定也是剑仙的有缘之人,他不许别人进这个山洞,想必是担心泄露了剑仙的行踪吧?”

      天河低头思索,摇摇头说:“……这我不知道,爹没交代过。”

      菱纱又是一记白眼,我生怕她今天那眼珠会白到掉出来:“哎,一问三不知,真没趣。可我瞧你这古怪的剑,也许是剑仙之物呢!看刚刚那灵符怕成那个样子,我的推断一定没错咯。”

      见天河没搭腔,菱纱继续自己的推断:“再说一般的剑长不过三尺左右,这把剑却超出许多,最怪异的是,剑柄和剑身之间没有剑格,要怎么握啊?江湖规矩,文剑挂剑穗,武剑不挂,要说你这把剑是‘武剑’,偏又不像呢……”

      天河听菱纱嘀嘀咕咕一大堆,怕半句都没懂,呆呆的问:“剑不是只分用来砍和用来射的吗?”

      这回轮到我和菱纱一起白他了:“大~错~特~错!除了你这种山顶野人,谁会把剑拿来射!”见天河还是一脸懵懂样,她又叹口气继续道,“寻常剑以铁铜打造,再好一点也不过是乌金、玄铁、你这把剑倒是非金非玉,看不出质地。对了,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爹交代过,这是剑~”

      “你耍我呢!我当然知道这是剑,我问它有没有名字。”菱纱嗔怒。

      天河一本正经的说:“我说了啊,它的名字就叫‘这是剑’。”

      菱纱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我看这把剑即便不是神兵,也算利器,哪会取这种蠢名字?”

      可天河却一口咬定:“名字是爹亲口说的。有一回我问他,既然木头做的剑叫‘木剑’,那这把蓝色的剑又叫什么。爹那天心情好像不太好,脸上都不笑,就说名字有什么重要,今天你叫‘云天河’,明天你也可以叫‘云阿三’,但你还是你。剑也一样,你喜欢取什么名字都行,嫌麻烦就干脆叫‘这是剑’,简单又好记。”

      菱纱呆住,眼中慢慢透出笑意:“哈、哈哈哈~你爹真有意思!”

      天河以为菱纱又再说云天青不是了,微怒道:“不对!他是厉害,我打赢了山里那只吊睛白虎,也还是打不赢他!”

      野人又在说傻话了,菱纱也只是好笑,哄着他说:“好好好,你说得都对!如果他这么厉害,说不定真的认识剑仙,那么这个洞里一定有大秘密。诶,我们来都来了,入了宝山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嘻嘻,走啦~”说罢便转身跑进了那密室,天河见状,也来不及阻止,只好追了进去。而我也盯上那密室口老半天了,这会子也迫不及待地跟了过去。

      进了那密室,也真是别有洞天。而且,也知道了这洞内为了何阴寒无比——密室内竟然厚厚地结了层冰。室内中间有个一米高的大平坛,坛中有两副石棺,左边那副露在空气中,右边那副竟已是结进了冰层里。坛上还不只这些——两副石棺中间有个单脚石台,那上面……竟是浮着一块玉。

      “喂!快来看啊~这玉石好漂亮!像有光在里面流动一样~”菱纱正立在那石台边兴奋的冲着天河喊道,“不过呢,依我看修这个墓的人是个大大的外行,洞外就有瀑布河流,穴前去水可是大忌,俗话说‘穴前水去不聚,则生气外泄’呢!”见天河也好奇的端详这墓室,她便又转身细细观察起那美玉来。

      那玉有巴掌那么大,中间镂空,十分精美。像一般如此大块头的玉,能打磨成形已是相当费力气,却还见着玉上雕着奇怪的图腾,四周幽幽发光,也不知这光是玉本身自带的还是反射的天光,看起来神秘无比。更奇怪的是,这玉还能漂浮在空中,让菱纱更是好奇,心下念道:“嗯,这密室的冰也真是古怪,和我以前在冰川古墓里见过的一样,硬得不得了。只可惜这回出门前没做什么准备,那些个宝贝都落在家里,没带在身上,不然一定能把冰层破了~这石棺里肯定有大玄机~”刚想到这,却听见身后传来天河自言自语的声音:“这里……难道就是爹和娘的墓室?”

