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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京城落雪 ...

  •   翻译本应无缝衔接,田芮笑愣是迟了两秒钟才开口:“浦越集团执行董事……庄久霖先生。”

      庄久霖与代表握手问好,众人落座。
      谈论工作,他不再惜字如金,但所提观点还是切中时弊,表达通俗简明。代表多次爽朗而笑,真心对与他交谈感到愉悦。

      田芮笑正襟危坐,双手放在毛呢裙上,手心发热。并不是因为庄久霖说的话提升了翻译难度,而是——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呢!他离她坐得也太近了!
      甚至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趁空猜想那是乌木还是檀木又或者雪松?
      不知是不是考研后遗症,田芮笑颇喜欢用长难句,即便她曾经吐槽某些复杂句式虚有其表。

      谈及清洁能源领域的发展,庄久霖似是考虑了片刻,开口时直接用了英语。
      田芮笑一怔。他讲英音,带一些口音,但很流畅,用词精准,也没有任何很多中国人惯用却并不地道的语法。
      原来他完全可以用英语专业地表达,只是为了尊重她的存在。而现在……田芮笑猜,是他想精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庄久霖表示,自己对于投资清洁能源相当有兴趣,与代表商讨发展方向。

      翻译小姐短暂下岗,注视着庄久霖说话,田芮笑不自觉走了神。
      进门与代表握手时,他扬了扬嘴角,但绝算不上微笑。

      谈话进行了半个小时,邱恒过来提醒他:“先生,会议要开始了。”
      庄久霖抬手扫了眼表,真诚向代表颔首:“真抱歉,十点半我有一个会议要开,接下来的时间请让我的总监陪同您进行。”
      一行人起身送他离开。

      除了刚进门的那一眼,庄久霖没再看过田芮笑。事实上,他进门第一眼先看的田芮笑,才看向代表——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那个喂猫的小同学今儿来当翻译了。

      随后的流程里,代表一直在向浦越的人夸赞庄久霖,可以预见双方合作的顺利达成。
      十一点半结束访问,邱恒将代表一行送到楼下。之后田芮笑无需跟进,邱恒离开前被她拦下,她殷切又紧张地问:“我能去浦越资本看看吗?就在门口看看也可以。”
      邱恒挑了挑眉:“怎么了?你是学金融的?想来实习吗?”
      这让田芮笑难以回答:“……算是吧。”

      邱恒不为难她,从兜里掏出门卡:“可以,去吧,我手上还有事,就不带你了。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是找我的,门卡你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你也在浦越资本?”
      “对,我做总裁助理。”邱恒也很爱笑。离得近了,田芮笑才发现他有两只酒窝。
      田芮笑像一个分到糖果的小孩子:“谢谢,谢谢你。”

      邱恒又说:“我还以为……”
      走出半步的田芮笑回过头:“什么?”
      “还以为你准备来问,我们先生在内蒙的时候为什么隐瞒身份。”
      邱恒明显在说笑,田芮笑却认真:“这不是我该打听的事。”
      邱恒看了她片刻,笑了:“你很懂事,小同学。好了,快上去吧。”

      进了电梯,田芮笑按下“25”键。
      庄久霖不表明身份的原因,她能猜个七七八八。庄久霖一直是媒体竞相报道的对象,尽管他未曾露面,但浦越杰出的财报足以让财经记者大做文章。不带身份去做公益,就免了媒体的捕捉。这么说来,他还真是低调又诚意。

      电梯门开,浦越资本的标志跃然眼前。
      田芮笑刷开门,踏着地毯穿过门厅。走出墙后,宽敞的隔断工位铺展整个平层。办公区很安静,每个人都埋头忙碌,在她穿行而过时无人抬头。这里随便一个人拎出来,都是那种中学时令你又恨又妒的天赋型学霸,自律得可怕。
      落地窗外映入财富中心和渣打银行大楼,从办公区到休息区都结合了科技与人文的设计,就连午休室都人性又舒适……

      似乎人人都对这块寸土寸金的CBD趋之若鹜,写字楼光可鉴人,豪车抬眼即见,美女随时路过,五星酒店、高消商店以及星巴克那一尾美人鱼共同锚固一个高大上的符号。结束了会议室里对着几十亿交易指点江山,端一杯咖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那一刻品到的或许不是咖啡浓香,而是权力的滋味。
      人人都想借这块每走一步都是资本气息的CBD烘托自己的成功,很快有人发现,路过的豪车和美女,城市的华丽与繁盛,没一样属于自己。他们也不过是在那些动辄十亿的项目里各司其职,等着最后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落入自己的奖金池。
      繁忙的路演和发行常常让人见到凌晨五点的北京,那一刻相比起抽象的成就感,渣打银行马路对面那片破旧的待拆房前,小摊里豆汁和包子的香味更能令人喜悦。

