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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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此地不远，朔方战王风烈遥此刻正带着他的亲卫漠铁骑一路向俱珠利山行来。
他们在山路上碰见了扶黎的卫家军，扶黎军队认识他们，卡着关卡不让他们通过。
骚动中，卫毅谦率马向后方来此，他扬手下令让他们通过。
“由漠铁骑去罢，他们不是冲我们扶黎来的。战王阁下，你若是再不赶快些，怕是你们陛下就必死无疑了。”
“发生了什么？”风烈遥惊疑。
“……你们陛下意欲射杀大涴太子，出雲公主为此死在箭下，眼下静渊太子是发了疯的一心想把朔方和大涴叛军一起清剿了。”
“……出雲公主？哪一位？”风烈遥心中闪过不祥的猜测。
“还能有谁呢？凤婉公主。”卫毅谦叹息。
凤婉公主？韶千樱？
怎可能？！
风烈遥握着缰绳的手泛白，他视为知己的那位公主死了？记忆中的女子沉静冷然，“却非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我名华凤婉，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愿君终有一日，得偿所愿。”“……”
他实在难以置信，目光扫见正站在山崖边俯瞰着下方战场的苏慕羽，连忙下了马也奔过去，跟他一同向下望去——
只见大半战场已经尽数被战死的大涴叛军和朔方王军的尸体所染红，姬书衡和其余小半人马已经被俘，一眼望去还站着的人，几乎只剩下姬夜真的秘密亲卫们，那简直已经不能说是密卫了，而应该是一群凶残嗜血的杀戮机器！
此时风烈行尚在负隅顽抗，带着自己的亲卫四下奔逃。
姬夜真则像是看着笼中困兽，好整以暇的逗弄着他，只待他彻底累得跑不动，便要给予最后一击！
风烈遥二话不说，连忙吹口哨引马过来，翻身上马带着漠铁骑飞速冲向战场。
山崖上只有苏慕羽仍在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姬夜真手下的势力，他以寥寥数千人，加上王军三万，对上叛军十万，朔方五万共计十五万人马，几乎所有人全身而退。若他静渊太子想，别说是朔方，只怕血洗其余各国达成一统，都是做得到的。”
卫毅谦道，“便是我手下卫家军，对着他手下这支精锐部队，加上如此巧妙的兵布列阵，只怕也撑不了几日。”他语气中尽是惭愧。
“原来传说中以一当百的大涴密卫部队，是真实的存在的啊。”苏慕羽轻声道。
“他从前，原来不过是顾虑凤婉。”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原来，从一开始就输的，一败涂地。”
他又说。
此时下方战场，朔方漠铁骑的到来，让整个战场的气氛都尴尬了片刻。
姬夜真却全然置之不理，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长剑，连面前已经被下属们五花大绑送过来的风烈行都不看一眼。
“……你说，一片片把你的肉割下来，是不是能让你感同身受一下，千樱的痛呢？还是应该，一箭一箭，慢慢的射在你的身上，会比较好？”
他语气冷淡到了极致。
风烈遥示意漠铁骑不动，自己下马冲到了姬夜真的面前，“凤婉呢？！我要见见凤婉！”
“她走了。”闻言，姬夜真看向风烈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寒如冰晶，忍不住都要冻得风烈遥一个哆嗦。
“不可能！我没亲眼见到，我是不会信的！”
那厢被五花大绑的风烈行却桀桀怪笑一声，“十弟，你有什么好不信的？那个女人被为兄亲自射死，长箭当胸穿过呢！啧啧！”
姬夜真漠然的抬剑，对着他的肩头就是一刺！
“你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一剑刺死我啊！我杀了你心爱的女人，哈哈哈！是不是？”风烈行痛呼一声，随即笑得更加张狂。