      “什么?你说什么爹啊娘啊的?”菱纱没听清,问道。

      “我爹说过,他死了之后要和我娘合葬在这里,他不想被打扰,连我也是第一次——”天河正说着,却被菱纱打断。

      “慢!——慢慢慢慢~你、你说清楚!这是你爹娘的墓室?”

      “嗯……”天河点点头。

      “那——那那那——那么,这两副石棺里就是他们的尸骨?!”菱纱闻言失声道。哈哈,怕了吧,尸骨啊,小丫头,叫你乱跑。

      “应该是吧……除非这个山洞里还有其他的墓室。”天河应道。

      这时,菱纱突然发现石坛后的山壁上刻着字,连忙招呼天河过来:“你看,那有字,是用剑锋刻上去的!”说罢便略带思索的将石壁上的字温声念出:

      “涛山阻绝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天河听罢一副傻傻的样子,说:“这……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菱纱想想道:“前面两句呢,说的是秦始皇,汉武帝求仙问道的事,后面两句嘛,我也不甚明白……”

      我也不甚明白啊,原谅我研究那么多东西,却不喜欢研究这文字里的蹊跷。

      天河一听更是懵了:“秦始皇?汉武帝?又是些什么人啊?”

      菱纱见他问了个那么没有水准的问题,也懒得回答,又疑惑道:“莫非……你爹和你娘就是传说中的剑仙?你就是剑仙的儿子?啧啧啧,不会吧……剑仙的后代怎么看起来那么木啊……”

      谁知道天河又提了个比刚才那个秦汉大帝更无水准的问题:“剑仙?剑仙是什么?是吃的么?”

      菱纱一听,心里一烦,吐了口闷气:“怎么这小子那么才浅啊,什么都不懂……”

      说我才浅!我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其实我的心里也在问的,说天河就等于说我!不过剑仙是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啊,不懂就要问嘛。

      “喂,你再想想啊,仔细的想,你爹真的没有说起过关于‘剑仙’之类的话么?”菱纱提醒着。

      “嗯~”天河摇摇头,“我爹只教我练剑,说长大以后不至于受人欺负。”

      “哼……你这一身蛮力,像个野人,又学了剑术,不欺负别人已经是万幸了。”菱纱心想,嘴上却说,“方才看你使剑,不像懂得以气御剑,真正的剑仙都可以御剑而飞,瞬息千里,寻常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事。”

      天河听了这话,说:“以气御剑?这个爹说过,他说那是很难达到的境界,还不如学点强身的剑术杀杀野猪来得实在,至少不会饿肚子。”

      “哎,用膝盖想都知道,你肯定也不明白仙术是什么,不过资质倒是很好。我刚才念的那些咒法也是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没修炼多久,要不是为了打那些符灵,才不会告诉你。”

      天河闻言,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又不想知道,听你那样念,我胡乱想一通,手脚全不受控制了。”

      “你这大呆子,天底下多少人做梦都想学的五灵仙术,竟然被你讲成这样,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果然是五灵仙术!奇怪,这丫头从何得知的,那是很古老的一种修仙的咒语了。

      只是天河哪里会懂得什么仙术,敷衍的一“哦”。

      “哦什么哦,你装傻啊?还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

      “…………我是没太懂。”天河沉默了一会,老实交待了。

      菱纱又是一个白眼,压压火气,说:“喂,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换你说说剑仙前辈的事儿了~”

      “剑仙……前辈?”天河貌似二丈和尚。

      “哎呀,就是你爹娘啦~”菱纱不耐烦地说。

      “哦……”天河恍然大悟,“我没见过我娘,我爹说我一生下来娘就死了,但爹说娘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唉,那你爹真有福气。”菱纱感叹。

      天河听此言却一脸忧伤,摇摇头,看来他并不赞同菱纱的说法:“爹他经常咳嗽的,而且,咳出来都是血——”

      “啊——这么严重的病!”

