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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很久很久之前,有人给Linda详细解释过为什么有人会喜欢赌博。说了半天,观点还是老一套:刺激。Linda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刺激,因为这种刺激的来源是未知,但是严格地说,任何赌博行为里都不存在未知。要么庄家永远赢,要么你在短期赢、长期还是庄家赢。要是引入资金价值的时间变化问题,就更无法计算得失——她才不在乎得失,是赌博的人把得失看得重。毕竟要是数字没有意义,一掷千金就没有快感了,输赢也没有区别。
      那个给她解释的人,最后说,你之所以觉得不刺激,是因为没有体验过完全的未知。你的生活和思维体系是完全理性的、循规蹈矩的、尽量可控的,所以你找不到这种在几乎不可控的边缘求富贵的快乐。“当然,你也不理解何为富贵。”
      那人不在了,应该,她想,否则她很想这个时候告诉他,现在我知道“完全的未知”是什么样子了,那种我也无法找到数据、证据或任何信息来判断的事情,我站在一扇门前,考虑应该怎么看。
      线索全断,她和玉子最后的线头是卢比西尼奥的诊所。
      “进去吗?”玉子问。
      Linda说:“等等,我听一听,有没有不正常的动静。别进去了危险。”然后把左耳贴在被太阳晒热的聚酯门板上。
      之前,两人从梁文坚处出来,就到玛莲娜去,路上就通知了梁文坚的几个手下来见。玉子与她商量了怎么办,然后就传达给这几个手下。他们足够可靠,嘴严,效率也高,还聪明。玉子派他们分头去打听郑丹瑞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有消息随时告诉她,遇事不要自作主张地行动。按照惯常的逻辑,他们先回到中心广场附近的贫民窟去打听。稍加询问,果然发现郑丹瑞此前在两个地方住过。玉子便指示他们去找房东,结果第一任房东之前意外身亡,如今是死无对证。第二任房东倒是还在,说郑丹瑞来时,只与另一个貌美艳丽的女子一道,还吵架来着。他们和房东比对了记忆图象,确认那女子就是如今米拉·卡尔德隆身边的张丽瑾。
      不算什么新鲜消息,只是故事重述。对于Linda来说尤其是。玉子没有苛责手下人,毕竟这是常事,只安排他们继续去寻找郑丹瑞一行人的下落。以他或张丽瑾为线索,到周围去寻找那些出了名的对来往人群过目不忘的人,以及商家自己设置的摄像头可能留下的记录,看看能不能发现些别的。
      但是如果有影像资料,不要看,只是悄悄复制回来,玉子和Linda亲自看。毕竟无论暴露给谁都不行,身边还是黑暗的森林。
      她说是这么说,虽然玉子也认可没多问,但Linda还是觉得不够有效。这伙人负担着建造亚特兰蒂斯号的准备中最重要的任务,早就是老手了。除了那个女孩,其他的人,按照现在知道的两个名字来看,郑丹瑞和张丽瑾还有另一个男人,都三十多岁了,快要退休就等于充满了经验。想要抓住恐怕会非常难。脸不好找,身形也不一定,他们是健美,但孤儿城的大街上也有很多通过各种手段变得健美、或者至少看上去健美的人。从商家自己质量参差不齐的视频记录中恐怕很难一眼判断出来。
      一眼不能,那就很多眼。她不怕浪费时间,她有的是时间,她只是怕在这场可能注定徒劳无功的寻找中,妻夫玉子被过早的耗光了耐心。毕竟她是她唯一的棋子。
      手下人带回来非常长的视频,她说她来看,让玉子去休息。玉子拒绝,最后还是睡着了。她无心去欣赏玉子睡着的姿势像小孩,只是加快速度开始观看和比对。她可以做很快,但是那么快容易引人怀疑,只能等到夜深人静。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她发现了四个人的踪迹。和她前去木星基站寻找时获得的体貌信息一致,走路姿态也很相似。回转街的一个老旧得不能再老旧的模糊摄像头里,郑丹瑞带头,张丽瑾押后。只有半张美丽的脸露出来了,的确是一眼难忘的那样美。