“想得美。”姬夜真面无表情道，“活着我才能慢慢折磨你，求死？未免想的太便宜了。”
“那，死也要见尸啊！能让我见她最后一面吗？”风烈遥瞪了自己王兄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出声，随即问姬夜真。
“……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姬夜真突然道，“雪渐，雪渐！”
“……属下在。”雪渐连忙应了。
“找！找出来千樱！便是尸体，也要掘地三尺给我找到！”姬夜真一把抓住他肩头，语气却不像是命令，更像是哀求。“我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她一定在哪里，在哪里还活着，她不是被那个老妇带走了吗？至少，就算找不到她，也要找到那个老妇！”
雪渐看他一眼，将手一把搭在姬夜真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无言的用力拍了拍，“……殿下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风烈遥此时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战王阁下，凤婉公主的……”雪渐不忍心说“尸身”二字，只能含糊过去，“总之，她是被一个凭空出现的老妇人给带走了。”
……凭空出现的，老妇人？
老婆婆？听起来怎么似乎？
风烈遥若有所思的愣神了半晌后，看向姬夜真，“既然如此，我没有见到凤婉的尸身，所以我不相信她已死。”
他伸手也重重拍了拍姬夜真的肩膀，“也许她会在哪里，等着你找到她！”
姬夜真原本暗沉如死水的琥珀色眸子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对！”
风烈遥的目光这次改落向地上的风烈行，有些痛心的闭了闭眼，“夜真，你本来传信于我，只要我有办法将他们带走你就会放朔方一马，现在还作数吗？”
“这是我犯的最大的错。”姬夜真冷漠的扫了风烈行一眼，才重新看向风烈遥，“如果我可以早下决心杀了他们，就不会有今日之事。烈遥，我相信你会是朔方下一任的贤王。”
“别杀他。”风烈遥恳求道，“你知道的……我无论如何都应该保他一命。”
“把他做成人彘不也是保他一命？或者，将他的肉寸寸割下。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一同观赏一下？”姬夜真冷冷一笑。
“……夜真，凤婉不会愿意看见你这样的。看在凤婉的情面，恳请你高抬贵手，朔方愿意向大涴求和，自此再不来犯。好吗？”
“也对，不能让你看见这些，要不然来日她通过你的眼睛，看见这么吓人的过去，她该害怕了。”姬夜真却答非所问，他像是突然厌倦了一样，嫌弃脏抹布般挥了挥手，“给你吧。不过我要他射伤千樱的那只手，总不为过吧？”
风烈遥还不及反应，一道细细的血线已经划过，姬夜真已经废了风烈行一只手的手筋，立时传来风烈行的痛呼咒骂声，他却充耳不闻。
“看在你的情面上，姑且让这只手还有点用处吧。”他冷笑，“拿刀拿剑是不可能了，写个退位诏书或者是遗诏，倒是没问题。”
风烈遥沉默，“谢静渊太子。”
随着风烈遥和漠铁骑以及剩余朔方人马的退出，战场开始清扫。
姬夜真沉默着唤来雪渐，“……我分明派了五十名鹰队高手暗中护卫她左右，她如何还会被王兄擒住来此？”
一个可怕的猜测逐渐成型，他却不愿意深思。
“鹰队没有怠忽职守！”雪渐连忙解释，“但是殿下，您忘了，曾在大涴为质的时候，凤婉公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数十高手，自由前往自己想去的地方，那次清剿程家——”
姬夜真倏然抬手，他立刻住嘴。
“她更像是，自愿被姬书衡抓住来此，因为她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姬夜真自言自语道：“但是怎么可能呢？她说过，我从来不会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她根本不应该会预料得到我的危险局面啊……”
