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两张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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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呢？
九岁之前，我不明白，十六岁的今天，仍在疑惑。
自从娘亲逝世之后，爹爹便决定了不再娶妻。并以不愿见我受欺负为由，推拒了一干上门来说亲的婆娘。可求亲说媒的人却还是有增无减。
这点我很能理解。以我们家的家境，凭爹爹的长相，加上他的年轻，愿意为了女儿的幸福而不续弦的想法，这样的男人，世间又得几个？
媒婆们前仆后继地上我家来，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可是爹爹他依然如那磐石一般，誓不折衷。
年复一年，渐渐的，上门的人少了，爹爹的颊边，生了白发。
每当他将我搂在怀中的时候，我总是会心疼地摸着他慢慢冒出的银丝，劝他：“爹，女儿不介意有个后娘，女儿希望能有个人来照顾您。”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爹爹总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苦涩，久久地看着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甜蜜而哀伤的过往。
有一次，他眼眶甚至都发红了。自此之后，我便再也不这么说了。
“既然爹爹不愿娶妻，那仲姿就一直陪在爹爹身边，直到白发苍苍！”
爹爹笑了，眼里莹光闪烁，说了句：“傻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那时的我听了，很是不服气，甚至还暗暗立誓，一定说到做到。可谁知，这个誓言，很快便如同爹爹所预言般的，泡沫般破灭。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跟娘亲越发相似起来。这使得爹爹每每见着我，都是一件分外煎熬的事情，他总会想起娘亲。可是他又那么的疼我，所以他也舍不得不理我。
毕竟是长大了，不可能还跟以往一样，赖在爹爹怀里撒娇，听他说起自己与娘亲的故事，我感到很寂寞。
不管是身边的小丫鬟，还是乳大我的奶娘，她们都不能理解我的孤单，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苦闷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日，在高飞的秋千上眺望，我见着那长长的街道，繁花簇马，女娇男痴。
不由的就心动了。
于是我对小丫鬟说：“再快些，高些！”
一上一下中，我远望是大千世界的美好，回头却有着深而厚的围墙。
团团地将我和爹爹围住的，围墙。
突然间，我瞅见一个路人。
那是除爹爹以外，我所见过的男子中最为好看的一个。
白驹之上，他素衣飘飘，发丝轻扬间，尽是风发意气。
他似乎已在墙外伫立许久，发觉我在看他，转眸间，光华四溢。
秋千还是在上下翻飞，我们就这么默默对视着，那耳边呼呼的风儿，那喧嚣不止的人声，仿若从未发生过一般，就像是几千万年来的等待，我们，就为了这一刻的相遇。
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吓到，我赶紧将秋千慢了下来，慌慌张张地往闺房跑去。
屦不顾着，花钿更是散落一地，墙外，听得那人长笑几声。
爹爹听闻此事，眉头紧皱。饶是惜我如他，也必然认为这是不应该的，一名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随便叫人看了面目去？
又或者是，他又将我心思看穿。
“姿儿，此人可有何与人不同之处？”
“他佩有一剑。”青色的长剑，雕花盘虎，威猛而不失精致。
爹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此后，我便跟着了魔似的，天天往后院里跑，总想着要踏上秋千，去寻那宿命的战栗之感。而往往的，这一念头总被我恶狠狠地克制住了，因为我知道，这是不对的。
但胸中激昂澎湃的波涛，却容不得我三番两次的拒绝，最终，我还是站到了秋千之上。
而那人，也不负我所望，正在不远处，凝神而视。
痴笑了声：呆子。
丫鬟们不解问道：“小姐？”
“呵呵……”我只一味的笑，笑得墙外的人，亦如春暖花开般，弯了一泓墨黑如潭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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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准备将我嫁出去了。
乍闻得这一消息之时，不知为何，我竟没有丝毫抵触的情绪。
是因为已经预料到此事定不能由我，还是……对爹爹的疼宠有所持仗？总之，我相信爹爹。
爹爹说：姿儿，此去之后，为人妻妇，凡事需忍，勿要任性。爹爹再是护你不得。
我只是哭。
我舍不得爹爹，但既然是爹爹所做的决定，我是绝对会照做的。心里也明白，爹爹所做的每一件事，均是为我。
盖头被掀开之前，我一直都是忐忑的。
在看到那人之后，我终于笑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他同样看着我，那一种愉悦，令人心疼，仿若千年的守候，终于等来的叹息。
婚后，我们相敬如宾，是邻舍之间极为称羡的佳偶。
爹爹，相濡以沫，便是这种感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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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多久，战事便开始了，夫君他作为一名将军，自是不能不随军前往。
鸡栖于埘，
日之夕矣，
羊牛下来。
君子于役，如之何不勿思？
杞梁，你是否也与我一样，暗暗地在遥望故乡这头？
不久，我便收到可怕的消息。
他们说，你亡于高墙之下，我不信。
可当我来到城墙之外的时候，看到漠漠大地，尸横遍野，骨落无人拾，血浸三尺。我便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将要永远地失去你了。
我不甘心，一具又一具地翻，一颗头颅又一颗地找，直至一名士兵瞧见后，我方才从他口中得知——
你的尸骨，收于城墙之内。
坐在城墙之下，抚着你早已不成样子的身体，恍惚间，便忆起当日素衣白马的相遇。
那时你我年少，犹记得当时求娶的你一脸执着，而躲在帘后的我，早已是双颊涨红。
爹爹当时那漫长而无奈的叹息声，此刻在我耳边旋绕不休。
他一早便已预料到今日了吧？爹爹是这般聪明的一个人。
想到爹爹，顿时就委屈起来，恸极而不能出的泪，就这么地淌下。
先是蜿蜒如涓涓之细流，接着，止也止不住的哀号，遍布城阙。
人们围而聚之，感叹道，如此深情。
谁又能明白，我心中痛失千年的惆怅。
我又再度失去你了吗？
恰此时，天雷轰轰，城倾墙塌。
我哀不能止，只任他人奔走躲避。
王闻之，招我而诘。见而叹曰：如此佳人！
而后求娶，我是断然不能答应，但亦知不能避去。
再嫁已是不能，但我不愿连累爹爹，范郎，我只有一同随你去了，方才能够安定。
面对滔天巨浪，我并不畏惧，唯一担忧的是，黄泉的尽头那边，是否有你同在。
相濡以沫，不如相逝于江湖。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两张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