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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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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莉神情僵硬地接过那张印着本杰明·富来克林这位英勇的政治家的大面值钞票，手指有些颤抖地把这些钱找开。
脑中的风暴已经迅速地转开了。
这种春末夏初还是有点冷的，她穿这么少真的不会着凉吗？而且小姑娘怎么看怎么可怜，像是被遗弃的孩子，手臂也这么细伶伶的，怕不是家里人看她不顺眼虐待她吧？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失明，那她家里人不待见她也情有可原——这么说来那种数额的钱也可以解释，说不定存心就像让她离开这个家。
朱莉越想越觉得她可怜，看着她的眼神也越来越饱含同情和怜悯。
看不见的萨斐尔警惕地抬头，只能感受到有奇怪的目光在打量她，似乎还蕴含着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情绪。但是风告诉她没有异常，她刚放松踮起的脚尖，朱莉就把找开的钱塞回到她手中。
虽然知道她看不到，朱莉还是对着她微笑道，“你可以先坐会儿。那边有个座位。”
“好的，谢谢您。”
萨斐尔收起叠成厚厚一沓小长条的零钱，像是看得见一样地精确找到了椅子的位置。她坐在略高的凳子上晃动着小腿，未着寸缕的白皙双足在空中晃晃荡荡。
朱莉刚把订单送到后厨，人们总喜欢看美好的事物，这会让她们心情愉快。但当朱莉回到前台，站着的位置能恰好看到她过细的小腿和双足，她下意识小声惊呼。
娇小的女孩顺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递去一个疑惑的表情。
朱莉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声音，她捂着自己的嘴四下张望了一下，还好咖啡店中只有三两个稀稀疏疏的人，基本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留意到她。
萨斐尔已经从椅子上蹦跶下来，再次走到前台，踮起脚努力试图越过对她来说有点高的平台去看发出疑惑惊叫的女士。
朱莉掩饰了下自己失态的动作，尽管觉得很奇怪，但这些事儿完全可以放一边，先叫小姑娘去买几件衣服鞋子才比较重要。
更何况身在哥谭，若不遇到几件奇怪的事儿，朱莉觉得在一个月后的同学聚会上，可能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在哥谭工作。
“附近有商场，出门左转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两百米左右，有家服装商场。你最好买几件衣服，嗯…还有鞋子。”
“啊。”穿着咖啡店员工服的女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扒拉自己身上的口袋，她从里面摸出两张有点皱的一百元美金递给她，“钱够不够？买衣服要花很多钱的。”
萨斐尔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然后抬头去看她。很奇怪，她明明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朱莉却平白无故能感受到被盯着的感觉。
“…不用了。”
萨斐尔后退一步摇摇头，她完全不擅长应对这种善意，这会让她有种，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对方却愿意满怀着善意来对待她。
她是个好人。
萨斐尔认定了这个事实，并拒绝了她递过来的两百元美金。
她转身就像一阵风跑出店，风铃声音清脆却急促，留下的尾音悠长。
独留朱莉拿着钱目瞪口呆。
等等？？东西还没吃呢？？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朱莉简直要怀疑自己什么时候被突然毁容了，她摸出工作台前的一块小镜子左右照照，颇为满意自己一丝不乱的发型和没有狼狈的妆容。
咖啡店的门被推开，风铃声再次响起。
朱莉抬头看去，几位穿着附近初中学校制服的男孩正推开门朝这里走来。他们还穿着学校的制服，金色的校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咋呼的男孩子们涌到前台，一窝蜂地讨论着该吃些什么，
朱莉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看看时间也的确是孩子们中午放学的时间了——或许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爱吃主食，咖啡店供应的各式零食是他们的最爱。
但是这批小家伙，单单就她上班的这一个月以来，就见了快八九次了，还是只算她上班的时间段。