他停止思考，此时半空中再度炸响一片血红的信号弹，意味着太宛王城内部的平叛成功。
“也请扶黎军队进太宛王城。”他突然道。
* * *
太宛王城内叛军已经尽数肃清，姬夜真一回城，便受到了姬旭英和姬礼央二人的双重迎接。
然而他什么也不在意，行尸走肉般径自往自己的未央宫内走去。
姬礼央挑眉，敏锐的捕捉到不对劲儿，“发生了什么？”他向雪渐问道。
雪渐犹豫。
好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开口：“出雲国凤婉公主似乎……死了。”
“什么？！”
反应最为激烈，尖叫出声的是浮桑，她整个人一软，一下子扑跪下来，姬礼央反应倒是敏捷，一伸手便将身侧的浮桑拦腰提了起来，没让她整个人都趴在地上。
浮桑眼泪“扑簌簌”一下子滑落下来。“……我不应该放公主一个人的！”
姬礼央拧眉：“活就活，死就死，什么叫似乎？”
……
雪渐只得把当时的情况重新向姬礼央，以及中途插入进来听的姬旭英说明了一遍。
姬礼央&姬旭英：……
“……我该怎么告诉晨晓？”
姬旭英不自觉捂了捂眼睛，试图阻止要淌下来的眼泪，“晨晓前几日还向出雲国寄去书信……”
他的声音已经哽住。
* * *
是夜，太宛王城内静悄悄的。
白日里一贯作风谨慎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的静渊太子，却在四皇子姬书衡的逼宫造反中，血洗叛军，行事之狠辣无情，成功震慑了所有人。
莫名因“协助平叛有功”的名头而被半强迫请来太宛王城的扶黎军队却都知晓，那是因为有人触及了静渊太子的底线。
他现在已经如同失去弱点和软肋的猛兽，这样的敌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他们不会顾及自身，只会全力撕咬敌人。
晚膳过后，苏慕羽和卫毅谦被“请”到了太子东宫，未央宫。
“我希望扶黎也可助我寻找韶千樱。”他张嘴就开门见山。
苏慕羽冷笑，“你抢了孤的帝后，害死了她，还要孤帮忙找她？”
姬夜真却不理会他，径自转向卫毅谦，“不知卫将军对梅婉心，可还有旧情？”
“……”卫毅谦几乎是立刻，神色大变。
就连苏慕羽都皱起了眉头。
“我相信千樱没死，帮助我也是帮助你们自己。”姬夜真平铺直叙，“卫将军，千樱曾经告诉我，梅婉心没有死。”
卫毅谦再顾不得身边的陛下，欣喜若狂的一把抓住姬夜真，“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只要你们找梅婉心的同时，帮我一起找千樱，而大涴这边我也会吩咐下去，一起找梅小姐。如何？”
应允的是苏慕羽，“自然可以。”他一双狐狸眸泛着精光，“但若是她未死，她仍然是我扶黎的帝后。”
“那么各凭本事罢，苏卫帝。”姬夜真寸步不让，也冷淡的回答。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雪渐此时敲门道：
“太子殿下，浮桑姑娘来了，想见您和卫帝陛下。”
“……浮桑？”姬夜真这才想起，韶千樱今日孤身前来，总是与她形影不离的浮桑和芷萝确实不知道去哪里了。“请。”
没过片刻，浮桑便进来了，她眼眶红红肿肿，一进来便跪下给姬夜真行了礼，带着哭腔道：“都是我不中用，公主那一晚差遣我去给三殿下秘密来送信的时候，我就不应该答应公主，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什么意思？什么信？”姬夜真拧眉，命雪渐将她扶了起身。
“公主知晓太宛王城今日会发生动乱，提前告诉我了如何走才能最快的潜入太宛王城，为三殿下七殿下提前送来书信，叫他们在太宛王城内早做准备接应。”浮桑道，“公主说身边仅有我和芷萝二人可信。芷萝又有别的要事，只能托付于我。”
没想到太宛王城内的顺利准备，竟也是韶千樱一早便和他的三哥姬礼央和七弟姬旭英，所互相通好气的！
姬夜真闭了闭眼，心里翻江倒海。
“这不干你的事，都是我的错。”他痛苦的哑声道。
