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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9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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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姬夜真和韶千樱,则是在朔方君王新立的消息一出,就主动前往造访了朔方王城。
他们是代表自己所属国,真诚的来向风烈遥致上贺礼,同时也稳定一下朔方民心。
这是他们唯一能帮风烈遥做的事情了。
“你这逼宫造反,倒是很迅猛啊,从我接到消息,不过两三日,你就已经收服了整个朔方朝堂。”
继位大典结束,姬夜真和韶千樱手牵手,跟在风烈遥身后,口吻自然的谈笑道。
“哪有啊。”风烈遥叹气。
“众望所归,自然快了。”韶千樱语气也平淡。
风烈遥再度苦笑着摆摆手,“行了,别说这些了。风烈行……我只打算把他软禁王府,让他这辈子闲散此生,你们看合适吗?”
外人不好置喙别人的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帝王的家务事,二人自然一致表示,风烈遥自己做决定就好。
行至一个侧殿,韶千樱骤然心头一紧,像是有一种奇异的感召一样。
她恍惚起来。
她甩开姬夜真的手,恍恍惚惚游魂一样,行到了侧殿的门前,她慢慢伸出手去。
姬夜真和风烈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的举动,却没有一人试图阻拦她。
侧殿大门被推开——
没有人。
只有一个巨大的千年寒冰所铸成的冰棺,这千年寒冰,竟是在炎热中都半分没有化成水的迹象。
冰棺里沉睡着一名三十余岁模样的男子,他一袭苍色的朔方游牧民族衣服,五官精致绝伦,不像是死了,倒更像是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沉睡之中。
但那容颜,韶千樱是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
姬夜真左瞧右瞧,总觉得这人的五官和自己……相像到了一种极端得地步,简直是在照镜子!
“……叶惊尘?!”
韶千樱惊讶。
“叶惊尘?!”姬夜真大惊,“千樱,当真?”
“当真,我在梦里见过他。”韶千樱认真的指着他,“他的眼睛是灰紫色的。”
“那么……他是,我母皇的……”
“是的,第一任皇夫,昔年上京王的小儿子,叶惊尘。”韶千樱肯定道。
风烈遥苦笑。
“想不到,凤婉竟然认识他……也罢,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如果他是叶惊尘,那么为何会在此地?”姬夜真神色凝重,“早在上京陷落的时候,他应该就死了。”
“他没有死,否则你是怎么出生的?”
见姬夜真显而易见的惊讶,韶千樱叹气,她指着冰棺中的叶惊尘,看向风烈遥,“你看,他们像不像?”
风烈遥看看叶惊尘,又看看姬夜真,倒吸了一口凉气。
韶千樱直视着姬夜真,“我曾答应叶惊尘,如果有一日,得以找到他,就将他的过往全部告诉你和女帝陛下的。”
旋即她看向风烈遥,“烈遥兄……不,大汗,您其实应该也知道不少内情。”
风烈遥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无奈,点了点头。
“我命人备点酒菜来,我们坐下说吧。”
对于叶惊尘这个人,风烈遥其实也是没什么印象的,只知道他突然间就来到了朔方,成为了自己父汗风雷掣的亲信重臣,其文采斐然,武艺也超群。
因此,风烈遥自小,文韬武略是叶惊尘教导着的。
每一日都是如此,风烈遥没有过问过叶惊尘的过去,也以为叶惊尘会留在朔方很久很久。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太宛王城来的军队被全数俘获。
其中,就包括为首的三皇子姬礼央。
前情风烈遥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能记得,当自己悄悄跟随着父汗,潜入关押战俘的营地时,所暗中观察到的一切:
他的父皇和他的母后,冷冷的看着被五花大绑,俘获在地的敌首,那是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少年。
他五官有五六分像叶惊尘。
而叶惊尘正跪在地上,跪在他的父皇母后面前。
“他是我的孩子!”叶惊尘看向风雷掣,“醒言还小,你放过醒言吧。”
“他自己率兵前来攻打朔方,你却叫我放过他?”风雷掣的剑尖仍在滴血,他目光狠厉的看向仍是个少年的姬礼央。
“为人所蛊惑了?所以跑到这里来?你可知,这些年一直有人在秘密和我们朔方暗中往来。”
姬礼央瞪大眼:“他们本就是要我来送死的?!”
“不错。”
风雷掣提着剑,向他一步步走来,“你若是求饶,或是同意日后和我朔方暗中往来,我许可以留你一命。”
“是郑逍遥吧。”
姬礼央冷冷地笑了一声,对着风雷掣轻蔑的吐了一口,“既然我姬礼央已经为人陷害,落到你们蛇鼠一窝的手上,要杀就杀,给个痛快罢!”