      身边的妻夫玉子动了动,于是她开始假寐。闭着眼思考来龙去脉,还是不能摸出头绪。有种种可能,可能都是,可能都不是。他们可能去了一家诊所,可能只是去问问,可能还做了别的,可能什么都没有。但她必须得去。而且只能她和玉子去。如果那四人真的投靠了什么人,那么她就更加要小心,否则打草惊蛇。
      棋子有好处,也有坏处。
      八点的时候她叫醒了玉子——不能再早了,她知道,所以还摆出了非常温柔的眼神和表情——哄着玉子起来,告诉她找到了一个线索。两人便一道吃了早餐,以出去玩为借口,往东北方慢慢悠悠地走。先是在集市瞎逛了一阵,又去喝了模仿都市圈的什么奇怪的泡泡饮料,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转街来。上楼上得一层比一层快,直到卢比西尼奥的门口。
      “有声响吗?”玉子悄声问。
      Linda摇了摇头。玉子说:“那我来。”说着拿出一个杯垫大的圆盘贴在门上靠近电子门锁的位置。玉子一手扶着薄薄的圆盘,皱着眉头好像在深思。而Linda只是装作好奇地看着这落后十几年的开锁技术。
      换她自己来,一秒钟。差一点的一般人,有插件辅助也只要十秒钟。
      门开了,她假装诧异地对玉子摇头感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玉子红了脸,低下头去。
      她本该立刻领头进去,却突然被这低头的姿态所吸引。
      玉子更羞怯了,用手推她。她才反应过来,霎时内心无比惊讶。
      我在干什么?
      卢比西尼奥的诊所里非常整齐。照玉子说,似乎不太正常。“这胖子一向不怎么整洁。这样子整洁得太过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暗里打开了特殊视觉,一层一层的扫描。除了满地凌乱的脚印,手术室里,诊疗床和总控台都干净得甚至少了本该有的油渍;墙上有蓝色按钮,按一下就弹出一张本来镶嵌在墙内的诊疗床,看来经常有两个躯体同时存在。Linda摸了一下这张床,又检查了床架、底板,全部一尘不染。没有任何生物痕迹。药品架非常整齐,按这样子看,她甚至可以推算出卢比西尼奥平时最常用的药是那些、他的手又有多长、肩膀和腰怎么转动才能取到所需要的药品。有的药剂用掉了,有的还没有,有的需要补充,无法判断都干了啥,时间也过于久远。
      休息室里传来玉子翻找东西的声音。她走过去,见玉子还在卢比西尼奥的办公桌前忙碌,她问有什么发现,玉子说啥都有,就是没有她们要的:“连这都有,你看,巴勃罗·卡尔德隆的金剑,里奥尼的银杯,这算是破了之前的大窃案了。这东西恐怕不是他敢索要的。但咱们拿着也没用,咱们得找电脑。这家伙有个非常小巧的电脑。总是说自己有什么都会存在那上面,绝不放在脑子里,免得遭难受罪。”
      Linda快速扫描了房间,知道此地别无他物,就走向门那头的仓库。一进门,就看见全息投影的圣母像。高大,修长,比例近乎神话中幼年时期的巨人或者成熟之后的精灵。她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东西了,既像,又不像。像是像在衣服的褶皱与脖子低垂的角度,不像是在于圣母苍老的容颜。
      或许他并不知道圣母应该永远年轻。即便现实中绝不是。
      现实中没有圣母玛利亚,现实中可能有很多伪装为玛丽亚的耶洗别{26}。
      你看,不管是与上帝订的哪一个约,最后都会被遗忘。
      她顺着圣母的视线看下去,看见的是与外面正相反的一地狼藉:货架倒塌,穿越了圣母的全息像;从义肢到各色液体和线缆,一地都是,恰如一个人造人被打破、构造原件洒了一地一样。她扫描了几下,看到了人躺在地上时留下的印记,又看到了墙上指甲抓出的痕迹,还看到了几乎微不可见的一滴血。
      她几乎能重现场景,闯入,抓住,敲脑袋,套袋子,扛走。