      “嗯,爹他不经常出门,但出来都是发呆,看着山下,也不晓得在看什么。爹到底是患了什么病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怕冷。”

      菱纱听到这,忽然很失落:“也许、也许……我弄错了,剑仙怎么还会生病……”

      “那个……”天河想了想,“你、那个,我们快些离开吧,不然爹要生气了。”

      “诶诶诶,什么那个这个啦,人家是有名字的好不好,叫我‘菱纱’吧。”

      “哦,菱、菱纱。”天河想是第一次喊女孩子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还微微红了脸,这家伙,颇可爱。

      “哎呀,笨,不是菱菱纱,是菱纱啦!傻瓜~”菱纱笑了起来,“好啦,我们先出去吧,在这儿人都要冻成条儿了~”

      “咦?!”天河忽然一阵皱眉,像是又发生了什么古怪之事,两人周围出现了一阵嗡鸣声,寒气更甚。

      “怎么了?”菱纱循声望去,竟是天河手中那把“这是剑”又发起了光,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天哪,这剑是怎么回事?”

      天河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我也不知道啊!它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这时,更诡异的事实发生了……

      石坛上曝露在空气中的那具石棺里慢慢的飘浮出一些蓝色的冥火,一开始只是一两朵小焰,像萤火虫一样,不一会儿就越来越多,那奇怪的东西拖着尾巴,顿时就将这密室照得有如露天一般亮堂。更怪的是,那些小火焰从石棺中飞出,都直径绕道菱纱身边,菱纱见着这东西可爱,也试探着用食指触了触,那些小家伙就一弹,又飞去了“这是剑”的周围,轻盈的抖动着那发着光的尾巴,似乎是在发出什么神力,“这是剑”通体透亮,比刚刚发光更甚,忽然间那些小火焰全扑向了那剑,像是被吸了身一样,刹时间,火焰全部消失,剑身却不受天河的控制,爆发出了无穷的威力,像是想逃脱离天河的手。这状况令天河看得瞠目结舌,更是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把剑一挥,谁料这剑风格外的强,将那石坛和石台劈成了两半儿,密室顿时像地震一样,冰挂子和四周的冰块轰隆隆直落,天河急忙拉着菱纱四处逃躲,我也可怜的到处乱窜,生怕砸坏我的魂。

      好不容易等着风头过去,此时那两具石棺已被埋在了大石块和冰渣子里,半点儿影子也见不着了。

      这景象把天河惊得目瞪口呆,脸色都白了,比刚刚见到那魁召的神态,不晓得怕到了哪里去了:“不~是~吧——!!”这家伙像发了疯一样狂喊,“天呐!!我一剑把爹和娘的墓室给毁了!!”呵,这呆子怕是没注意到菱纱此时正被一块石头压着脚踝了。

      菱纱微微皱眉,小心翼翼欲搬开那块石头,却使不上劲:“咝……好痛哦……诶~”她抬头冲那困兽般的天河轻喊道,“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我把爹娘和的墓室给毁了……!!!”那家伙根本没注意菱纱在说话,只是担心这墓室被毁,发狂不止。

      “喂……你先冷静一下~”菱纱没好气地说着,心想我这活人也被你毁了,怎么不见来吱探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天呐……天呐!!!”天河只是捶胸顿足,哼哼哈哈,全身像筛子一样乱抖,看样子真是悔得不行了。我又大大的佩服了一番云天青前辈教子有方。

      见这人还是这般癫狂,菱纱白眼一翻,加大声音说:“喂!喂~诶我说~你就不能先静一静?”

