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罪与爱的十日间》小松少校

2、密会——逆向交错的齿轮（上）

　　密会——逆向交错的齿轮（上）

　　亿万颗亮闪闪的星辰，静默的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多得像是被人用那些光明的颗粒向着漫无限际的太空作了一次普遍的播种。海尔拉特站在超无畏级战列舰“耶路撒冷”号的舰桥上抬头仰望着的天穹之上的繁星，无数的恒星在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只有在它们预定的轨道上运行。

　　“睡不着吗，还是在看星星呢？”一杯酒递到了他的眼前。
　　海尔拉特转过身去，独眼中迸射出一丝热切的闪电，瞬即便又恢复成深邃的如夜空般的眼神。来人是与他一起前往奥斯特尼兹星域的芙瑞雅。穿着睡衣的国务尚书两个丰满而又洁白的肩膀夺去了舰桥上所有侍从军官的眼睛，女性成熟润滑的皮肤在镭射灯光下发亮就好像一副丝绸一样高贵典雅。微耸的肩胛如同切分线一样向胸前滑去，流盼的波光拂弄着在舰桥上所有人的心弦，海尔拉特亦不例外。

　　“你们都下去吧，不要忘记定时检测。”海尔拉特对着站在身后带着金橡树叶的侍从官说道，低沉嗓音略有一丝被雨丝洒过荒漠般的柔和。“海尔拉特，这一次只是我们一起去视察要塞，并不是出征啊，没必要那么严肃吧。” 芙瑞雅的笑容里掺杂着顽皮的因子，似乎对于偶尔戏弄一下年长自己四岁的年青公爵很有兴味。“不过，你仿佛每次都对星辰大海有着莫名的趣味？”

　　“我的征途是星之大海！”

　　“我的征途是星之大海……么……”芙瑞雅轻轻地念着这句话，走到了舷窗的近前：“对于星辰的海洋来说，并不是永远只属于一个人的。你说呢，海尔拉特？”

　　海尔拉特又将目光集中在芙瑞雅与她身后那道舷窗外的空旷太空上。目前经过的这一段变星区，有着数量繁多的几何变星、脉动变星和爆发变星在剧烈的动荡中，有些星星诞生了，有些星星消亡了。在那星云的动乱中，原始的物质形成了。深深的、不发亮的黑暗太空，不时有一颗星星挣脱出来，横扫过天空，留下火似的一条痕迹。这种充满活力与激荡的空间景象与芙瑞雅年轻的身躯相互映照着填满了他的头脑。

　　“公爵大人，即将穿过变星区，可以进行瓦普跳跃了！”舰桥下驾驶区的参事官打断了舰桥上的沉默。
　　“芙瑞雅，我送你回座舱去吧。”
　　“……好的。”

　　十五分钟后，座舱外的星星开始呈条纹状飞驰而过。条纹越来越长，越来越亮。黑森舰队以光速速度，首先与附近放射的星辰光子并驾齐驱，然后咆哮着穿过偏差，进入到亚空间——并消失在瓦普跳跃中。这一条狭长的星域是连接帝国优兹黑姆星域和奥斯特尼兹星域的唯一通道。

　　☆ ☆ ☆ ☆ ☆

　　五月末的费沙已经很温暖了，既有着晚春的轻风，也有着夏至未至的热力。

　　国务省大楼是个地上二十三层，地下四十六层的复合建筑物。与其他诸如内务省、军务省、联合舰队司令部、宪兵司令部等都是在莱茵哈特大帝时代修建的。与费沙原有的那种富有浪漫主义气息的建筑物不同，这些建筑物带有粗犷的北欧神话风格，虽然建筑材料都是新型的复合粒子材料，但在外墙还是弄出巨大的石头的纹理。

　　大批国务省官员站在国务省大门前的林荫道上等候着公爵，其他几个部门的官员也蜂拥而至，甚至连帝都各个报刊的记者也混在人群之中。警察局的警察如临大敌般地维持着现场的秩序。与其说是黑森公爵在帝都的号召力，还不如说是黑森公爵特殊的出场方式和神秘的生活态度所致。一条长长的车队蜿蜒而来，前面是帝都警备司令部的装甲地上车，而车队的中间则是一辆马车。马车的后面全部是带有金橡树叶标志的黑森领侍从车队。车队缓缓的停在林荫道上。黑森贝尔格公爵海尔拉特•冯•施利茨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复古的马车、锃亮的马靴、镶着银色花边的火红色外套，以及覆盖住左眼的黑色眼罩……这些几乎已经成为黑森公爵专属标志的特征一个不少，以至于站在迎接队伍之中的不少人有时会觉得这与其说是有规律还不如说这位公爵大人有自虐的倾向。

　　仅仅向着人群微一点头，海尔拉特便直接走进了国务省的大厅。但并没有乘坐电梯，而是在侍从官的簇拥下直接通过楼梯间向上走着。一年前，海尔拉特因新任国务尚书的典礼而第一次走进国务省大楼时，因为电梯并非是黑森重工制造，于是选择走楼梯到达二十层的国务尚书办公室。为此，国务尚书在第二天就将办公室换到了地上五层的位置——这也是最接近大厅的位置，因为柱型大厅足有四层楼高！

　　“黑森公爵大人，您果然还是走楼梯上来了！”