      最后一间门上“总裁办公室”的铭牌,让田芮笑反应过来这间屋子属于庄久霖。
      她真的没料到自己能见到教科书里的人,有种网友相见的喜感。
      只有庄久霖这样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才能真正体会一点高处不胜寒,而大多金融民工,都只踩着一块虚幻的云端。

      她无意被任何人注意,参观完最后一处,折回找寻邱恒的办公室。
      邱恒办公室毗邻庄久霖的,玻璃门敞着,她直接走进去,将门卡放在桌上。书架上放着几本书,她多看了几眼,不是什么高深的专业书籍,而是诸如《养生之道》。
      “……”田芮笑扑哧一笑。

      她就要转身出门,一抬眼,门口立着一个英挺的身影,庄久霖正看着她。
      “庄……先生,不好意思,”田芮笑反应过来应该称他“庄总”时已来不及,“我来给邱总监还门卡。”
      庄久霖没说话,虽未表露疑惑,冷冽的眼神却让田芮笑觉得自己在受审,她继续乖乖解释:“出门之前邱总监同意我上来参观一下。”
      庄久霖眼底多了分复杂,说:“想来实习的话,你可以直接找邱恒。”

      要知道,浦越资本是多少神仙挤破头挤进来的啊。
      可眼下这不是重点。田芮笑看出他有所误会,脸上多了几分严肃:“不是的庄……先生,是我刚才请求邱总监他才同意的,浦越太厉害了,我不配。”
      庄久霖眉头一动:“我的名字这么不好念?”田芮笑“啊”了一声,他又说:“英文读不顺,中文也读不顺?”

      他果然注意到了她今天对于他的称呼几次都三缄其口。明明是在跟她开玩笑,田芮笑却觉得他笑里藏刀,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她一时无措,只好说:“是我太笨了。”

      会察言观色,但应付不来。他心里一针见血地概括。

      庄久霖不再为难她:“你还要等邱恒?他暂时回不来。”
      “不是,我这就走了。”虽然这么说,可她缩在桌角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想走。
      庄久霖终于明白,她僵在那里不动,是因为怕他。一声“好”作为结语,他提步朝前,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田芮笑麻溜儿地冲出办公室,离开25楼。

      电梯门关上后,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
      为什么这么怕他?或许很多人的理由是他冷漠铁血,不苟言笑,但对她来说,最为紧要的是他撞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
      人前她是笑靥如花的芭比,而在那方雪原上,她以为空无一人之时可以放肆地崩溃一场,却偏偏被他全然看见。
      除了幼时天然爱哭,庄久霖是第一个见过她哭的人。

      看出他误会她和邱恒有私,立马坦荡地向他解释。
      其实田芮笑从前并不会察言观色,从小谁都待她像公主,又有一个温柔的姐姐,田芮笑小时候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爱自己。可是过去的一两年里,她看尽了或远或近的亲戚最最虚伪的嘴脸,也就学会读懂了。
      她原以为成长需要很久,没想到只要一瞬。

      北京下起了大雪,一夜梦回北平。没有一场雨能够覆盖整个北京,一场雪却可以。
      田芮笑窝在飘窗上看小区里的娃娃们堆雪人的时候,迎来了好友庄希未的电话。

      “我看到杂志官博发你的片子了!渣女杀我!”庄希未的声音永远元气满满,“你回北京啦?什么时候?”
      “有一周了,”田芮笑说,“回来一直忙,先和团队去内蒙做活动,回来拍了场片儿,又被拉去做翻译,所以还没告诉你。”
      “那你还回深圳吗?你家里怎么样了?叔叔还好吗?”庄希未一口气问。
      谁都知道田芮笑没有过一个好年,却没有人在过去两个月里打扰她。很多时候,朋友不问并非关心缺席,而是怕揭了伤疤。

      田芮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难过:“还在昏迷,生命体征平稳。”
      “那你姐姐还在深圳吗?叔叔住院的费用能应付吗?你开学还回学校吗?”庄希未是真的着急她。
      田芮笑笑了:“不然你过来找我,这两天我都自己在家待着。”

      “我明天……”庄希未顿了顿,突然兴奋,“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泡温泉吧!明天周末,我跟我哥带爷爷奶奶去小汤山泡温泉,都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很好玩的!”
      “不用啦,你们一家人聚,我就不去了。”
      “咳没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周末老去我爷奶那,没啥难得的,就是带爷奶去养养身子,”庄希未竭力说服她,“附近还有个马场,我去过了,有匹白马特别好看,我都想好了给你拍一组大片。咱俩就住一个屋,温泉是那种私汤,没事儿!”

