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予雪中炭》龙素舟

35、【支线二】可回头

　　“悯生，助我上去。”

　　鱼怀隐侧头看向手里的悯生枪，方才在识海中所见，虽令他恢复了关于修炼的记忆。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失了灵海，自然不能动用灵力，现在唯一能撑场面的，便是这杆枪了。

　　悯生得了命令，倒也听话，那苍龙虚像附在鱼怀隐背上，一个轻纵，就将他送到了高处。

　　稳住身形，鱼怀隐一扫四下，将一众泥人眼睛的位置相连，所见的图案与良册不同。

　　有巨蛇盘于玄龟之上，遂呈星宿玄武，正是南斗所在。

　　而法天取象，北辰建极。

　　古籍曾记，易以天地为准，犹如众星环北辰而旋转，太极居中，八卦环外，周而复始，天地之道尽在其间。

　　所以，北辰星，在他的正后方。

　　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位置，鱼怀隐转过身去，传音道：“良册，我现在教你辨别方向，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前进的过程中，我们会相遇两次。”

　　“前辈请讲。”良册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这一切的主导权，都放在了鱼怀隐的手中。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既然想借鱼怀隐的能力离开这里，就不会质疑对方所做出的决策。

　　而倘若真的有人要害他，但愿那人手脚干净些，千万不要给他留下一丝一毫能够活下去的机会。

　　不然，他良册便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尝到了血腥味，就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你现在身处东方苍龙，越过脚下的三百个泥像，向南走，那里的泥人眼睛连在一起的形状是朱雀，约有四百余个，然后……”

　　鱼怀隐一边走，一边提醒着良册注意脚下星辰排列的位置。

　　全然不知，那人在他的身上用命做了一场豪赌，而这代价他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接着，你的位置是紫微垣，那里会有七颗很亮的星星，连在一起，像是一个勺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鱼怀隐站在一个低矮泥人的头顶上，他极目远眺。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居然会用北斗七星指路的法子，来破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也有颜如玉，古代先民们的智慧结晶，诚不欺我。

　　“我找到那七颗星了。”

　　良册的声音传来，他本是比鱼怀隐晚一步出发，又要在对方的提示下，才能找对方向。

　　但是，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同一片区域的，速度之快，不得不令人折服。

　　“那你且记着，这七颗星自东向西各有其名，依次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鱼怀隐耐心地说着，意外地，竟当真有几分诲人不倦的意思。

　　“这七颗星，似与如今七国之名相对应，晚辈记住了。”

　　显而易见，良册是个资质甚好的听众。

　　“现在你将天枢、天璇两颗星相连，再由天璇向天枢的方向，向外画一条直线，大约在五倍的距离，可以见到一颗很亮的星星，名曰北辰。”

　　鱼怀隐话毕，他已提早一刻，站在了象征着北辰星的泥人头顶。

　　他的目光望向黑暗的深处，似是期待着谁的出现。

　　“前辈，我脚下便是北辰星所在了，你也在这里吗？”

　　良册跃上那颗最耀眼的星辰，他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在他的身边，似有些失落。

　　“良册，也许我们所置身的空间，并不在一处。”鱼怀隐一叹。

　　因为按照他之前设想的，利用北辰星永远不会移动的特点，他们一路向北行去，期间定会有两次位置重合的机会。

　　一次，是起点，乃北辰星所在。

　　第二次，是终点，便是这座深渊的尽头。

　　可眼下，他们明明处在同一位置，却见不到彼此，那么很有可能，他和良册正处在不同的两个空间。

　　又或者，从一开始，打他们进入到阴阳塔的第二层起，这座阵法就将他们指引向各自的路途。

　　问心即是问路，心既不在一处，脚下的路，又怎么会相同呢？

　　“无妨的，前辈不是说还有第二次机会吗，这里的尽头，该往何处走？”

　　良册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轻笑一声，在等待着那道人，予他一条重生之路。

　　鱼怀隐听见他的话，说出下一步的指引，“南斗注生，北斗注死，所以应该往……”

　　“应往南。”良册接道，正准备踏上通往南方的那尊泥像。

　　“等一下，这里本是杀阵，是为了困住那些孤魂所设，鬼者无生，对于他们来说，北斗才是真正的出口，故而应该往北。”

　　鱼怀隐回想起，他在司命道宫的藏书阁中，读到的那万卷文章，又因地制宜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并非真正的鱼怀隐，不曾有过身困阵法的经验，所以仅凭那些记忆得出的结论，难免会有纰漏。

　　因此，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其实是很不自信的。

　　“好。”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人选择了相信。

　　“紫微垣，正星一百六十三颗，增星一百八十一颗，向北走，莫回头。”