　　二十九岁的国务尚书芙瑞雅•冯•俾斯麦——有着神秘的皇族背景和超卓的手腕，性格虽然冲动，却一手建立起属于她的国务省系统，在政、军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拥有着无数的人脉和关系，因此也被帝都的官僚们称之为“铁血公主”——交叉着双腿站在五层的楼梯间。薄薄的黑色套装，有着硬朗的风格，裙子却短得过分，完全展示出经过锻炼的腿部优美线条。虽然理论上国务尚书应该是腆着巨大肚子并秃顶的中年以上男性或者是干瘦而相貌阴险的老头，但芙瑞雅这位史上最年轻女国务尚书仿佛是被彩虹环绕着的美神来打破了这一陈旧观念。

　　海尔拉特的动作被突然而来的招呼声阻断了，稍微的停滞了一下。独眼的光芒一闪而过，悄然的笑意虽然被迅速的掩盖，但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而海尔拉特后面的一行人则狼狈不堪，被耀眼而闪亮的国务尚书的美貌照射过的侍从官和国务省随行秘书、参事官等人挤成一团，在四层到五层的转角内进退不得。

　　“请进我的办公室。”铁血领着众人到达五层，当先走进了最大一间的国务尚书办公室，办公室的墙上有一副巨大的星图。

　　“你们先退下吧！”国务尚书这么一说，除了海尔拉特，在场的侍从官、警察、国务秘书等有的没的的人物就一窝蜂的退出门外——只有一个年轻人例外，那就是刚刚才担任国务省参事官不久的前第一舰队幕僚，迪特尔特•肯萨尔。

　　“这个人……”海尔拉特向着芙瑞雅问道。

　　“下官是国务省参事官迪特尔特•肯萨尔。” 迪特尔特脸上挂着最诚恳的微笑：“目前代替休假中的安德烈亚先生担任国务尚书阁下的助手。”

　　“我是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下官将向公爵大人您详细报告第二次奥斯特尼兹星域会战的一切详细流程及重建的事项。”迪特尔特不等芙瑞雅开口直接说道，接着就开始拿出报告书向海尔拉特报告第二次奥星战役中双方的兵棋重演，一张平静的过分的脸上掩埋了所有的精神回路。

　　然而还未听完几句话，海尔拉特就打断了迪特尔特的报告，脸上没有了见到国务尚书的爽朗： “我没有必要再听一遍同样的报告。”

　　房间内所有的声音静止了十秒钟，国务尚书点了点头：“既是如此，那么就进入正题吧。”

　　芙瑞雅示意迪特尔特离开办公室，虽然仍然是一张平静的脸，但参事官离去时的眼神却带着满心不甘。
　　……
　　办公室厚重的大门重新关上，芙瑞雅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你没必要对他这么不留情面吧。”

　　“……他让我感到不舒服。”

　　“是么……”芙瑞雅没有继续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叠书信。放在海尔拉特面前。

　　视线落在书信上，海尔拉特的思绪却不由得转到了半个月前，收到芙瑞雅的邀请时：

　　黑森家族以造船等重型工业起家。当年，黑森家的祖先——一个满怀理想的年轻人在艾克哈尔特星系的三颗主星之一，被白雪覆盖的索瓦齐列行星的地表上创立了一家小造船厂。在无数的企业中，没有人认为他会成功——除了他自己。三百年后，这家船厂的名字传遍了全宇宙的所有角落。而这一代的黑森公爵更是以黑森重工为基础操纵了整个帝国的造船业并为海夫特一世的直属联合舰队提供各类舰船，并因此直接影响着帝国政府的政治决策。年方三十三岁，被封为上将军衔，虽并未直接统领军队，却拥有一支数量庞大的、带有黑森领私兵性质的实验舰队，被皇帝和保皇派深切期许的海尔拉特却对战争和阴谋感到厌恶，只以舰船设计寻求心境上的安宁和平静。

　　为此，每年有十个月以上，他都会待在索瓦齐的黑森重工总部设计心爱的船，只有在交付舰艇时，才会在帝都费沙见到他。因而当国务省的特使到索瓦齐求见黑森公爵时说道有关重建君士坦丁要塞之事时，海尔拉特这样回答道：“我只负责设计，请不要把我牵扯到麻烦事里去。作为要塞的设计者，在交付设计图后便已尽到开发者的义务。我现在正忙于新战列舰的实验航行，对于要塞的重建之事，已没有考虑的余地。更何况作为君士坦丁要塞的设计者，我的用意只是为了守护住帝国的大门，如果是要重建进攻性要塞，请不必多言！”

　　在进行要塞设计之初，海尔拉特就以防御型要塞为设计方向。参与设计方案审核的军务省和帝国联合舰队都提出了相反的意见，认为应该扩大要塞的荷载能承担两到三个整编舰队发动对新恒星区的侵攻，以要塞作为进攻的桥头堡。“我不希望成为帝国的罪人，如今的国力已经无法继续承担高额的战争费用，我不会期许修建要塞而取得永久的和平，但我希望诸君以此为目标，也应懂得军人并非是以战争为天职！”一向温文尔雅的黑森公爵第一次在会议上发怒，并坚持防御型要塞的意见，而国务尚书也站到了黑森公爵这一边，理由是经费不足。此事一直闹到了皇帝海夫特一世那里，最后以发行五百亿马克国债才得以让要塞建设计划实行。

　　“公爵大人，下官只是作为国务尚书的代表，请阁下前往费沙商谈有关君士坦丁要塞设计重修订对策会议。”国务省特使对于黑森公爵的怨气，声音并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海尔拉特沉默了，他对于这个在帝国政坛存在感十足的女性有着先天的好感，两人之间的友谊从十七年前芙瑞雅母亲的葬礼那天就可以算起了，而在他们都还是区区一介准将，芙瑞雅的姓氏还依然是埃尔加的时候，就在波列多会战中并肩作战了。

　　“既然是国务尚书的邀请……”一分钟后，海尔拉特慢慢地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