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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来路1 ...


  •   我六岁那一年,正是弟弟出生那一年。那日天气很闷很热,记忆中蓝月谷从来没有那么闷热过。乳母眼圈红肿的跟我说母亲走了,我并不能理解母亲走了的真正含义。只是问那什么时候回来。乳母哭泣不语。
      第二天祠堂里挤满了人,堂上停着一大一小两副长条形,四边花瓣形的箱子。香烛缭绕,族亲和外公舅舅他们一边哭泣一边进香,黄纸不停地洒入火盆里烧成灰烬。父亲、兄姐跪在边上给进香的人还礼。我只是感到很闷很热,不停地问母亲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听到他们哭声更响。
      那以后的每一天,都听到婴儿的哭声。仆人们一听到哭声就一脸的惶恐。
      乳母说,小公子是邪煞。克母克兄弟,耐不活,短命鬼。我把乳母说的话重复一遍问了父亲。此后乳母不见了,我也再也没听到弟弟的哭声。
      再一次见到弟弟是两年后,同样很闷很热的日子。弟弟已经两岁,跪在祠堂贡桌牌位前,正对着的灵牌分别刻着 “爱妻花氏月如”,“爱女尺玙”。
      我已经八岁,我知道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妹妹,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我开始问为什么,没有人可以回答我,我就不再问了,也不想说话,只想从书中找到答案。或许我也可以问一下弟弟,弟弟是母亲生前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他肯定知道答案。我看向弟弟,弟弟整个脸都用黑纱挡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而他的右眼,整只都是黑色的,没有眼白,还透着黑气。我惊惧万分,耳边也响起了乳母曾经说过的话“小公子是邪煞。克母克兄弟,耐不活,短命鬼。”
      我指着弟弟脱口而出道:“你是邪煞,你是短命鬼,是你害死母亲和妹妹。”兄长和姐姐见状慌忙把我拉开抱住,说弟弟只是生病了。他们也很想去抱一下弟弟,只是走两步就顿住了,一样的惊恐,也有心疼。两岁的弟弟一只眼睛在哭,眼泪如泉涌,另一只眼睛黑漆漆的透着黑气。梭婆婆把他抱走了。
      后来,我知道每年见过弟弟的这个日子是七月十四,母亲和妹妹的死忌。而这一日,也是弟弟的生辰,我们从没有人提起这生辰,更遑论庆祝了。弟弟在族人口中有很多外号:邪煞,灾星,克星,短命鬼,丑八怪。这些都是六岁之前的。六岁之后,他又多了些外号。
      弟弟自六岁以后,才一直住在蓝月谷,六岁以前,和梭婆婆住在擎云峰顶。记得正式归来那天,他中衣里穿着天蚕银丝羽胄,银丝羽胄是连体的,可以从头套到脚,连手也在里面。为了方便,没有把整个头套住,梭婆婆给他用样的材质织了个面罩,挡了半边脸和一只眼睛。父亲说弟弟病情已得到控制,可以与旁人碰触了。姐姐和哥哥马上要过去抱他,但是他跑开了。
      第二天,他喜滋滋的去拉父亲和兄姐的手。父亲激动落泪。
      忽闻堂外一派禽畜的啼鸣之声,只见堂外围了一大圈的鸡鹅鸭猪牛羊。不久,乡亲们就聚拢而来,说我们谷有贼,是个戴面具的小孩。昨日见到这个小孩到他们的牲口圈鬼鬼祟祟的,今天牲畜就全不见了。他们纷纷指着阿焉说。
      阿焉抱着父亲的腿,哭着说:“我没有偷,我只是去摸一下它们,看它们会不会死! 我要和爹爹哥哥姐姐们永远在一起,我要抱你们,但我不要你们死...”我听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阿焉接着抹着半边脸的泪说:“我真的没有偷它们回来,我只是摸了一下它们,它们就跟着我走了...”
      众人惊讶不已,都不敢相信。
      父亲道:“乡亲们,都是误会。这鸡鸭鹅对于这么大的小孩来说,抓一两只尚且还说得过去,但这么多,绝非一个小孩能为,更枉论猪牛羊了...犬子只是贪玩,撩了一下这些牲畜,小孩天性无邪,小动物喜欢跟小孩玩罢了。给乡亲们造成不便了,请恕罪。请大家把各自禽畜赶回去...在此我为大家薄备灵药,可保今年耕作及畜养有个好收成”说罢命管家取药发放。
      阿焉小偷的名声就这样落下了。自此,仅适用于阿焉的戒律由不得触碰旁人变成了不能触碰别人家的牲畜。

      尺琮想起这件往事,竟嘴角上扬,浅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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