      “惨了惨了惨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那确实是惨了惨了,这小子的头皮都要被抠破了,这也当真算是很惨了。

      “可恶!”菱纱见这野人怎么也不理自己,心一横,把石块一推,顺手捡起边上一块石子丢过去,“嘣”地砸中那困兽的后脑勺,命中率完美。

      “哇~好痛啊~”天河一下捂住被砸的地方,吃痛地叫了起来。

      菱纱气冲冲地走到天河面前,双手插腰相当不悦地说:“我都说了!让你冷静一下!”唉,见天河那木鱼样,她也不忍心怪他,叹了口气,“这样大吼大叫也没用啊,更何况这事情我也有错,要不是我闯进这个山洞,说不定……哎呀,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如果你怕被爹娘责骂,那最多我也帮你担一份好了!”说罢义气地一挥手,拍了拍天河的肩。好样的,有担待,女中豪杰,和女娲有得一拼。

      “嗯!那怎么行?”天河连忙摇头,“我爹说不可以骂女孩子的。”

      菱纱闻言一笑:“那更好啊,你爹要是不忍心骂我,说不定对你也只是随便说上两句啦~好啦好啦,别担心啦~”

      “不可能!你不知道,他发起脾气来……”天河还是畏畏缩缩,一脸愁色。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

      “哎呀,那这样好了,我们把石头搬开,找找他们的尸骨!”

      “呃……还是不要了。”天河又否定道,“这么大的石头压下来,里面不晓得变成什么样,如果再进去打扰,爹他肯定会打死我!我还是等他出现骂我好了。”

      嘿,这话说得,菱纱心里白眼怕是都翻江倒海了吧,看这呆子也真是奇傻无比了。

      “啊!”天河忽然一个激灵,一脸焦急地问:“菱纱,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菱纱一听便相当不满:“哼~总算想到我了?喊你你又不理,到现在才问!我的伤早好了!”这伤好得如此快?怕是在斗气吧。

      “哦,伤好那么快,一定是小伤~”天河一听便又面无表情,回头看着那堆巨石,“唉……等着扒皮吧。”

      菱纱见自己说那话天河便信,心里真真是气得乱七八糟,嘴上也不知说什么好:“你——!”血哗啦啦冒顶,忿忿地想:“哎呀傻瓜傻瓜傻瓜!!!连气话都听不出来!就不会再多问一句嘛!!”

      “唉,怎么办呀?爹和娘的墓室……”天河依旧烦恼着这事,一脸郁闷。

      菱纱见状,气忽然消了一半,心想:“算了,他够可怜了,说起来我也有错……”见天河如此忧愁,便小心地开口道:“喂…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天河忽然转头,有些凶相:“你把东西给我先!”

      “什么东西啊~莫名其妙。”我也是一阵莫名其妙,这孩子不是吓傻了吧,管谁都要东西呢。

      “就是刚刚那台子上发光的石头,你不是拿出来了吗?我要挖个坑把它埋了,陪着爹娘。”天河盯着菱纱一字一句地说。

      “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了,逃出来的时候谁还顾得上那个…”菱纱结巴起来,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干脆是咕哝出来的。

      天河却将大手一伸,作势要取“石头”,狠狠道:“我不可能看错!你要再不拿出来,就算男女授受不亲,我也要自己搜啰!”

      “……好啦好啦,哼~真是怕了你了,给你就是~”菱纱边说边低头从腰间取石头,末尾还小声带些庆幸地来了句“反正还有你没看见的……”

      “什么?”天河没听清那最后一句,追问道。

      “没有啦!我说这是上好的古玉,才不是什么石头,你真不识货!”菱纱没好气地将玉递给天河,天河要取之时她还不舍地看了看,这才松了手。

      啧啧啧,凭我那些个经验,我确定,这真是块好玉,埋了可惜。

      天河接了玉,想也没想,径直走到那堆巨石跟前,俯下身来准备挖洞。

      “诶!你不会真要埋了吧?!”菱纱发出了我的疑问。

      “是啊。”这家伙边挖边答,头也没回一下,“哼!我每天都要换个地方埋,不会让你再找到!不信你试试。”

