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半颗苹果

4、回到过去的人

　　钟杳杳觉得自己睡得太沉了，使得她醒过来的时候眼皮都是酸的，睁了好几次才睁开，却也没能马上看清东西，视线糊成一团，她下意识想抬手，刚一有动作就受到了阻碍，有人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响起一声：“别动。”

　　她还就真的没动，因为那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并且可以将她瞬间安抚住，也愿意听从，而这会儿她的视线也慢慢恢复了，第一眼，果然就看到了许易青。

　　钟杳杳眨了眨眼睛，大脑迟钝的好像还来不及运转，一切都是本能，她想开口，可疼痛先来了一步。

　　钟杳杳愣了，那疼痛太尖锐，让她一时间都没法分辨是来自哪里，好像全身上下就没个好地方，钟杳杳承受的很茫然，随后才注意到这是完全陌生的房间，再一看，想起来了，这好像是病房。

　　她来医院是来习惯了的，每天报道基本就是个编外人员了，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然后她就不懂了：“我怎么了？”

　　哑而轻，似乎这会儿就连说话都是负担，她问的是许易青，她全然信任他，也正是因为钟杳杳睁开眼睛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这个人，所以她才没有慌乱。

　　“你出车祸了，现在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看得见我吗？”许易青开了口，声音中透着冷淡，但钟杳杳知道，那只是他的习惯而已。

　　“哪里都不舒服，我要疼死了。”钟杳杳想都没想就和许易青撒娇来寻求安慰，还想伸手去拉许易青的手，可她才把手伸出去，就发现那上面有点滴的滞留针，而许易青的目光则在那只手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去找刘主任。”

　　他说完就走了，虽然说找医生也是正经事，可钟杳杳就是觉得许易青的态度很奇怪，她的目光跟着许易青离开的身影停留在病房门口，一直到身边传来另一道声音，她才发现原来颜韦茹也在。

　　“你怎么样，头疼得厉害吗，能看清东西吗？”颜韦茹一边说一边抓住了钟杳杳的手，冰凉冰凉的，原本就白的皮肤这会儿近乎透明了，而钟杳杳的脸上也确实有隐忍的神情：“好像挺厉害的，不太敢动，也不敢太认真的看什么东西，要不然就会更疼所以我现在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还有点恶心，刚刚我家男神说我是出车祸了？”

　　“是啊，你本来要来我家找……”颜韦茹下意识回应，但才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随后看向钟杳杳的眼神多了点不解和讶异，语气也略带迟疑：“等等，你……你刚才叫许易青什么？”

　　以前的钟杳杳确实总是把男神两个字挂在嘴边上，从还没追到许易青开始就已经我家男神我家男神的了，可这两个字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

　　“男神啊，怎么了我家男神是谁你不知道啊，傻了你。”钟杳杳也奇怪，于是颜韦茹就更觉得奇怪了：“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最终也没能可是明白，憋得她表情无比怪异，正好这会儿许易青和刘主任来了，刘主任给钟杳杳做了简单的检查，情况和先前估计的差不多，初步判断可能还要好一些，不过具体的还要等到明天再做详细的检查。

　　颜韦茹几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她想再确定一下，而床上的钟杳杳在发现许易青又要走的时候便准备去拦人，那份理所当然让颜韦茹又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虽然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但她还是先一步拉住了钟杳杳的手。
　　而许易青在看了钟杳杳一眼之后，便跟着刘主任一起离开了，清瘦修长的身影带着他一贯的冷淡疏离。

　　“杳杳我有话问你。”她开口，钟杳杳的视线还停留在门口，颜韦茹也没管她，接着说道：“你还记得你出车祸之前发生的事吗？”

　　“之前？”钟杳杳似乎是认真想了一下，可她几乎是立刻就皱起眉，面露痛楚。
　　那疼痛太过鲜明，脑袋里好像凭空多出一百根针在同时扎她，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颜韦茹自然不会再逼她，只担心的拉着钟杳杳的手，感觉到她手心里瞬间就布满了汗水，眼神中带着心疼，又等她缓过劲来才再次开口：“你别想了，就有什么说什么，随便什么都行。”

　　钟杳杳觉得颜韦茹明显是意有所指，但另一边又好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分辨，只将脑海中有的直接说了出来：“记得我们约好了明年春节的时候去旅行顺便补蜜月，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你说你不是灯泡精不愿意发亮。”

　　她说到最后还勉强笑了一下，她向来如此，不愿意过多展露脆弱，但听闻的颜韦茹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她停顿了一下，代表了她的挣扎，而最后胜利的是坦诚。

　　“我可以告诉你，你们没去成，一直到你们离婚，你们都没能把蜜月旅行补上。”在钟杳杳震惊的表情下，颜韦茹显得残忍，但在她的观念中，隐瞒要比真相更加残忍。

　　俗话说把撞坏了脑子基本上都是在开玩笑，但现在钟杳杳却是名副其实的撞坏了脑子，初步的检查结果也肯定了这一点，她脑袋里的血块位置很不好，最直观的是压迫到了记忆神经导致她有部分记忆缺失的情况，好巧不巧的，缺的正是她和许易青结婚后一直到现在这五年。

