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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蟹酿橙 ...


  •   蒋萱注意着脚下,看着看着便品出了意趣。虽然也是青石板铺地,但方砖拼砌出的冰裂纹图样大小不一,绝对毫无造作之感。一汩山泉自兑园西北角引入,使因水著称的园子活了起来。‘伴醉阁’的木芙蓉皆乃弄色芙蓉,一日可变换三种颜色——辰时花白;午间淡红;待斜阳夕照时,花色却更加红艳起来,如同美人大醉一般,故而把这园子唤作伴醉阁。九月,正是花期。隔水望去,开得如火如荼,把半池碧波都染得绯红。老太太领着长房一干人等在伴醉阁将将落座,本该在‘抱香坞’的男丁们通禀后要来请安。因是自家亲戚,众女眷便未曾避讳。好在只是孙辈来给祖母们磕头请安。霎时,厅堂中挨挨挤挤的五体投地成一片。蒋萱咂舌,这——都是长房老太爷的劳动成果啊。瞥眼瞄着一个个乌油油的脑袋瓜子,让她想到了宋太祖,峥嵘半生,到头来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看着众男丁,两位老太太都很欣慰,长房这边最年长的,已然成家立业了,四世同堂指日可待。两位老太太轮番问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回去抱香坞了。闲坐无趣,老太太、太太们开了两桌打起叶子牌来。这下子众姐妹更是没趣儿,便推出了现下最年长的女孩子,提议去园子里耍子。求到老太太们跟前,依着两位老太太的脾气秉性,哪里有不允的道理。蒋萱这下也跟着沾了光,到园子里来透口气。池水清澈,上架着九曲桥,蒋萱一直跟着陶娥,因园子里有水,不仅每个小姐的丫鬟都仔细看顾着,还来了许多婆子。有备无患,蒋萱暗暗点头。
      “这里有鱼,姮姐儿快来看。”陶娥扒着栏杆回头喊蒋萱。
      蒋萱无可无不可的过去,果见水中有红影聚集过来。这里的锦鲤显然是驯化过的,都是‘人来疯’。它们自是晓得,有人住足就是要喂食儿。早有仆妇端上现成的饵料,侍立在旁。陶娥喜笑颜开的抓了些,天女散花似的洒进池水里,顿时便见鱼影浮动、水光潋滟,像沸腾的滚水一般。
      “如姐姐,你看,那条是金色的么?”见陶娥喂鱼,也有几个长房的女孩子凑过来。
      动物喂养时间过的很快,陶娥的脸蛋笑的红扑扑的,忽而想起什么,凑近自家的手嗅上一嗅,立即苦了脸:“姮姐儿,你想不想去净房,咱们一道。”
      女孩子的感情是要从一起如厕开始的,蒋萱果断选择跟大小姐加深感情去。不过身为此次重阳宴的东道主,自然万事都要想着客人。陶娥也邀请了长房的姊妹,wc旅行团便开拔了。
      说来都是落后的设施,然而兑园里的净房堪称艺术——堆叠的太湖石和茂密的紫竹将净房掩映的朦朦胧胧,若有似无的檀香自紧闭的门扉内流泻出来。想当年去过一趟老旧的旱厕,额滴神,几乎被熏的倒退出来。正想着,却从太湖石那头传来两个丫鬟的说话声。
      “诶,二老太太也算有福,瞧瞧这园子上下的气派。”略尖细的声音感叹。
      另一个打鼻子里“哼”了声道:“别眼皮子浅了,你是光见着贼吃肉,没见着贼挨打,你哪晓得人家的烦难哩!我听李妈妈说,不是二老太太会操持,恐怕单是这兑园就供养不起了。”
      “二老太爷不是会写书和文章,听说进项也不差罢。”尖细嗓子道。
      另一个似乎是掩着嘴嗤笑了下:“现下一张椅子也要二钱银子,你瞧瞧这里得多少用度开销。庄子田亩的出息,还有塾里学生的一份束脩。啧啧啧,二房怕是大半进项都得填在这园子里呐。”
      “照你说来,二房岂不是要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尖细嗓子不太信。
      “也不尽然。这话又说回去了,二老太太自己的嫁妆可是不少,何况现如今她娘家一母同胞的幼弟任着河|南按察使呢,自家姊姊哪能不帮衬着些。”说话的丫头嘻嘻笑,谁不晓得河|南那地界能有多少油水,这话便是不能当真的了。
      尖细嗓子还待再问,这时候净房那头有人唤道:“香兰、香桂该走了,这点子功夫也能躲清闲去。”话音刚落,背后嚼舌根的俩便匆匆忙忙的去了。
      蒋萱不疾不徐的迎上正寻她的玉瓶。
      玉瓶凑在蒋萱跟前才小声抱怨:“好姑娘,这地界有甚可看的,咱们快些回去罢,大小姐还在外头等着姑娘呢。”
      蒋萱带着玉瓶同陶娥一道回了伴醉阁。众姊妹也三三两两的往回走。长房四小姐剪了两三枝木芙蓉,回去借花献佛。侧室里老太太们还在打叶子牌,人人都赞这芙蓉花好看,二老太太命人将木芙蓉插在一个茶叶末的花箍里,大家总有意无意的往那摆着花的案几上看一眼,实在很赏心悦目。等几位太太的铜板都去了两位老太太那边,也该传午膳了。邹妈妈请示二老太太,二老太太便去问大老太太:“嫂子,咱这便开席罢?”
