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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回云梦 ...

  •   聂乘月乍听魏无羡的说法,心中不敢相信。她知道“通灵”这一本领后天无法习得,一万个修士中也难找到一人能有此天赋,通灵者无需“共情”也无需借助法术便能同世间鱼虫鸟兽、妖精鬼怪沟通灵识。可她在心智未启的年岁经常对着水中游鱼、天上飞鸟说些童言童语,也未见有任何灵识搭理她。
      虽然心中怀疑,她仍试探说道:“你口中的任郎,莫非是任松觉?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女声只呜呜咽咽,不再回应。可聂乘月此刻灵台别样锐敏,已辨得这哭声中包含缠绵不尽的女儿情意,于是说道:“你对他一片痴情,可他却不把你放心上。”
      哭声果然顿了一下。
      魏无羡只能听聂乘月一人在说话,突然又扯到男女情事上,十分好奇,内心直叹通灵术的神奇。
      聂乘月根据女声的反应,接着说道:“倘若他喜爱你,你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他怎会坐视不顾?”
      “……你想诈我?”
      聂乘月未料蜮妖如此忠心,肉身殂殒,也要凭着残存的灵识维护自己的心上人,但仍朗声道:“我说的是实话。”
      等了一会,蜮妖又哀哀地哭起来。聂乘月无奈地朝魏无羡摇摇头。
      突然魏无羡余光扫到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当即喝道:“谁?”说着即抛出腾龙索。
      腾龙索具有灵性,到了拐角处自行转弯,迅速缠上了那个行踪可疑的人,随着魏无羡两指一勾,他被拖进门内,紫袍青冠,正是任松觉。
      任松觉听手下来报,说寻芳院有异动,故来查看,见娉黛已经被打回原形大惊失色,又听见聂乘月说“你对他一片痴情,他却不把你放心上”,心下大骇,以为这些玄门中人本事通天,已将自己的计划行事调查得一清二楚,顿时心神混乱,思索一番决定逃走,却被魏无羡逮住了。
      任松觉本是个悍勇之人,奋力挣扎下空出双手,朝天放出了一枚信号弹,口中恨恨道:“你们不放了我,我手下的人一刻钟内会把任宅屠戮殆尽。”
      魏无羡猜到他培植了相当的势力,但也断定他是个惜命之人,总可以反客为主,于是懒懒说道:“你不去瞧瞧你的娉黛姑娘吗?”
      任松觉往蜮妖的尸身一瞥,满脸嫌恶之色,嚷道:“你不用恶心我,纵然你们能灭了这条臭虫,也无法凭两人之力救得任氏百口人。”
      聂乘月赶忙去听蜮妖的灵识,她果然悲愤地叫道:“你……你骗我!骗我……”蜮妖悲痛绝望之际,防备已卸,聂乘月瞬间感受了她全部的经历。
      寻芳院是顶级的风月场所,皮肉生意兴隆,终日不断的淫气加上西南洼地的湿气催生了蜮虫,这条蜮虫藏在寻芳院潜心修炼,就在化人那晚,被任松觉撞见了。蜮妖本想杀了他,但见任松觉相貌堂堂,登时陷入爱河。任松觉对她虚与委蛇,起初是为了保命,后来见蜮妖对自己真动了情,就利用她为自己谋事。
      任松觉极为渴望权力和财富,于是暗中偷袭任氏家主,欲徐徐取代家主之位。他觊觎凤凰映雪的暴利已久,蜮妖却不能渡过瘴气除去苗民,遂派人在茶叶生意中搞鬼,挑起冲突后,令蜮妖杀死农户,如此有了“出师之名”,接着向江氏求助,来一招借刀杀人。
      聂乘月感受完事情的经过后,简要同魏无羡说了。那蜮妖的灵识愈发涣散,跟着尸身也渐渐化成黑灰,在大厅中打个旋儿,随着夜风飞出了寻芳院。她本是冥顽野物,一腔情意尽付流水,生念已绝,继而魂魄离开现世,落了个身死形灭的下场。
      任松觉在一旁等得愈发焦急,阴测测地道:“好,咱们来个鱼死网破。”
      魏无羡看着蜮妖彻底消失在夜空,摇摇头,冷冷地说:“恐怕你不能如愿了。”
      任松觉还没有想明白他的话,远处已传来急速奔跑声,转眼已至门口,是任明先带着几名随从,他面带怒容,手中握着长剑,脸上、剑上都沾了血,似乎刚经历一场恶战。
      他看见被捆住手脚的任松觉,上前一步,剑尖直指任松觉的咽喉,怒道:“二叔,任氏如何对你不起,你竟然下如此毒手!若不是任宅最近加强了防备……”
      任松觉面色忽变,惊叫道:“我的那些杀手……”
      任明先打断他,喝道:“二叔,我父亲待你不薄,你竟然不顾手足之情,下毒令他瘫痪,此举与禽兽何异?”