她睨了那儿一眼，倒是没瞧见以往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那个漂亮的蓝眼睛男孩儿——朱莉有些疑惑，在其中一个小孩儿过来取餐的时候顺口问了句。
“你说提姆吗？”
那个取餐的小男孩倒是挺好说话，他左手托着餐盘，右手去拿冰可乐的吸管，嘴上还叼了一只。
说话倒有些含含糊糊地不清楚。
“他说他最近有事——唉谁知道他又在忙什么，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吧……”
小男孩端着餐盘转身离去。
朱莉在原地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低下头玩手机。
被这些来的小客人一闹，她好像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跑出去的萨斐尔准确地找到了朱莉口中说的那家商场的位置。
着实是因为它大地好找了一些。
站在门口踌躇了几下，萨斐尔还是勇敢地迈步走进去。
小姑娘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
加油萨斐尔！不就是跟陌生人说几句话么！没事的！
小姑娘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进了大门。
几乎在她甫一进门的时候，就有位漂亮的导购小姐姐笑着迎了上来，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她单薄的裙子和未着丝缕鞋袜的小脚。再将视线转到小姑娘脸上，瞳孔浮现出一股讶异和震惊。
尽管她很快地收敛好情绪，还是被小姑娘注意到了。小姑娘低垂下天蓝的眸子，理所当然地觉得这人肯定也是因为同情她失明，可是她早就习惯了。
她已经有全世界最好的“眼睛”了。
漂亮的导购小姐收拾好情绪，微微俯身朝女孩伸出手，“童装区在三楼，我带你去吧？”
萨斐尔有些慌张地收回女人快要碰到自己指尖的左手，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握拳放在背后，“好的…谢…谢谢您。”
导购小姐笑了笑，“没关系。”
手却探进了衣袋里的手机。
小姑娘底子好，除了身材确实瘦削地像一只被削地尖尖的缩水小竹竿，但脸蛋丝毫不差。尽管身高矮了点，但童装么，大点总也不妨事。
导购小姐给她挑了条浅褐色的连衣裙，围边还有一层短短的绒毛，身前挂着个金属鹿角挂饰。深褐色的小短靴踏踏踩在地上，鞋跟软实舒服。再配上一个白色小挎包，小姑娘甚至走出去就能当童装模特。
付了钱走出商场，萨斐尔觉得自己心情都轻快了不少，连照在身上的阳光都带上了几分正午的暖意。
萨斐尔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口怔愣了一会儿，红绿灯闪闪烁烁，她站在路边踟蹰不前，她能听到汽车发动的轰鸣，流速加快的风声。但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她的童年从来就只有像是虫蚁一般嗡动的窸窸窣窣的人声，死一样寂静的屋间，会突然发动的不知名的器械。除此之外，这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仿佛像是一场梦。
萨斐尔垂下眸子，刚刚突然兴起的情绪，突然就了无踪影。甚至还留下不开心的余韵，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首先…她得先找到那家咖啡店。
小姑娘一边过马路，一边在心里计划着。
吃完她的午餐，她是不是要开始找一找住的地方了？也不能再住在仓库里…很危险，也很冷。
她怕冷。
白皙的指尖攥紧了小挎包的兔毛毛边。在仰头跟一位巡街警察问完路以后，小姑娘努力地憋住自己有些崩溃的表情，一脸苦大仇深地又掉头往回走。
啊…又走反了。
萨斐尔看不见——哪怕她很努力地装作自己是个正常人，风的流速与流向也会告诉她哪里是路，但是却并不能准确认定刚刚走过的具体是哪一条路。
或许归功于实验室的童年经历，她简直像是个被世界隔离开的老冰棍。
但她又不缺少年人该有的玩心——活泼，压抑，积极，陈旧，诡异又矛盾，但就是这么集合在她身上，像是凸出的骨头，像是地狱里愤涌而出的嘶吼，尖锐地叫嚣着她是个异类，她与众不同。
她与众不同。
萨斐尔垂下眼睛，突兀地站在街道口。风恰好穿过路口，沿着风响动而顺着街道飘来的风铃声不远不近，是她能凭借着短促记忆能够触及的地方。
小姑娘攥紧手心，许久未修剪的尖锐指甲扎入皮肤，她踩着小皮靴，再次迈步向前。
一味的消沉无济于事。
她想——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或许是，找个住处先安定下来。
萨斐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挎包，忍不住再次捏紧它的边口。
……这些钱，真的能换来一个住处吗？
萨斐尔站在街口，好生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