“父汗!”
年幼的风烈遥偷偷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连忙小跑着扑到风雷掣身边,“父汗不要!他是先生的孩子啊!”
“烈遥!他是敌人!”
风雷掣呵斥他。
“父汗如何教过你的?擒贼先擒王,这人便是太宛的三皇子,也是太宛女帝的长子!若是不重创他,来日会沦为阶下囚的,便是我们!”
“可是……先生于烈遥有教导之恩,这个人又是先生的孩子。”
风烈遥哀求。
他看见少年腿上已经重伤,这双腿以后能不能站起来,都并不好说。
所以他灵机一动,劝道:“而且他已经不良于行,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父汗,放过他吧。”
风雷掣犹豫了。
从头到尾,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个花瓶一样的摆设的柳如意,突然平静道:“这个人必须死,大汗,你不能心慈手软。”
“既然你们已经废了他的腿,就让他回去吧。”叶惊尘长长叹息,“柳后,您也是有孩子的人,若是这孩子是你的烈行,你也要这般赶尽杀绝吗?”
柳如意僵了一僵。
“我只是想要给醒言一条活路,醒言他……是我的孩子啊!”
“这是逆天而行,先生。”柳如意柔声。“便是没有我们,这大涴三殿下也是过刚易折,倒不如叫这个孩子干干净净死在这里,不必受那诸多苦楚。”
停一停,她提醒,“当初来求我们的,不也是先生吗?”
叶惊尘苦笑:“我后悔了,所以代价由我来支付,不可以吗?”
她半闭了眼,默认了,她重新走了出去。
风雷掣看着地上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姬礼央,少年尽管痛得狠了,仍旧死死咬着嘴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一丝半点的呻吟。
“但是,你废了他的腿,这让他日后如何自处?”
“活着本来就不容易。”
叶惊尘道。
“醒言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他会挺过去的。”
说着,叶惊尘在风烈遥的协助下,成功将姬礼央背了起来,“我送他走。”
将姬礼央送上安排好的马车后,父子两人沉默无言良久。
“醒言。”
最终,叶惊尘先开口道,“不要怪父亲,父亲是爱你的。”
姬礼央忿忿的打开他的手,“父亲!你如何能与朔方勾结?!”
“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也许以后你会渐渐知道全部的真相……既然你已经意识到是郑逍遥,那么就小心他,不要得罪他,小人是不能得罪的,我应该在你小的时候就教过你吧?”
姬礼央别过头去,不肯看他。
叶惊尘也不以为意。
“只有一件,不要告诉你的母亲,就让她以为,我早就死了,对她来说才是幸福和解脱。”
姬礼央最终还是点了头,语气硬邦邦:“我知道!”
“好好照顾你的姐姐和弟弟,醒言。”
叶惊尘语气温柔,握了握姬礼央的手。
姬礼央没有挥开。
“郑逍遥的那个,和他父亲如出一辙!我恶心都要恶心死了,对他好?绝无可能!”
“那么,你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吗?”
见姬礼央怔忡,叶惊尘点头,“对的,我是说,夜真那孩子。”
“是这样吗!?”
姬礼央忽然道,“夜真,也是与我同父同母的兄弟吗?!”
“是的,醒言,但是这是秘密,包括你今天在这里见到我这件事。”
“我知道了。”
停了一停,姬礼央沉默了良久,才重新抬头,目光灼灼:“他们都想让我死,我偏不要死。”
他这个时候已经某种意义上振作起来了,“即使废了腿,我也还要好好地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叶惊尘欣慰:“对。”
“我早晚会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要是我知道你背叛了母皇,背叛了太宛,我就来把你绑回去!”
姬礼央语气冷厉。
“我等着。”叶惊尘含笑。
“……五弟的字,应该取什么?”
又是半晌,姬礼央才口气缓和了几分,问。
“徘徊忘暝色,泱漭成阴烟。我遇见你母亲的时候,大抵就是此情此景吧。就取玥泱吧。”
沉吟片刻,叶惊尘便道。
“母皇……她不知道五弟是你的骨血,她以为,五弟是野种,对夜真他很不好,我不能告诉母皇吗?”
姬礼央彼时到底还是个少年,犹豫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幼稚的问题。
“醒言,也许有朝一日,你会重新看见我,也许是活着的我,也许是死去的我……如果那时候,你的母皇还是不知道一切的话,你可以告诉她。”
姬礼央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在那之前,这些都是秘密。”
“对,是你和我的秘密。”
叶惊尘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你本该死去,可我不忍心,醒言,我希望……你能坚强的活下去,不要辜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