      菱纱听罢一撅嘴,心想:“谁要玩这小孩子的游戏……幼稚。”

      见天河越挖越起劲,还哼起了小曲,菱纱有些急了,思索着:“这块玉有点蹊跷,真被这野人埋了,线索就断了……”想到这,眼睛滴溜一转,开口道:“喂!你说自己一直住在山上,要不要跟我下山?”

      天河照样没停下手中的活,淡淡道:“为什么?山上山下还不是一样,都是过日子。”

      菱纱听了这傻话,笑起来:“傻瓜,当然大大的不~一~样~”见天河还是挖得那么入神,她继续着:“我呢,从小就立誓要寻遍天下的宝物和传说,山脚下有人告诉我,十几年前这附近出现过一男一女两位剑仙,扶危济贫,仗义助人,所以我才不辞劳苦爬上这青峦峰,想要拜见传说中的神仙~”

      见天河还是呼哈呼哈地挖着,菱纱有些不耐烦:“最后剑仙没找着,倒遇上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人。”

      天河想是挖累了得出空来,回了一句:“你说的那些我是不懂,懂了也没啥用啊。”

      “哎呀~和你说不清了。不过你都没想过下山了解你爹娘的过去吗?”菱纱引诱道。

      听到“爹娘”,天河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茫然的看着菱纱:“我爹和我娘……不就是这样了?”

      菱纱一笑:“什么这样!你爹那么厉害就很不寻常,更何况一般人过世,说穿就是挖个坑埋了,除非有权有势才弄得神神秘秘,你爹娘来历肯定不简单!”她语气肯定,指了指天河那木脑袋。

      谁知天河依旧一脸茫然:“……是吗?”

      菱纱见这人这么呆,想来肯定好骗,骗下山寻他爹娘的往事,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便哈哈一笑:“听我的没错~你把剑和古玉带上,下山四处走走,说不定哪一天遇上你爹娘以前认识的人,就能知道他们过去的事了。”

      天河像是被说动了:“听起来是不错,但是……”

      菱纱见要大功告成,又蹦出个“但是”,忙道:“还但是?诶诶诶,我先说好,我还要去找其他的宝物和传说,没那么多时间好耽搁,天黑以前一定要下山,你爹要打要骂,我都毫无怨言,不过如果他天黑以后才出现,这山上就剩你一个,我想帮也帮不成了。”哈哈,看来是准备软硬兼施,加上吓唬恐吓了。

      “……”

      菱纱见着家伙还在考虑,又是一记鞭子催:“哎,你自己想清楚,你不是说你爹很凶吗?又说他很喜欢你娘?”

      “是啊,这有什么好想的?”

      “笨!墓室里也有你娘,现在墓室毁了,你觉得你爹会不会因为你娘的缘故比以前更凶呢?”说着菱纱还模仿起生气的样子,咬牙切齿起来。

      这下怕是奏效了,只见天河面色一黑:“我、这个……你别……”

      菱纱玩上瘾了,继续吓唬道:“真想像不到你爹会如何大发雷霆……”见天河不注意,她还低吼了一声,把天河吓得一退,菱纱看着自己想要的效果出现了,得意的眯眼道:“人生气就很恐怖了,鬼生气那不就是更恐怖?”

      “这……”天河一呆,不知要说什么,却被菱纱的步步紧逼打断——“这附近虽说幽静,但山上的阴气也是很重的,我看瀑布旁那棵古树盘根错节,俗话说‘木下有鬼’,阴寒至极……啧啧啧,我真替你担心啊~”

      “我……”天河被这一连串的恐吓词吓得白了脸,话都讲不出句完整的了,菱纱心里好笑,脸上还装作无奈,摇着头:“哎,替你担心也没用,多保重啊野人兄,我下山去了。”说罢转身欲走,心里却等着那呆瓜唤她。哈哈,这丫头,有一套嘛。

      “你等一下!”

