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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送嫁娘被这勾魂香一熏,再被妖灯火烛一烧,疼痛之余,叫声异常惨烈,可就是这种疼痛,竟然让她的神智微微清醒了一会儿。

      她的眼中不再漆黑一片,渐渐能看清眼瞳和眼白,神思清明之际,它看见眼前缓缓由白色雾气聚集成了一个淡淡的人影。

      是个年轻妇人的剪影,头发丰盈,荆钗布裙一身素衣,腰肢极其纤瘦。可以说,太瘦了,瘦得几乎脱了相,衣服几乎是挂在骨架上的。

      “荷荷荷,荷。”

      送嫁娘单单看见这个剪影,竟然激动的不成样子,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笑声,哭声,一双手忍不住向前伸着,微微地颤抖,她明显是想去,但是却不敢,仿佛是害怕一动,眼前的剪影就会消失。

      “翠......翠儿?”她终于叫了一声。

      剪影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无端地能感觉她是柔柔一笑,冲着送嫁娘行了一礼,轻轻柔柔地叫了一声:“娘。”

      “翠儿,翠儿,我的翠儿啊。”送嫁娘听到这一声娘,再也绷不住了,冲了上去想要将那个剪影抱住,谁承想她的手直接从剪影中穿了过去,然后雾气渐散,剪影竟然消失了。

      “荷!荷荷!”送嫁娘眼中满是惊慌,两只手在空中乱抓,似乎是想要留下一些什么东西。

      “娘。”

      送嫁娘猛然回头,却发现剪影在它身后又重新聚集在一块儿。

      她慢慢地才明白,这不是她的翠儿,它的翠儿已经死了......而且是,被她害死的。

      是被她害死的。

      还是很久之前了。送嫁娘还活着的时候,也曾是人人羡慕的。

      丈夫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家境富足,夫妇恩爱,美中不足的是,他们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然而女儿翠儿从小温顺乖巧,长相可爱,也算是个安慰

      ------当然,以上都是村民们对于她的看法。

      可是现实往往很冷漠。家境富足不假,可是夫妻恩爱却是太过飘渺,丈夫虽然学识在村中算高的了,但是生性冷漠暴躁,偏偏又被圣贤书影响,又屡屡不中举,暴躁之中又有些刻板的道德感,兼之有些......变态。

      她自从嫁给丈夫,身上大伤小伤就没有断过,只不过平日里遮起来,谁都看不见罢了------她牢牢记着母亲的话,日子啊,不过是天天难过天天过罢了,女子既然嫁到夫家,那便一辈子都是夫家的人,容不得自己做主。

      于是她不仅是这么做的,更是这么跟女儿说的。

      在女儿长大之前,一切都很好,但是事情在翠儿及笄那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女儿成年了,是件大事,丈夫便做主替女儿定下婚事,女婿是村中有名的乡绅富户家的儿子,就是在村中声名不太好,总爱流连花丛。
      这样的女婿,她觉得不好,但是却不敢反抗。

      可是翠儿却反抗的激烈,深夜来找她,说:“娘,我不愿嫁给这种纨绔,我心中早有意中人。”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心疼女儿,这么多年熬下来,她早就不知道如何去反驳丈夫的话了,于是她反过来去说服女儿,让她乖乖嫁人,等嫁了人什么都好了。

      听了她的话,翠儿眼中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这让她的心仿佛在火上烤,但是她也不能做什么。

      翠儿就这么出嫁了,婚礼很盛大,在村子里几乎没人能够比上,大家都很羡慕翠儿,她也觉得欣慰------毕竟女子一出嫁,什么都不一样了,翠儿会明白的。

      可世上之事大多事与愿违,翠儿在三天后回门的时候,就开始不对劲儿了。

      她也不敢问,毕竟这一问大多都是不好的结果,翠儿已嫁人,她也不能说什么,知道的越多伤心越多。于是她就这么装聋作哑着,直到有一天翠儿哭着来找她。

      翠儿说,她在那个家里过不下去了,公婆冷淡刻薄不说,女婿也不是个人,成日流连花丛,喝得烂醉,回家之后稍有不顺心就对她拳脚交加,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说着,翠儿让她看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那原本丰腴白皙的胳膊上,现在满是青紫的掐痕,猩红破皮的鞭痕......层层交叠在一起,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会这样?她想。

      她的心中实在是痛苦异常,又心疼,恨不得自己以身代之。头一回,她因为翠儿的事情去找了丈夫,小心翼翼地提了翠儿在婆家遭受欺凌的事情。

      可是丈夫却把脸一拉,义正言辞地说:“女子三从四德,她既已经出嫁,便要好好守妇道,怎可因为这个妄图和离?这事儿要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丈夫一不高兴,一冲她发脾气,她的那点儿为女儿诉苦的勇气便全都没有了,回头便拉着翠儿掉眼泪,只是说让翠儿忍忍,多顺着女婿一点儿,兴许过几年变好了。