      这般声色俱厉的任明先任松觉何曾见过,他一向在这个侄儿面前颐指气使惯了,当下气塞胸臆,也来不及想到此事何时泄露,喊道:“兔崽子……”喊了一半却发不出声音,原来任明先点了他哑穴。
      聂乘月料想任明先制住了任松觉的杀手,必定是从杀手口中套出了任松觉的恶行,又走到任明先跟前将蜮妖之事说了,以洗脱苗民嫌疑。
      任明先似未料到当中还涉及这种鬼怪之事,吃了一惊,半响后对魏无羡和聂乘月深深一揖,说道:“三位仙师为任氏除去一大患,于任氏、于镇远都有莫大的恩情,任氏必铭感于心,万劫不忘。请移尊驾,敝宅将备酒席款待英雄。”
      魏无羡淡淡道:“不必了,你这些天来已经很忙了,若今晚我们再登贵府,你就更忙了。”右手一挥,“铛”的一声,长剑回鞘,方才蜮妖被拔出猀管,已呕出了两人的兵刃。魏无羡背着江澄踏出门槛,经过任明先跟前时,看也不看他一眼。
      魏无羡对任明先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聂乘月也摸不着头脑,她怕任明先尴尬,收回饿虎后到他跟前准备温言几句,却见他一派坦然,神色如常。
      聂乘月便朝他一拱手,说道:“任大哥,保重。”转身便走。
      “乘月。”任明先轻轻叫了一句。
      聂乘月回头看去,他的面容被夜色遮掩看不清楚,方才他叫她的语气,令她忽然想起孩提时代她和二哥、任明先一同玩耍的情景。
      聂乘月以为任明先要说些什么,等着他开口,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阿月,走了!”魏无羡在前头催道。
      聂乘月于是朝任明先微微颔首,然后转过身快速向魏无羡跑去。

      “阿月,怀桑说的对,任明先这个人并不简单。”不待聂乘月发问,魏无羡开口道。
      “怎么?”
      “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乞丐,跟了我们很久,是有意提醒,因此我也只是顺水推舟。”
      聂乘月愕然,她回想那个乞丐的形貌,的确像个练家子。
      “不只那个乞丐,每条街上都有一些伪装的贩夫走卒,也就是说有人打算把我们朝任松觉身上引。统观整座镇远,除了任氏还有谁拥有这般势力。”
      “倘若只是家族内斗,我不过觉得他这人有城府,我担心的是,”魏无羡立定,看着聂乘月说,“他早就知晓蜮妖杀人之事,却放任他二叔的恶行,这就不止是郑伯克段,而是置私利于人命之上。更甚者,他若真心想消除干戈,不会用这么隐秘的手段提醒,倘若我们真判断是苗民所为,那凤凰谷就归入任氏,恐怕,他也不拒绝这样的结果。”
      聂乘月垂首蹙眉不言,魏无羡拍拍她的头说道:“我这话听来是诛心之言,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总之以后万一和他打交道,防着点。”
      “好。”聂乘月点点头,朝身后看去,早已看不到任明先,只望到地上,她和魏无羡、江澄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他们在一座客栈安置下来,给江澄疗伤。到了第二天早上,江澄醒了过来,头一件事就是问“那狐妖呢”,聂乘月笑着给他解释了,他听完后不胜唏嘘。
      突然魏无羡吸了吸鼻子,说道:“哪来的酒香?”
