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阵》云水水

8、008大风起兮

　　既然主动出击没有结果，那便只好守株待兔。
　　这真是消极，才不过等了五日，陈闲云已然沉不住气：“不然我去找那姓木的，揭穿她！”
　　他是跳脱性子，受不得这样被动煎熬，并且他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变被动为主动的办法。乌珠却笑了：“你怎么揭穿？”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不傻，这些日子所经历这番诡诡怪怪的事他也不会就说出来，说出来也是白说，哪里会有人信，哪怕他在镇子上地位尊崇。他想了想，忽然计上心来：“那箱子里不是一箱人皮么，更何况引她们来前，我是打听实了的，永宁县县令家里失了千两黄白之物，而整个永宁县也就她们这一伙人行止异样，别管财帛是不是她们所盗，人皮哪里得来，就这些子事一旦传出去，怕她们也得不了好果子吃。”
　　乌珠愈发笑得前仰后合：“偏你会说笑话，我可要笑死了，你快别逗我！”
　　被人这样嘲笑，搁旁人早急了，亏是陈闲云好性子，又是自己的心上人嘲笑自己，倒也实在发不起脾气来，只悻悻问：“你笑个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对对对，你陈大少东，还能说错话么！”
　　“说说你就不着调，哪里说错了，你倒是说出来啊！”
　　乌珠才收了笑，飘他一眼：“当真要听么？”
　　“这自然的！”
　　“要说你这法子呢，对付普通人自不失为一记狠招，偏你总忘了，咱们要对付的可不是普通人。”
　　他倒一怔：“他还有什么诡秘伎俩应对么？”
　　“人家随便使个障眼法儿就够你喝一壶了，就说那箱子人皮，她说是绫罗绸缎，别人看着便就是绫罗绸缎，任你说破嘴去，人家也不过当你得了失心疯。”
　　他倒不虞她们会有此等厉害，蹙额沉思一阵，又问：“难道你不能破了她的法么？”
　　乌珠冷哼：“我要有这等本事，我也不在此开这一间破客栈了。”
　　两人相对默然，好半晌，陈闲云到底少年人，先已心浮气躁，凑过去挨乌珠坐了，与她脚并脚肩并肩。却因慌张不安局促过甚，身子崩如满弓，见她并无扭捏不悦之意，才放了心。他当然愿意与她时时刻刻这般亲近缠绵，不过不是时候，而今只是心里发紧：“照你这意思说，她们这等厉害，我们不是必死无疑了？”
　　“那也不定，你难道不知‘事在人为’么。”
　　“连对方底细也摸不清，何来事在人为啊，至少知己知彼才行！”
　　他愈发焦躁不安，她反而愈沉心静气：“等着吧，是狐狸，总会露尾巴出来。”
　　他握住她的手，她也不挣扎，任他越握越紧。他是简直恨不能把她整个人都揽到怀里，却又不敢造次，此时能紧紧握住这软香柔荑，已是喜出于意外。
　　“那我要做什么？”他摇着她的手问。
　　“什么也不做好了。”
　　他自己默默想了一会儿，叹气道：“好的，都听你的。”

　　狐狸尾巴露出来已是一月之后。
　　乌珠是而乐得自在，陈闲云却险些急成病。
　　然妖怪也不在乎陈闲云。
　　他依旧是踏着月色来的，还是那副小女孩的面貌，此时乌珠还没睡，叫包子烹茶来吃。
　　包子一转头，看到窗子外飘荡的惨白夹青的孩子脸，险些吓疯掉，当时发作起来，拔尖嗓子奋力尖叫。乌珠哪里受得了这番声嘶力竭，忙伸手在她脑后一按，她登时晕死过去，手中瓷壶当啷啷摔滚出去，所幸并不曾碎。
　　女孩子已稳稳坐在窗子上，两条小白腿自红裙子里探出，左晃右荡，哆哆哆……拿鞋跟敲墙，倒是一派天真之貌。乌珠睨她一眼：“来者是客，要不要吃杯茶呀？”
　　女孩子咯咯一笑：“我以为乌老板一定等急了呢，不想是这般好整以暇。茶就算了吧，咱们还是谈生意。”
　　乌珠不响，只在腰间荷包里，摸出颗冰糖含进口里。
　　女孩子已跳到屋里来，慢慢挪近，乌珠抬眼睛一瞧，浑不在意似地，复垂了眼睫：“谈生意，当然要诚意，然到此时，我对阁下身份底细一丝一毫也不知，这生意要如何谈法儿？”
　　女孩子乐不可支：“此言差矣，分明月前你那位相好的陈少爷还来找过我，怎说不知我身份呢，我便是巴家三姐么。”
　　乌珠笑得不置可否，忽然尖厉的眼睛，射出目光是刀风剑雨：“难道你欺我无知，明人何必说暗话，我虽不知你是个什么东西，然还知道你控制这小姑娘的法子。”
　　女孩子也跟着她笑，蓦然笑出一脸诡异——她双唇向两颊裂开，直近耳下，露出白森森一口好牙，还有红通通牙床。这是怎么样一副丑陋峥嵘，更有那双深黑的眼睛，沥出阴郁和恶毒：“那是什么法子哟，我倒有兴致听听。”
　　“你那日无意说出木姓女子等皆是你的‘肉衣’我已猜出几分，再经这一个月多方查证，也已大约明白，你定然本体十分弱小，所以要借助于人类身体才能施展威能，只不知你附着在这小姑娘哪里呢，这倒要请教。”
　　“好聪明，不如你猜猜！”女孩子忽然伏下身去，四肢着地，高仰的脸，如兽的目，她更接近乌珠了。
　　乌珠管自不慌不忙：“香居者，无色无形，有淡香，自人鼻入，通脑，可控人如傀儡——他人或者不知，我却清楚得很，什么无色无形，其实它们不过是一群小小可怜虫，身轻薄如冰晶，在暗处，自不分明了，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女孩子忽自唇间迸出一排利齿，颗颗都尖利成剑，她扑上来，把乌珠按在身下，牙齿抵住她的颈，乌珠倒不挣扎，幽润而含情脉脉的眼睛：“咬啊，咬啊，我一直想尝尝这滋味如何。”
　　女孩子却迟迟不下口，只四肢牢牢把乌珠按定，不容她挣扎腾挪。静了一会儿才道：“我对你这一身老皮老肉可没半点兴趣，我们还是来谈谈生意，正正经经的，你千万别耍嘴皮子气我，不然可有你的苦头吃，折磨人的法子我多的是。”
　　“也好，如此你何妨先放开我，我全身都被你压得发酸哟，怎么正正经经谈生意呀！”
　　女孩子又迟疑一阵，到底退开了，利齿收回去，爬起来坐到床边：“你可别和我耍心眼儿！”
　　“不敢，不敢！”乌珠自抓过一把杌子坐下，与她脸对脸：“哎，那便说说你想要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