      不用再想了,这个人——据说是个胖子——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有人先来过来了,还打扫了现场。现在唯一需要看的,是那面墙。墙后有东西,她已经看见了。但是机关在哪儿?她轻轻发出一个电讯号到门锁,让微小的信号顺着控制线往回走,自己也倒回去,一边和玉子说着仓库的情况,一边追踪信号的去向,直到看见墙上一块及不显眼的污渍。
      多聪明啊,谁也不会在乎一个油腻的男人的诊所墙上的污渍。
      她走过去,和玉子聊着,顺手帮玉子在卢比西尼奥乱七八糟的杂物堆里翻找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找到一个瓶子,顺手一扔,准准地击中污渍,仓库里的墙打开了。
      “那是什么声音?”她假装惊讶地对玉子说。
      那是个狭小的房间,廉价桌子上只剩下一堆线缆和烟灰,不知道之前放过什么。玉子上前翻找抽屉,而她走过去,踩了踩地砖,找到了电脑。
      “你真是我的——唉!”玉子找不到话来称赞她,她只微笑,不想回复那谬赞。
      手掌大的电脑里的确有卢比西尼奥的账目,而且是被人知道了不好的黑账。为保证安全,他不写人名,只描述体貌特征。由于读起来很奇特,Linda猜他用的全是反语,或者至少部分是。于是她干脆全都反过来理解。果然在上千条记录里找到一条,说此人高大瘦削,话少冷静,看上去财力绝无问题,也满足了他的要求。对方的要求则是“重新做人”。
      是吗?
      还说后续带来了三个订单,但难度很大。文档最后的结论是“已经完成”。这篇还加了密,只不过远在玉子察觉之前,她就破译了。的确是没难度,只是她不能表现。
      她问玉子,一般来说完成了之后会怎么样,比如有废物,是如何处理。
      玉子面露难色:“你真要去?”
      深夜,两人抵达“坟场”。她见过真正的坟场,有墓碑的没有墓碑的,都见过。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以巨大的酸性溶液和玻璃池构成的终结之所。虽然气味刺鼻,但她竟然不觉得厌恶。因为一切都在这里抵达了终点。无论是有机体还是无机物,通通放在一起销毁。这样很公平,就像生就有死一样。
      吸血鬼自有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痛苦。
      但见到玉子很反感的神色,她立刻提议离开。不想追问如果还有残留物会怎么样——不怎么样,如果有爆炸事故,那也是正常的。而且要是炸了,那就没有价值了。反正都在依然活着的那个脑子里,不管是什么样的脑子。
      断。
      还是要从头开始,至少现在确定了可能发生的事情是那个方向的。那她能采取的措施也只有,回到棋盘上参与棋局。
      于是,她牵着玉子的手,轻声地问道:“不舒服?”
      这话说完,她自己忽然觉得舒服了。但疑惑也同时生起,为什么啊?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禹品正在办公室里加班,突然秘密通讯响起。视网膜上的三个红点表示是绝密通道,她只有一个绝密联系人——陈蕴的是蓝色的——那个自称Linda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地接起来,什么都不做,免得被黑入,反而撞破她的秘密。
      那边Linda说,禹总监在办公室吗?我马上过来一趟。禹品说在——横竖一分钟内她也无法离开,被抓包就不好了。在自己完全可控的地方也稍微安全些:“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头说有,还是急事,“我还顺路通知了陈院长,一会儿我们在办公室见。”说完就挂断了。禹品在红点消失的瞬间立刻呼叫陈蕴。陈蕴刚接起来,她直接就说:“你别过来。”
      “你怕什么,不一定是呢。”那头陈蕴倒是很镇定。
      “万一呢!”