　　听到这个结果许易青沉默了很久，等他们从刘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之后，颜韦茹没急着回去，而是对身边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许易青回她：“她醒过来的时候。”

　　原来许易青才是最早发现的那一个，他也一早就和刘主任说了，颜韦茹的释然来得很快，哪怕许易青和钟杳杳的交流不过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其实她还想问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可她想了一下，到底是没说，只独自回到了钟杳杳的病房。
　　她知道，钟杳杳现在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哪怕是失了忆，但钟杳杳对颜韦茹的信赖并不打折扣，也是因为相信，所以她才会茫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别人说她一定会觉得对方在骗自己，可这个人偏偏是颜韦茹。

　　所以她才会一次次的确认：“你真的没骗我？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这话她昨天就问了很多次，颜韦茹没说话，她只是看着钟杳杳，看到钟杳杳收回了抓着她的手，眼神也从迫切变成了深深的疑惑。
　　她无法接受。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近乎自言自语，而这个问题，大约只有经历过那五年的她自己能给她回答：“我是不可能和易青离婚的，这不可能啊。”

　　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两句，颜韦茹听着突然就笑了，只是那笑容有点发冷：“没什么不可能的，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是你提出的离婚。”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一把利斧，劈开了钟杳杳的全部世界，她呆呆看着颜韦茹，第一反应是摇头，无声的，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用摇头来表达，可随即她就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她的头疼得要命，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真的不正常，她丢掉了一些东西，这就是你的报应。

　　当初钟杳杳和颜韦茹是同时认识的许易青，要说起来这事儿还和颜韦茹有很大关系，要不是她突发肠胃炎，钟杳杳也不会带她来医院，也就不会遇到许易青了。

　　颜韦茹需要挂点滴，起初大约是因为钟杳杳外型实在抢眼，来给她打针的小护士偷看钟杳杳被钟杳杳发现了，便勾着笑撩人家，把小护士逗得脸红的像颗苹果，也把颜韦茹吓得不行。

　　“我说杳杳你能不能闭嘴，”几乎是钟杳杳说一句那小护士就害羞的笑一下，手也跟着抖一下，这不要紧，关键是那手上还拿着针呢，要被扎的可是颜韦茹，她能不害怕嘛。

　　不过事实证明说归说笑归笑，小护士的专业水平还是很足够的，一针见血针头安安稳稳的躺进了颜韦茹的血管里，颜韦茹还得到了一只迷妹牌儿热水袋用来暖着点滴管，免得刺激血管。

　　“你看看，快谢谢姐姐。”钟杳杳毫不自谦，转着眼珠子也不知道又打算勾搭谁，顺利得到了颜韦茹一个白眼。

　　颜韦茹的肠胃炎属于急性的，来得快去的也快，一瓶点滴下去已经好了不少了，医生说让她回去观察，不行就明天再来一趟，颜韦茹和医生道了谢，回头发现钟杳杳又在和那个小护士聊天。

　　“你有没完没了？”颜韦茹站在门口等人过来，等得特无奈。

　　钟杳杳这人说来奇怪，其实她人缘算不上好，在学校还因为长相问题受过一段女生的排挤，但她似乎一点不在意，一副我就这样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的态度，女生不愿意和她一起她就和男生玩，整天厮混在男人堆儿里，任凭背后的传言一大堆她也完全不理会。

　　但反之如果她真成心想和谁做朋友，还真就没有她做不成的，高中时是她们的班长，为了能抄作业，到了大学就是宿舍里的其他女生，钟杳杳一直有在打工需要有女生帮她喊到，反正都有点目的性，唯一特殊的可能也就属发小颜韦茹了，而作为这绝无仅有的特例，颜韦茹摸着良心评价，要说婊，没人比得过钟杳杳。

　　“你没事逗人家小护士干嘛，准备下次还要暖水袋？”打完针颜韦茹觉得好多了，也有精力数落钟杳杳了。
　　“你别老这么说我。”钟杳杳撇嘴，微皱着眉表达不满却无意识带出几丝柔媚，颜韦茹还以为她终于有心想扭转一下自己的形象，没想到她下一句就是：“我会骄傲的。”

　　于是颜韦茹就决定闭嘴了，她们俩一前一后从电梯里出来，在走到导诊台的时候，钟杳杳的脚步突然停了，她身后的颜韦茹没留神差点撞上去，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是钟杳杳第一次见许易青，医院人来人往，几乎汇集人间百态，可钟杳杳的眼睛里却只剩下了那道贸然闯入的白色身影，清瘦修长，皮肤很白，整个人都透着干净的气息。

　　钟杳杳看了两秒，然后就动了，不光走她甚至还小跑了两步，追到人家面前，毫无胆怯的说：“医生你叫什么名字，我想认识你。”

　　那是钟杳杳对许易青说的第一句话，对面的许易青抬头，拉近的距离下，比刚刚更清晰的面容无可挑剔，只是眉眼间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冰冷和不易亲近，还因为钟杳杳略显唐突的举动而又多了些不快。

　　但钟杳杳没有被打击到，她的笑容甚至更明艳了些，仿佛带着万种风情，直接而强势的扑向眼前的人，好像要用自己的热情，来融化那犹如壁垒一样的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