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真的裂开了》岑京

2、第 2 章

　　蓝澜对自己昏迷一个月这件事深感惊讶，但看着郁长临比之前憔悴的样子，她显然更关心他的状况。

　　郁长临此时却笑了，他清楚地知道小徒儿在想什么，轻轻将蓝澜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拭去，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云笈眼看最棘手的事解决了，她也就暂时出去了。

　　稍后在师门小宴上，须宜看着终于重展笑颜的郁长临，感慨道：“小澜儿你不知道，你师父当时赶去昆仑山，差点就跟那条老龙拼命了。”

　　“老龙？”蓝澜疑惑道，“什么老龙？”

　　“就是一条有八千年修为的长虫，之前受伤闭关，最近的应该是出关了，就在昆仑山上撒野，不巧被你遇上了。”郁长临解释道，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须宜一眼。

　　须宜心头一颤，只觉脊背发凉，暗道失言了。

　　云笈倒是没察觉这对师兄弟之间陡然微妙的气氛，对蓝澜道：“小澜儿你不知道。”

　　这口气和须宜刚才如出一辙。

　　郁长临一个眼刀过来，云笈却仿佛在身边设了结界似的，压根没接收到他的暗示，继续道：“你师父那会儿急得呀，满雪谷地找你，我和他认识六百年，也就……”

　　“师姐师姐，你尝尝我做的鱼。”须宜打断道，“这可是我特意回三重天从天池里捞上来的，六重天该是连养着看的鱼都没有了吧。”

　　蓝澜只觉古怪，便扭头去看郁长临。两人目光交汇，一个疑惑重重，一个泰然自若甚至还带着三分悠然自得的笑意。

　　郁长临道：“腾云带你出去却独自回来，我自然知道出事了。你可是我的宝贝徒弟，我当然要立刻去找你。”

　　“小澜儿，你这一个多月神游去了哪里？你师父可是丝毫感受不到你的元神在何处？”须宜好奇问道，“按道理说，这不应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蓝澜只是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她没有说谎，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小宴前，郁长临问她，她也是这样回答的。

　　须宜和云笈都另有深意地和郁长临对视一眼。

　　“大概是流衍那条臭龙的缘故吧。”云笈率先打破了此时的沉默，“小澜儿毕竟没什么修为，流衍又发疯，可能就这样把小澜儿的元神震离体了。昆仑山漫山灵气，结界无数，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小澜儿的元神被卡在哪里出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对对对，师姐说得对，不愧是六重天的神仙，见多识广。”

　　须宜一番恭维刚说完，就被云笈猛拍了脑门，教育道：“少拍马屁，下个月检查修行进度，不合格当心我揍你。”

　　须宜瞬间一副苦瓜脸向郁长临求助，道：“师兄，师姐又欺负我。”

　　郁长临笑而不语，眼看着云笈欺负弱小，他靠近蓝澜，小声问道：“小澜儿可知道这叫什么？”

　　蓝澜看着云笈和须宜两个神仙却在满院子跑，像是心智未开的孩子那样追逐，摇头表示不知。

　　“这叫打是亲来骂是爱。”

　　“那师父从来没打过我，也没骂过我，是和我不亲也不爱我吗？”

　　郁长临神情一滞，看着真诚发问的蓝澜，感受到这小丫头在心里偷笑，便轻弹了她的脑门，道：“这下满意了？”

　　蓝澜揉着眉心，笑得眉眼弯弯。

　　不一会儿云笈追着须宜停在郁长临面前，插着腰微喘着，看着这对有说有笑的师徒，道：“小澜儿，要不你也跟着我们一起修行吧，这样你就能自己稳固元神，还能督促你这惫懒的师父一起努力。”

　　“大可不必。”郁长临断然回绝道，“这次是意外，以后我会时刻护着小澜儿，不会再让她身陷险境。”

　　“我觉得师……”须宜话音未落，郁长临那笑意满满却阴气森森的目光又抛了过来，他一口气堵在喉口愣是咽了回去，道，“师兄说得对。”

　　云笈一把揪起须宜的耳朵，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蓝澜忙劝开云笈，对郁长临道：“师父，我觉得师伯说得有道理。”

　　郁长临没说话，夹杂着初夏暑气的风吹得大家伙都有些热，心里便都跟着有些躁动不安。

　　须宜见状，幽幽地挪到云笈身边，扯着那六重天女仙的袖子，拼命打眼色要立即撤退。

　　云笈却甩开须宜，笑对蓝澜道：“小澜儿果然懂事，你师父要是不教你，我教你。”

　　“谢谢师伯，但我是师父的徒弟，真要修行的话，我还是想跟着师父。”蓝澜跑去郁长临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郁长临过去将蓝澜保护得太好，谁都没注意这丫头活了两百多岁居然一点修为都没有。