      “那又如何?我能跑到哪里去?她跟你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担心——”
      “别担心,我马上过来。表现得一如往常就好了。不然不打自招。”
      也是,她想。但还是立刻检查了泰瑞莉亚所在房间的屏蔽是否安全,反复锁死了气密门。她总是对Linda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此人怪异。但这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看作潜在的敌人,然后举止如常就好了。
      如果有紧急情况呢?好像作为总是遇到急诊的医生的陈蕴总能保持冷静,而她不能。可她在意啊。要不是她当时一时怜悯,绝不会摊上这么大的事。陈蕴也不会被牵扯其中。如果真的有危险,她可以争取五分钟给陈蕴去逃离。只是陈蕴未必会罢了。

      陈蕴走进办公室的时候,Linda已经来了。她刻意飞得慢点,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免得自己和禹品事先见面商量的时候被这人撞破。Linda穿着一身黑色丝绸连衣裙,裹得密不透风,头发也紧紧地束在脑后,简直有一种几百年前的贵族气。陈蕴望着着坐在环形沙发上的金发美人,不禁想,要是她再白一点,大概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吸血鬼了。
      “陈院长,来得正好啊。”Linda起身与她握手,“我正在和禹总监讨论最近项目的进展。恕我太忙,一直没有时间过来看看。刚刚听禹总监说,项目进展不错,陈院长辛苦了。”
      陈蕴对这起初的好话一点兴趣也没有,但不得不应承,“这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看到陈院长对生产线改进提出的方案,粗略一读,不得不佩服陈院长是相关的专家。我想这方面,问题已经不大了。需要继续努力的是大脑的开发。”Linda早已坐了回去,右腿搭在左膝上,修长的九头身在浅灰色的沙发上摆出利落的姿势。“我认为,大脑的开发和思维系统的开发应该同步进行,这一点也一直是我们计划中的。不知道陈院长觉得呢?”
      陈蕴其实一直想用思维系统无法开发来搪塞人造电子脑这回事。她认为意识的复杂程度是无法量化的,也早已为此撰写好了报告。但因为实际上第一个需要看这份报告的人就是禹品,禹品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而剩下要看这个报告的人现在还没提出要看,所以报告也就留着。
      现在,她说不说呢?她用余光看了禹品一眼。禹品用力地盯着她。
      “其实我认为人造思维系统无法设计。”她说。
      “哦?”Linda那双绿眼睛直视着她,没有一点感情,没有好奇,没有愤怒,没有失望,什么都没有。
      “因为,意识是无法量化的。就比如现在的通用生活辅助AI,它可以记录每一个主人的不同信息,通过自我学习对每一个主人的心里做出侧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无论何时,我们从AI放在芯片里的记录里提取到的都只是一个过去的某某人,在对未来的预测上总是不一定准确,因为人不是纯理性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完全不理性的。”
      她注意到,在自己说到理性不理性的问题时,Linda的眼睛似乎聚焦在她的眼睛上,当然接着又回到虚空。“但是数字所作的量化处理只能反映理性,不能反映感性和非理性。我们可以定义一个人的良知,道德,是否会危害他人,这都可以;比如可以是满分一百,六十到八十九算是一般人,九十及以上算道德高尚者,六十以下全是坏蛋,我觉得这是可能的,甚至也是一种必要的归类,一分的差别是可能的。但是我们不能定义一个人爱一个人和爱另一个人的区别;如果满分是一百,爱一个人九十分和八十九分的区别在哪里?六十分和五十九分的区别在哪里?有区别,那又怎么样?我们自己都说不清的事情是不能用可描述的语言去规定死的,它本来就是含糊且经常变动、没有公认定义的。”
      “陈院长。”在她换气的瞬间,Linda打断了她。“对于人类,当然如此。虽然,恕我直言,我觉得这并不好。但在这里我想我们没必要讨论这个,我只需要向你重申一点。”
      Linda的语气变得很严肃,但并没打算配合性地站起来。“新型人造人项目本身要不要做,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要考虑的是,怎么做。”
      话音落在地上就像碎掉的陶瓷盘子。
      “今天,我这么晚了还过来,的确是比较急的事情,正和新型人造人的思维系统有关系。”Linda握着双手,身体微微前倾,朝着陈蕴,偶尔看一眼禹品,“为了安全,现在需要你们开发一款可以用于追踪人造人的,怎么说,软件也好,器械也罢。基于新型人造人将有的技术水平,你们必须基于外星殖民者使用的特质芯片水平来开发。也就是,能追踪到逃亡者的外星殖民者,也就能追踪到所有人。明白了吗?”