      “又干嘛啦~”

      “和你下山,真的能知道我爹和我娘过去的事吗?”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天大地大,巧合之事也是很多的,总比在山上机会大得多吧!”

      “那好!我和你一起走!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天河说完便转身跑了,临了还大呼“你快一点啊~~”

      “哈哈,”菱纱心里笑得稀里哗啦“决定就决定了,这么急?还是怕他爹晚上找来?……哈哈,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傻的人了~”

      菱纱急急追上天河的时候,已是到了茅屋门口,天河又在那屋里乱叫了起来:“屋里变得那么乱!!怎么回事~”

      菱纱追进一瞧,可不是,外厅墙上的狩猎工具落了一地,地上那些炊具全被打翻,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

      “肯定、肯定是爹!爹、爹他肯定来过了!”这下好,这呆子又开始抓狂了,“怎么办怎么没怎么办啊!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菱纱见状又是无奈:“又开始发疯了……”见天河没有消停的迹象,她便朝里屋走去。

      却见那里屋也是一团糟,床被拉扯过一般裂开,那供着灵牌的方桌已然缺了两条腿,翻倒在地上,香炉和牌位也都被压在下面。

      菱纱想叫天河来看看这里屋的景象,却还见他在抓耳挠腮,幽幽地叹了口气,抓起地上一颗石子“簌”地扔了过去,命中率依旧是那么完美。

      “啊呀,好痛~~”天河吃痛唤道,“你干嘛又扔我啊!”

      菱纱一瞪眼:“你冷静一下!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天河走进里屋,见菱纱手上拿着的竟是云天青的牌位。

      “上面刻着‘云天青’,我想应该是你爹的名字。”菱纱将牌位递给天河,“云天青,云天河……父子俩名字只差一个字,竟然同名辈,真少见,该不会你爹给你取名,也是用‘这是剑’的取名方法吧……”

      天河摇摇头:“爹说过,我名字是娘取的。”

      “一家人都很古怪……”菱纱嘴一撇,心下嘟哝着。忽然又想起那牌位的事:“这牌位是我从地上捡起来的,你爹发再大脾气也不会把自己的牌位都扔在地上吧?”

      “呃……这倒是……”天河想了想。

      “诶,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人会来这里?”

      天河左思右想,忽然看见地上有些泥土,俯下身仔细看了看,愣了好一会:“……!哈哈哈!知道了,是那只山猪!绝对没错!它的蹄印还留在这呢!”

      “嗯?什么山猪?”

      “就是我们在石沉溪洞看到的那只嘛!”天河一笑,“我抓了只小山猪给爹做供品,也不知是不是那只大山猪的孩子,大猪就毁我房子,把小猪带走了~”

      “……”菱纱听了,沉默一阵,感叹着:“真是想不到,人是万物灵长,爱子心切是理所当然,但连山猪也是一样……”

      人类爱子心切?记得当初在仙界,伏羲是禁止仙人通婚的,因为仙人结合会损失灵气而导致灵体消散,并且不能繁衍下代,所以几乎没有仙人有子孙。至于爱子心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实例,却是一只山猪现身说法。

      “我只是觉得可惜了一顿烤肉大餐,烤片的,块的……还有烤全猪~哼,下次再给我遇上,我一定不会放过它们的!”天河却一心只想着吃,看来他爹那句“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不是假话了。

      “喂!”菱纱勃然大怒,“你这野人!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天河却一脸不以为然:“你才奇怪……我不吃它们会饿死的!”见菱纱气呼呼地瞪着自己,继续解释道,“你生什么气嘛,爹说活着的东西都是要死的。”