　　蓝澜自己也迷迷糊糊的，直到刚才云笈那个提议，她一听就心动了，并且是在那一个瞬间产生了足够让郁长临感知的认同情绪，非常强烈。

　　不见郁长临作答，须宜却能从他那逐渐皱紧的眉头里看出端倪——他当然知道郁长临为什么不让蓝澜修行。

　　两百多年前郁长临下凡公干，意外捡到了当时刚出生的蓝澜。但那会儿蓝澜的身体只剩下一点温度，魂早就被鬼差勾走了，根本追不回来。

　　郁长临当时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用裂元术去救蓝澜，还真的成功了。从此以后，他们师徒共用一个元神，此消彼长，谁一旦使用了过多的元神灵力，另一个必然会受到影响。

　　很显然，在这场师徒关系里，郁长临需要更多的元神维持金身和满足日常需求，他和蓝澜便在这两百年里习惯了这样的元神分配。但如果蓝澜开始修行，这种平衡会被打破，后果或许很严重，要命的。

　　正是须宜知道了这个云笈和蓝澜都不知道的秘密，他唯恐郁长临嫌云笈话多，便直接拽起云笈就走，生怕这看似云淡风轻的师兄真生气了做出点不理智的事来。

　　“好。”

　　郁长临干脆的回答在萝梭树下响起，须宜惊得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万万想不到郁长临居然会甘愿为蓝澜涉险至此。

　　“我反对！”须宜毫不犹豫道，见众人投来各异目光，尤其云笈那眼刀跟能在他身上挖个大窟窿似的，他结结巴巴道，“先不说修行多苦，单就小澜儿这特殊情况，走不了正常流程，连当散仙的资格都没有。”

　　“这倒真是个问题。”郁长临对须宜这临场反应颇为满意。

　　云笈才不理会这对师兄弟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认真思索起来，别有深意地打量起郁长临来，道：“小澜儿没有人界身份，得不到正常的神仙筋，进不了天选宫，也就没办法过试炼。但是神仙筋是可以造的，是不是，师弟？”

　　郁长临闻言，脸色瞬间大变，尤其当蓝澜看着他时，他第一次表现得仓皇促狭，回避开宝贝徒弟的注视，手指在腿上不停地点着。

　　“师父，你怎么了？”蓝澜发现，从来淡定自若的郁长临居然脸红了，她大吃一惊道，“师父，你怎么脸红了？”

　　郁长临假意咳了两声，道：“大人的事，小孩子……”

　　视线和蓝澜交汇的刹那，郁长临的心头猛然一震——眼前的眉眼虽还带着稚气，却早不时他记忆中的小孩子了。他深切地记得，他在昆仑山遍寻不见蓝澜时的急切和担忧，恐惧占据了他的整颗心，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这个陪伴了自己两百多年的姑娘。

　　蓝澜是靠他的部分元神才能活下来，一旦丢失，蓝澜也就殒命。然而那时他无法感应到蓝澜的元神去了何处，而他也因为元神残缺受到了影响，浑身剧痛，生不如死。可他依旧坚持在雪谷深厚的积雪中找到蓝澜，并且在回到星君府后时刻守在她的床边，期盼着这昏睡的姑娘能尽快醒过来。

　　六百年前，郁长临已经尝过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他不想六百年后再经历一次，即便蓝澜是他一时心软才救下的，但两百年的时光早就在他们之间结下了比元神共享更重要的联系——就像蓝澜陪伴他两百年一样，他想用将来所有的时光与她相伴，哪怕只是以师徒之名。

　　蓝澜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暖意涌入心头，她分辨不清这是什么，只觉得莫名高兴，嘴角上扬，凑近郁长临问道：“师父，你有话跟我说？”

　　感觉到心剑有所动摇，郁长临立即退开，匆忙间压下那突来的心潮，故作镇定对云笈道：“不就是九阳谷嘛，去一趟又不是难事。”

　　“哦。”云笈坏笑着，用手肘一捅身边的须宜，道，“请你去九阳谷看戏。”

　　须宜迫于郁长临的淫威不敢当场表态，只站到云笈身后低声道：“师姐护我。”

　　于是第二日，郁长临带上寄居了辟天剑灵的木剑，领着蓝澜一行人前往九阳谷。

　　腾云飞行的一路上，郁长临都沉默得很。

　　蓝澜看得出，这不是郁长临平时那种淡然风轻的安静，而是因为顾虑和慌张表现出的自我压抑，他现在的每一个神情动作都带上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郁长临知道蓝澜好奇，这丫头心里的疑惑早都化成一句句无声的“师父，告诉我吧”传进他心里，软磨硬泡着差点就让他妥协了。

　　实在经不住这丫头默默央求，郁长临暗中驱使腾云一个俯冲，吓得蓝澜立即抱住郁长临。

　　这一刻，惊吓取代了蓝澜心里那些疑问，郁长临也就此松了口气，觉得这会儿的蓝澜又变成往日可爱的模样，不禁会心一笑。

　　后头的行云上，云笈再一次发出感叹：“长临为了小澜儿都敢去九阳谷了。你说越沨再见到长临，会是什么反应？”

　　须宜苦笑，想起当年在天选宫里发生了那些事，倒是有些羡慕彼时年少，大家都还在一起的日子，也就忘了云笈的问题。

　　然而云笈一声“有杀气”立即将须宜拉回了现实，他在定睛去看，郁长临和蓝澜居然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