      大老太太眯了眯眼道:“哦,都这时辰了,她们孩子家家也该饿了,那咱们这便开席罢。”
      席面开了两大桌。先给每人都上了烫好的菊花酒,区别是蒋萱她们这桌是限量版的而已。捧起青瓷小酒杯,蒋萱想起顾妈妈说今日要做菊花酒的,不然来年便没的吃了。既然是重阳,难免有许多菊花入馔。有道菊花肉很合她的口味,三层五花的肉甜香软糯,蒋萱闷声发大财的狠吃了几筷子。当然,还有菊花鱼球、油炸菊叶、菊花鱼片粥、菊花羹……宴席过半,忽然鱼贯而入两列侍女,手中都捧着一叠一叠的,愕,餐后水果?等每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个橙子时,就听隔壁那桌她们老太太发话了:“今日合该食蟹的,可这蟹性味极其寒凉,咱们在做都是老弱妇孺,略尝个蟹酿橙也就罢了,回头别说二老太太小气,吃螃蟹不管够。我可是早备了两大篓子送去了抱香坞,让男子汉们大嚼特嚼去罢。”
      尽管蒋萱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还是没有特立独行,跟着众人笑了几声。面部表情虽然虚假,但蒋萱盯着面前蟹酿橙的眼神是绝对的真挚的。玉瓶帮着蒋萱将橙子的顶盖揭开,蒋萱看那顶盖,尚且留有两片叶子,绿叶油亮新鲜,应该是没有一起参与烹调的缘故吧,再看盖子边缘犬牙交错,用刀子切的很精细。蒋萱转眼便看见了搭配的小勺子,小巧精致,应当是这道菜的专属拍档。压抑着心中的迫不及待,蒋萱优雅的执起小勺子,舀起——张嘴——“啊呜”——“咕咚”——想来如果是漫画,大概这一刻蒋萱的眼睛会变成一对粉红粉红的爱心吧。这真是出乎意料的味觉碰撞呐,想不到甜橙与蟹粉如此相辅相成,味道嘛,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惜只能吃一个,环视众小姐妹,多多少少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遗憾。蒋萱一本正经的又深刮了刮,含着小勺子时还在想:顾妈妈会不会做这‘蟹酿橙’,自己有没有机会,再次见识两个,真的两个就好。
      整乐了一日,次日蒋萱继续开始她的学习日常。这回过节,红药绣装茱萸子的香囊时,蒋萱也好玩似的学着动了两针。神奇的是她似乎点亮了隐藏技能,真的像有如神助,竟然三下五除二就给缝好了一个小香囊。拿着自己的作品,蒋萱有些呆。难道她是——有系统任务的么?不安了好几天,眼前也没弹出什么虚拟面板。蒋萱才拍着小胸脯,将这好消息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只当蒋萱记起了什么,忙寻来回春堂的老大夫给把了把脉,自然康健无余。然后——然后老太太便给她安排了教习女红的冯妈妈。好吧,一技在手吃喝不愁,什么针黹、庖厨比琴棋书画必要多了。所以她现在的课程表是辰正到巳正‘语文课’,午时自发加的烹调课;下午歇一歇,就得趁着天光还好跟着冯妈妈学习女红了。因为蒋萱根底打的还算牢靠,冯妈妈也省了不少口舌。蒋萱那日听顾妈妈无意间说起,老太太偶尔会犯头风。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回去她便与冯妈妈请教了一下,想给老太太装个菊枕。“九世居安”的图案细细的绣了一半。这日,蒋萱正在老太太的东梢间里默书,老太爷乐呵呵的打起软帘进了来,老太太迎上,蒋萱也搁下笔,站起予老太爷到了万福。此时,陶老爷子才让出身后一直跟着的男孩儿。
      按着老妻仍坐在罗汉床上,自己也坐了,才道:“这是我童年的孙儿,来咱们塾里读书的。”不等老太太发话便急急的对低头立在那的男孩子道:“韩宪,跟老太太请安。”
      早有丫鬟摆了蒲团,七八岁的小少年一撩衣摆跪在了蒲团上:“老太太安好。”
      老太太似乎也是尝尝经历这种突发的阵仗,从容道:“好孩子,赶快起来罢。”
      韩宪起身,仍然半垂着眼,很恭敬的模样。老太太边给他让座,边问如何来的,一路上可平安等等。韩宪一一笑微微的答了,这时,无意间一抬眼,就见罗汉床边立着个女孩儿,仔细一看,顿时蹙起眉,要说他因何皱眉?原来,这小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拆散蒋萱母女的罪魁祸首。韩宪是认出了蒋萱,却不知她竟然是陶家的孩子。他心底有异,却不好让人看出来,只得绷紧了身子。他堤防着蒋萱说出当日之事,然而他却不知,蒋萱已经失忆,连自己亲娘都给忘了个精光。
      蒋萱见这小男孩长得很帅,盯着她多打量了几眼。却见这小男孩儿看着她直皱眉头,搞得蒋萱很是莫名,左思右想也不明白,自己哪里惹人烦。突然,她灵光一闪,蒋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果见有些许墨迹,这下子她知道了。大概她脸上也脏了。
      蒋萱:哼,个小屁孩,居然洁癖。洁癖这玩意儿虽然值得拥有,但,你洁你的,洁到别人身上就太不讲道理了吧。
      蒋萱从迷惑到了然,最后扬起下巴挑衅的乜了他一眼,明显的面色一翻变化。全看在韩宪眼里,更坐实了他的猜测。韩宪暗自握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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