      菱纱闻言,忽然一愣,转而低下头,神情黯然,自言自语:“是啊…你们说的都对,可…就算是结果都一样,各人的命运还是不一样啊,为什么……”

      “你说什么啊?”天河没听清,凑近了问,但菱纱却忽然失了魂一般,默默走出了里屋。

      “喂!”天河冲着菱纱的背影唤道,但菱纱却没听见一样,精神恍惚,“爹说的对,女孩子有时候很古怪。”这小子见菱纱一会生气一会低落,点点头肯定他那神爹的看法。我也点点头,肯定云天青前辈犀利的眼光,但还是有些担心菱纱这般无常,便追了出去。

      却见那丫头一脸怅然若失,闷闷不乐地站在了瀑布边。我忽然心里有些焦急,还有些好奇,但也只能这样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

      过了半刻,天河也出来了。

      “菱,菱纱?”

      菱纱回过神来,应道:“嗯?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重要的都拿了,但是还得去树屋看看有没有落下的。”

      “树屋?”菱纱一脸疑惑。我也是吃了一惊,还有个树屋呢,我刚来时怎么没发现。

      “是啊,来,我带你去。”天河笑了笑,招呼菱纱跟上。

      天河口中的树屋位于那小木屋的东北方向,是一间搭在古槐树树梢上的简陋居室。树屋里十分阴凉,置放的也都是些瓶瓶罐罐、绳绳索索。除了开了扇门的那一面,其余的三面墙都各开了两扇窗,窗外还能看见青鸾峰的全貌,云海雾凇秀美更甚,青峰绿峦壮丽更甚,令人心旷神怡。

      天河正蹲在地上收拾些跌打药材,菱纱却痴痴忘着窗外风景入神,细细道:“这里风景真好,看来你爹娘都是有心人……以后我年纪大了,也来这儿住,不过问江湖世事……唉,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该多好啊……”

      听菱纱说这段话,我忽然心里一紧。与初见这丫头相隔不过几个时辰,我却觉得自己好像很心疼她。虽然表面总是一副凶相,但其实心里是很柔软的。虽然一直在掩饰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但其实总能让我一眼看透。

      “风景?我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这山里好多好吃的野味,这才是最重要的~”天河这回耳尖,听到菱纱的自言自语,接茬道。

      “真是野人!跟你讲也是白讲!收拾好没啦~”

      “嗯!”

      “诶,你还背把弓做什么!你不会还是要射那支‘剑’吧?”菱纱见天河背上扛着把简陋的弓,好笑地说。

      “……可是、可是我要用啊,没弓单用砍的好像不太习惯诶。”

      “这么说你弓用得很好咯?”菱纱走近天河,拍了拍那支弓。

      “呵呵,还、还好啦,用左手射得挺准,换右手虽然力量大很多,但是就容易偏了。”天河见菱纱像是在夸自己,还不好意思地做了一下推词,解释道。

      “哈哈,那你还挺厉害,还能左右开弓~那一会下山的时候那些熊猪野兽的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连爹也说我打猎技术高明呢!”天河一声应下,自豪地说。这家伙,每回提到云天青总是会情绪波动大很多。

      “我看你也就这么个长处吧……”菱纱心里好笑,脸上却满是应承,微笑着点点头。

      “嗯……东西都带好了?”菱纱问。

      “嗯!”

      “那……要不要再待会?”菱纱想起了墓室和云天青的臭脾气,又准备逗天河。

      “呃……不用不用。”天河忙说,“快走快走,不然天要黑了~”说罢便转身跑出了树屋。

      “啧啧啧,”菱纱摇摇头追了上去,心里却笑着天河的单纯,“瞎说嘛,明明离天黑还早得很,肯定是畏爹症又犯了。”

      想我来到人间不到半日,却又要辗转下山了。

      青鸾峰,再见了。

      ——第一章,终——

      匣浅难羁宝剑锋,

      玉藏石中也玲珑。

      初试清啼长天破,

      云光凝碧远岚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知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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