      庄希未知道田芮笑不喜欢一个人待着,她从小人见人爱,也就习惯了热闹。
      田芮笑答应了。

      庄希未是田芮笑隔壁学校的同学,低田芮笑一届。学院路上的高校来往活动甚密,两人偶然结识,交好至今。
      她拍得一手好照片,是田芮笑的御用摄影师,田芮笑大半的写真照都出自她手,包括让田芮笑被封校花的那组“春日宴”——海棠花林间,长发及腰的女孩笑靥灵动,双目清澈,尽态极妍。
      田芮笑因此被杂志挖掘,而庄希未也受到更多人的青睐,做起客片,如今一套写真的价码在圈内已属高端。

      庄希未是位非典型富二代,没有奢侈品傍身,也不逛高消夜店,说起家庭一笑了之,“家里做点小生意”。如果不是有同学从她偶然的照片里发现,她家里几步一见的古董和挂画随便叫价就是八位数……有同学说:“可能人家的小生意和我们认为的不是一个量级。”
      之后,庄希未认真懊悔:“我哪知道那么贵……我以为是我爷从潘家园捡的破烂。”

      原定她和哥哥明天一早先过来接田芮笑,完了到后沙峪把爷爷奶奶接上,再一起过去。可出发前庄希未发现有一只镜头借人了,那人说得明天中午才能给她还过来。
      田芮笑得知后,说:“你那么多镜头,随便换一个呗。”
      堵上摄影师的尊严,庄希未坚持:“不行,那个大光圈拍雪景好看!”

      就这样,这位做小生意的白富美,次日中午坐着迈巴赫来到田芮笑面前。
      “别问,问就是我哥的车,我没钱。”庄希未抬头就说。然后说:“我哥已经把爷奶接到那儿了,咱们直接去马场,拍完片子再过去。”
      “好,”田芮笑看了一眼司机,“你不是会开车吗?”
      “我也想自己开呀,这不是下雪么,我哥信不过我。”
      “你哥哥对你很负责。”
      北京周边的温泉田芮笑大多知道,可她问起去哪一家时,庄希未却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行车一小时到达马场,车开走了,之后由庄希未的哥哥过来接她们。
      田芮笑在家化好了妆,她们直接开始拍摄。

      “我先试一下光。”庄希未调好数据,举起相机。
      田芮笑牵着白马站在雪地里,身后是萧条的荒林,她身上腥红的披肩成了唯一一抹色彩。庄希未随手按下快门,抬起一看:“笑笑真的是随便一拍就是成片啊。”

      调试好了,正式开拍。
      田芮笑奔跑起来,素净的雪原里飘起一抹惹眼的红,庄希未在不远处连连摁下快门,捕捉每一个瞬间。相交多年,她们从一开始相互指教,到相互成就,已经默契十足。
      近景中,女孩贴近白马,卿卿耳语;远景中,女孩在雪原上起舞,宛如妖冶的野玫瑰。
      田芮笑和庄希未的组合等于零废片,可庄希未喜欢极了她今天的麋鹿妆,一拍就是两小时。

      日光落下,庄希未接到电话,随后对田芮笑说:“我哥过来了。”
      两人站在马场门前,看着一辆阿斯顿马丁跑车由远及近。
      庄希未挥挥手,车子停下。她打开后座先行,田芮笑进门时,听到她正对开车的人说:“哥,这我同学。”
      田芮笑刚要跟着问好,一抬眼,对上的竟是庄久霖冷冽的脸庞。

      田芮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庄……先、生……”
      庄久霖手握方向盘,侧着半张脸,那双寒冰般千年不化的眼神,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很显然,他也绝意想不到。
      庄希未以为田芮笑是客气,好笑道:“不用不用,你就跟我一样叫哥哥。”

      田芮笑一愣,再看向庄久霖,他一动不动,似乎在等那声称呼。
      田芮笑嘴角一颤,怯怯懦懦地开了口:“……哥哥好。”

  •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这么老干部,我觉得可以叫叔叔。
    学院路泛指学院南路和西土城路。
    前面几张铺背景需要斟酌,十章开始会稳定更新的。
    各位哥小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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