      沉默再次降临。
      陈蕴没法看禹品,更不能秘密沟通——天知道这个女人有没有在窃听她们俩?这个女人肯定可以做到的——于是准备拖延,等到禹品想出办法来:“如果要设计这样的东西,得先有人造人的思维系统才行。”
      “不要紧,一切参照现在人类。参照你们这样聪明的人,以及那些外星逃亡者。”Linda说着又靠了回去,“甚至你们同步开发也可以,只要你们能做到。”
      “如果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她开始努力急中生智,“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要能用的话,或许只能是某种无线电装置。强大到无论如何都会受影响的那种,在影响的效果上做区分,比如会特别痛苦或晕倒之类。”
      “嗯……”Linda想了想,抬起头来道:“只是恐怕这样会把需要筛查的范围弄得过大。而且按你所说,这必须是一个效力很强的装置,如果要便于筛查,又得可以手持,那一次充能就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
      陈蕴巴不得她这样想,立刻开始和Linda讨论原理,希望借机套取有关逃亡者特制芯片的信息。而禹品在一旁一边静静听着,一边快速分析目前的情况。
      这个女人应该不知道泰瑞莉亚的事情。不然从她今天不同于上次的强硬来说,如果知道了,根本不需要和陈蕴废话,直接搬出来就可以要挟她们两个了。那样的话陈蕴就绝对无法拒绝。而且这个女人高于委员会,如果知道了这种在委员会看来已经是十恶不赦的事情,那就更加不会给她们机会,今天应该直接派人来带走她们。即便还存在着一种认为她们都是相关领域的顶尖人才所以暂时留着不发落的可能,但——
      不能坐以待毙。她想到更好的做法。于是出声道:“也可以不那样做。不用什么发报器,做一个memo就好了。”
      那头争论得两人都转过来看着她。
      “现在各种各样的广告这么多,看一眼就巴不得给你说上十分钟,其实是最有效的介入媒介,无声无息地直接抵达意识表层。如果我们可以设计一个memo,隐藏在这些广告里,让无关的人看了都没反应,只有有关的人看了才会引起特定反应,比如恐惧或者什么的,这样就极度容易识别了。”
      Linda 在点头,而陈蕴说:“这也还是要思维系统出来才行啊。”
      “我认为可以同步开发。”禹品补充道,趁Linda在思考给陈蕴使了个眼色。

      Linda没多久就走了。陈蕴留下来和她讨论。“你疯了。她要三个月,你就答应她?!”
      “你冷静点。”她把双手放在陈蕴肩上,同时降低自己的肩膀,好像哀求的姿势,“三个月能不能还不一定,但是咱们得先送走她,是不是?多留一分钟也是危险的。”
      “你知道我认为开发不出来。”陈蕴叹气道,“这简直就是凭空臆测,再说了我并不多么了解编程的知识,你的想必也不够。你的手下人就可以?”
      “我不打算找我的手下人。我准备找那姑娘。”她指一指地板。陈蕴霎时反应过来,“太危险了!”
      “可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天才。她自己不还和你说吗?服用增强剂之后脑子转得越来越快。是你没看,我昨天看了她在写的东西。不夸张地说,按我的浅薄理解,一旦联网,把整个工厂黑了都可以。”
      “但你这样等于把她放在不保密的位置,让她开发追捕自己的程序——”
      陈蕴突然住了嘴。
      “你明白了吧?”禹品说,“否则,我们怎么保证又能交货、又不暴露她?”