      过几年也好不了的。她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对着翠儿,还是有这么一点儿期盼------兴许等女婿年纪大一些了,知道疼人了,翠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翠儿眼中仅剩的火光完全没了。

      又过了将近一年,翠儿都没有再回来过,丈夫也不让她去女婿家,说是人家过日子,她掺合什么?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丈夫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回来,将门拴得紧紧的,然后随手抄起角落放着的苕帚就往她身上落,一边打还一边骂她:

      “瞧你教的好女儿,快将我的脸都丢尽了!”

      她躲都不敢躲,到后来,脑子都懵了:翠儿怎么了?

      第二天,她才从邻居那里听到风声:说是翠儿和一个书生私通,被女婿抓了个正着,书生侥幸跑了,可是翠儿却落到了他们手中。

      邻居一边说还一边感慨,说当真没有看出来,翠儿这么一个平时温温柔柔的女孩儿,竟然能干出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私通,伤风败俗。

      这两个词儿不住的在她脑袋里打着旋儿转着,直到回家后也没停。

      后来,丈夫从女婿家里回来了,黑着脸对她说:“女婿家里准备将翠儿按宗法处理,这事儿我不便出面,你须得去一趟,表个态度,要不然我这张脸也不用要了。”

      宗法,也就是将与别人私通的女子,浸猪笼。

      而丈夫的意思也很明确,他自己去,会被别人说成狠心,不若换成她去,还全了丈夫的面子。

      她那时候脑子基本已经思考不了了,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点了头,也不记得怎么去到浸猪笼的现场。不过她至今都还记得翠儿临死前的眼神------绝望而怨毒,不是对别人的,而是对她。

      她似乎是......害了翠儿。

      再后来,她就死了,结束了这悲惨的一生之后,她的魂灵却浑浑噩噩,留在村子里不肯走,她想见翠儿,又不敢见翠儿,不知过了多久,村子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有一天似乎是有人做寿,那家便从镇子中请了戏班子来。

      然后,她便听见了《三月梨》。

      丝竹戏音一起,她瞬间清明了一阵儿,然后就听见底下人在低声议论。

      “听说啊,这三月梨里面的女角从前可是咱们村的。”
      “是吗?”
      “也是个可怜女子。不过是好心救了个书生,结果反被婆家诬陷成私通,到最后被她亲娘给带头浸猪笼了。”
      “哟,真当有这么狠心的娘亲?”

      ............

      接下来的话她便听不清了,脑袋里只是想着:“原来是我害了翠儿,翠儿是无辜的。”

      她越来越愧疚,也越来越怨恨:不仅怨恨自己的无能,也怨恨丈夫,怨恨女婿家的人,到最后,她竟怨上了整个村子的人。也是自打那个时候起,她的神智便越来越不清楚,开始了一甲子一回的送嫁------送嫁的日子,就是翠儿死的日子,她用这种方式,试图一边又一边的给自己找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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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小白冷眼看着火球,送嫁娘的三魂七魄早因为红烛妖灯的火焰和勾魂香变得残破不全,而她的那些回忆也如同走马灯一样放了出来。

      “真是懦弱,要换成老娘,早就把她那个人面兽心的丈夫剁了喂狗,她倒好,自己受苦不说,还害了女儿。”
      祝小白哼了一声,磨牙说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谢无道也是看着空中虚浮的画面,皱眉说了一句,“天下可怜人多,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切,就你知道啊?”祝小白又怼了一句。

      眼见妖灯火焰渐弱,而送嫁娘的魂灵也基本散去,祝小白便将手中灯笼升起,妖灯的火焰仿佛寻巢的蜜蜂一样,纷纷回到了灯笼中,重新燃起了血红的光。

      谢无道瞧了一眼,说:“走吧,白露一个人去对付画灵,估计会吃力一点,咱们得去帮帮她。”

      “连个厉鬼都搞不定,你去了能帮到阿喻什么。”祝小白嘴上这么说着,可是行动却丝毫不慢,收了妖灯就招呼着阴兵向东,也就是喻白露和画灵消失的方向而去。

      可是不过走了几步,她忽然感觉周围有点儿不对劲,谢无道反应比她快,说了一声:“小心!”然后迅速地将祝小白拉到一边。

      一道银光闪过,谢无道胳膊上还是被划伤了。他皱着眉头沉声说:“不对,周围有东西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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