　　鱼怀隐传音过去，却不知哪句话，犯了这阵法中的忌讳。

　　话音一落，两个人各自所处的空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那些本似无头苍蝇般，行动缓慢的泥人，瞬间将目光汇聚在二人身上。

　　北辰帝星一动，众星奉君命，誓要捉拿这逆天而行的乱臣贼子。

　　天旋地转中，鱼怀隐和良册纷纷从泥人的头顶摔落，被脚下的黑雾缠绕住，只觉得眼前黑压压地一片泥人，似要将二人彻底淹没。

　　“前辈，这些能动的泥人，似乎有着相同之处。”

　　良册挣扎着，却见为首向他靠近的几个泥人，无论是从衣着还是发饰上，都极为相似。

　　“此话怎讲？”鱼怀隐的夜视能力不比良册，如今见泥人一个个袭来。

　　他应接不暇，哪里还看得出这些泥人的鼻子眼睛长得什么样。

　　只能手握悯生，将他们一个个打散，可叹这悯生枪本为神器，又有苍龙附身其上，和那专门伤人魂魄的破妄刀不同。

　　此时出招，不为取人性命，所以那些泥人被打散之后，不消片刻就都恢复了原样。

　　“前辈且看他们的衣摆与头饰，花样繁杂，梳妆整齐，身量相较不会动的泥人，颇为苗条，想必皆是女子。”

　　良册被一泥人捉住袖子，情急之下他抽出破妄刀，割断衣袍。

　　丝帛破裂之声，响于耳畔，眼看就要命丧于此，良册心中念道：“若是这些泥人再苦苦相逼，他便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鱼怀隐因他这一重要发现，叹良册天资聪颖，心中已然了悟其中变化，急声道：“北辰又称紫宫，宫中女主为阴德星，奉九天玄女为尊，所以能动的是正星那一百六十三颗女像，踏男像走，要快！”

　　二人同时踏上一尊男像，向北疾行。

　　一百八十一步后，两人一同落地，这深渊的泥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北辰帝星归位，慢慢地合上了双眸，跟着所有的泥人也都闭上了眼睛。

　　黑夜结束的刹那，在鱼怀隐和良册的身后，有一道天光乍破。

　　他们转身，忽见一块足有百丈高的石壁，出现在眼前，上面有字提于中央，笔锋刀头燕尾，略有凄凉。

　　“常乐兮，犹可谅。”鱼怀隐侧目其上。

　　“痴妄兮，莫回头”良册口中轻喃。

　　就在二人一同参悟这六字真言之时。

　　在良册的背后，一个手持巨斧的泥人，向他劈来。

　　“小心！”黑暗中，有人急急惊呼。

　　良册回眸，见斧锋已在眉前，本是躲闪不急，要生生受此劫难。

　　却看黑暗之中，窜出一干瘦人影，一把将那巨斧泥人推开，竟是那霍子鸣替他拦下一击。

　　良册心中疑惑，但听那人说：“我一路跟着你过来，你既然有降服那些泥人的本事，还能找到出去的路，我不能让你就这么死了，你若是念在我刚才救你的份上，就带我一起出去。”

　　霍子鸣喘着粗气，他身上的泥土，在一路跟着良册跑的过程中，已经被磨去了大半。

　　那些泥是他的魂魄所化，如他这般苟延残喘，即便出了这里也会魂飞魄散。

　　良册猜不透霍子鸣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才以凡人之躯，在这样的鬼地方，生活了百年之久。

　　又有什么样的执念，让他宁可身陨魂销，也要挣得一线生机。

　　单单只是怕死吗？

　　愣神之际，黑暗里，持着巨斧的泥人，再次袭来。

　　良册来不及反应，只得眼睁睁看着霍子鸣的右臂，被那巨斧斩断。

　　霍子鸣惨叫一声，他想逃，却被黑暗中无数双泥人的手，抓着向后拖去。

　　这些隐藏在深渊中的厉鬼冤魂，太过孤单，他们急着抓住那颗腐烂了的心，不允许任何人寻得光明，只能沦为陪葬。

　　濒死之时，一根红绳系在了霍子鸣的腰间。

　　他抬起头，见到是那赤衣少年，一双诚挚的眸子。

　　“霍子鸣，抓紧了，我带你出去。”

　　良册将红绳在手腕上绕了几个圈，他这个人向来如此。

　　嘴上说着，不相信任何人，也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付出半点真心实意。

　　可是一旦，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忘了曾经的伤害，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然后再被欺骗，又疯狂的去报复。

　　这世上本就没有比他更清醒，也更算得明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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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有些关于星象的解释，并非全部原创，而是取自《系辞传》。
另，大概从下章开始，注重走册隐感情线。
不会写感情戏的垃圾作者，也妄图想要儿子们有甜甜的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