      陈蕴想了想,长叹一口气,“咱们这是刀口舔血。”
      “没办法的事。”禹品道,“但她也答应给你开放特质芯片的信息查看权限了呀?咱们不是完全居于劣势。只要小心。”
      陈蕴无奈道:“‘只要小心’,这话总是那些最终失败的人说的。”
      “失败就失败,我自己去。给你争去十分钟逃走。我的飞行器可以。”
      “闭嘴。”陈蕴站起来道,“你休想。”

      玉子做了一个梦。因为她本以为自己还在Linda的怀中,实际上是被Linda植入了一个梦境,而梦中梦之中,她梦见自己和Linda去了一个从没去过的地方——蓝天白沙的“海边”。Linda对她提过,因为她从未真的去过。她想象中的画面里,海鸥只是白色的鸟,并不清晰,海浪到了远的地方看着就像油画一样模糊。她和Linda并肩站着,只能听见海浪声。
      她没问为什么到这里来,潜意识里宁愿跟随Linda到任何地方去。于是只对身边牵着她手的Linda说:“这里真好。”
      “你喜欢?”
      “喜欢。”因为喜欢你。不,因为我爱你。
      对,我爱你。
      “你喜欢就好。因为——”
      “什么?”她看见Linda的神色很认真,竟然有些害怕起来。
      我只要那一个答案,那单独的一个。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喜欢你高兴,我也就高兴。”
      Linda的语调是那么温柔,整个人都凑近了,她感到自己面对这强烈竟然无处躲藏,虽然想要拥抱这种情绪,又害怕就此失去了什么。好像这是一眼望不到地的深渊似的,跳下去需要勇气。
      但是她怀念那种轻飘飘无依无靠的感觉,Linda曾——
      她再次脸红了。而Linda说,“嗯?怎么了?你不愿意?”
      她抬起头,第一次在那张脸上看到失望的神情,一时恐惧至极,大声喊起来:“我愿意!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直把自己喊醒了,眼前依然是Linda的脸,温柔妩媚,还多了几分强势——或许也因为她自己自愿缩小一些弱势一些,这样才能吸引Linda保护自己?这样才能享受被保护。
      这样的早晨开始重复,相拥同眠,被Linda叫醒,然后趁着和平时期,远离小小冲突,去寻欢作乐。她不想追究和Linda追查出来的无头案,宁愿保留一片迷雾。因为卢比西尼奥的离奇失踪,Linda提醒她再行动下去可能会引起注意,不如消停一段时间。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可以慢慢来。
      再说了,我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Linda说。
      对于周围正在维持的微小和平,她很满意。就像她的父亲那样,天性中喜欢相安无事的平静。妻夫正则最近似乎努力对里奥尼家族和卡尔德隆家族都表达出很强的善意,发生了与韦斯普奇的冲突,被抓来的人也是治疗好了之后再礼貌地送回去。她觉得这样很好,更想参与其中。
      她始终觉得小教父文森特野心勃勃,绝不会如此安分。不搞出点事情来,怎么出头?里奥·里奥尼从来没有说过女儿不能继承他的位子,不可以有女教父。
      于是她决定积极参与这件事,首先从和埃利诺妇妇继续搞好关系开始。说不定也能从那头找到一点有关内奸的线索。
      她问Linda要不要一起去,Linda说当然。闻言,她笑得无比灿烂,然后扑进了Linda的怀抱。

      孤儿城的某处,一间毫不起眼、隐藏在花街柳巷里的诊所。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医生取下了备份条,然后走过去扶起躺在病床上的男子。旁边,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靠墙站着。
      “你要知道,木造敏郎是我最信任的医生。”小胡子说。
      “是,谢谢你。”病床上的男子坐起来,眼睛还闭着。
      “你记得转告她,就算她在那边因为长得漂亮混得特别好,也不要忘了该做的事情。她要做的就是那些,她要得到的也只有我能给她,不要以为攀附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那个女人,只能给她她不要的荣华富贵。除了我谁也不能帮你们,到别的地方去你们也是死路一条。明白?”
      “明白。你放心。”
      男子睁开眼,仿佛眼前能看到同伴在装饰华丽的闺房里绝望的脸。
      我们只是想要做个人,像人一样活一次,为什么这么难?

  • 作者有话要说:  {26}耶洗别是以色列的王后,个性冷酷。在《新约》中曾被提到,用以警示教众,说在教会中将有人假借上帝的名,传假的信息和教导。也常被用为淫邪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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