“不是您的错。”浮桑道，“……是公主自己的选择。临行前，她交托我一个匣子，是留给您的。她当时说，时候到了，要我务必帮她交给您。我那时还问公主，是什么时候呢？公主只是笑了笑，没有告诉我。现在我知道了……想来就是现在了。”
她神情恍惚又道，“我曾经偷偷私底下去求见过万安寺那位大师，他说一切有因皆有果，不论未来因果如何，都是公主的选择，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一时所有人都缄默无言。
还是浮桑先有了反应，她恭恭敬敬拿出手里的包裹，裹布揭开，一个红木匣子便出现了，她缓缓打开盒盖，从中拿出来两封书信，分别递给姬夜真和苏慕羽。
没想到自己也有信，苏慕羽神色错愕了一瞬间。
“公主给我和芷萝也留了书信，这两封信，是留给二位的。还有这个匣子里的其他东西，是留给太子殿下的。”浮桑道，手有些不舍的抚摸着匣子。
……她果然早就料到。
姬夜真闭上眼，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变为了现实的沉痛的猜测。
所以她最后留给自己的那句“我爱你”，确实是死别之语。
他嘴唇泛白，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颤抖，伸手接过那封信。
夜真：
我最深的恐惧，最害怕的梦魇，源于你的死亡。无论你是否护我，都终将死在箭下。
如果天道执意罚一人，我本就该受罚，你的未来，我来承受。
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了这样多，夜真，望君珍重。
夜真，我爱你，请你忘记我吧。
千樱
苏慕羽犹豫了片刻，才接过了那封信，信封上以娟秀的字体写着“卫帝陛下亲启”。
卫帝陛下：
对不起，凤婉并非卫帝陛下的良配。陛下或许，也并非是非凤婉不可。陛下不过想在大涴朔方皆狼子野心之际，求得出雲盟国助力，既如此，凤婉愿向陛下保证，夜真不会让大涴危及扶黎，希望您能与夜真结为盟友。这不是如您所愿，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至于出雲国，不会因为凤婉而改变与您扶黎的盟誓，请您相信。
您曾经问过凤婉，究竟您哪里比不得夜真，凤婉那时不知答案，无法作答。如今细细想来，苏慕羽生来便是人中之龙，没有哪里比不上夜真。只是，心只有一颗，凤婉已经给了夜真。他以真心来换，我也愿意换。所以我便无法再给您一颗真心了。
这扶黎的后位，会有更适合的人来坐的，那人想必绝非凤婉。很抱歉。
苏慕羽，你贵为扶黎卫帝，这扶黎的江山，愿你长治久安，再无动乱。
珍重。
凤婉敬上。
苏慕羽忽然有些想笑，她明明本不用死，却为了姬夜真代他赴死，现在，竟连绝笔信都处处念及姬夜真……
这封信哪里是写给他的！分明是为姬夜真筹谋的！
还说什么“没有哪里比不上”，分明是“哪里都比不得”吧！
他真的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好，你真是好！凤凰儿，你就是死了，也要在我的心头再扎上一刀，是吗？！”
不顾卫毅谦投来的忧心视线，他隔着桌子一把将那张信纸拍到了姬夜真的面前，“你看看！”他语气中尽是嘲讽，“她竟为你谋算至此！我又算什么呢？！姬夜真，你可真是……”他咬牙，一时间竟语塞，只能冷冷的短促的又笑了一声。
姬夜真慢慢伸出手去，将那封信也看了很久，才重新仔细折叠好，放回桌面。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苏慕羽时，琥珀色的眼瞳中什么情绪也没有，“我会以大涴东宫的身份，同扶黎结下交好的盟约，不知卫帝陛下以为如何？”
苏慕羽冷声：“孤依凤婉之愿。”
* * *
大涴昭成十八年，出雲国发布出雲皇八公主凤婉帝姬韶千樱薨讯。
同年，女帝病重之际，大涴东宫静渊太子代协皇权，同扶黎卫帝苏慕羽互致国书，交换交好盟约。
同年底，大涴昭成女帝恢复康健，重掌政权。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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