      接着响起“咚咚”的敲门声,魏无羡窜去开门,竟然是苗寨的长老。
      原来他知道三人帮助苗寨逃过一劫,找了三四家客栈特来感谢,送来几包凤凰映雪和一壶土法酿制的缥酒。
      江澄和聂乘月显然更青睐凤凰映雪,而魏无羡看着酒眼睛直放光,长老笑着嘱咐他此酒性烈异常,要小心酌饮,当然这句叮嘱被魏无羡无视了。
      算算日子,明日就是清明节,三人不敢忘记江枫眠的嘱托,决意今日动身。他们商量,江澄内伤未愈,为防意外,改为骑马,聂乘月仍跟着魏无羡御剑回去。
      万没想到,魏无羡自诩千杯不倒,而这缥酒使用了特殊的原料,比寻常的酒要烈上三倍,他饮完一壶后,当时并没觉得异样,一刻钟后栽倒在地,用凉水泼也没反应,直睡到子时才慢慢醒转。他醒来后也知道误了事,连忙拽着聂乘月决定连夜赶回云梦。
      午夜时分,繁星错落,迎着溪风和山月御剑而行,本来是一美事,可魏无羡并未完全醒酒,御剑时摇摇晃晃的,聂乘月攥紧他的衣袖,一路飞得战战兢兢
      好容易飞到距莲花坞约百里处,魏无羡迎面撞上一只飞鸟,急忙侧身避过,脚下却一个趔趄,扰乱了真气,两人同时从高空疾坠而下。
      这么一惊之下,魏无羡完全清醒,立时联同聂乘月倒转手掌向地面发力以减轻坠势,饶是如此,两人也是“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魏无羡“哎呦”了几声后去看聂乘月的情况,赫然发现她竟然倒在一片水洼里,其时云梦刚下完一场雨,积水未消,聂乘月整个头脸身子都栽在污泥中。
      她这么一摔,着实有些发懵。魏无羡赶忙把她搀扶起来,看她满脸的泥巴,表情愣愣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好笑,连忙用袖子帮她擦。他下手没个轻重,聂乘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喊道:“疼,疼!”
      魏无羡立即停手,知道罪过大了,低头轻声说道:“对不起阿月……你摔得很痛吗?”
      聂乘月确实心中有些怒气,但仍可以抑制,可现下听到他这样温柔地道歉,小孩脾气突然上来,心中竟真觉得委屈的不行,想到摔得如此狼狈难堪,更想起昨日与那恶心的巨虫交战的状况,鼻子一酸,旋即惊觉自己失态,强自忍住。
      魏无羡看她表情几经变化,内心忐忑不安,终于等到聂乘月闷闷的一句:“我想洗脸。”他当下细细聆听,不远处恰有水流声,于是连声说“好”,搀着聂乘月来到寻到小溪边。
      聂乘月捧着清凉的泉水,仔细清洗着。魏无羡就蹲在她旁边,也不敢说话,只能看她洗脸。
      彼时东方已现光亮,借着晨光熹微,魏无羡看着聂乘月的脸逐渐恢复了白净。他从没有如此认真看一个女孩子的脸,心中想着,阿月妹妹生得真美,清新婉丽若山茶花,此刻脸上沾水,恰似月丹着露。
      聂乘月觉得洗得差不多了,奇怪魏无羡为什么许久不说话,转过头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得盯着自己,两颊一红,摸摸脸颊问道:“还没洗干净吗?”
      她一双秋水般明澈的杏目望过来,脸上带着羞怯的微笑,把魏无羡看得怔住了,心中一动,但他对这异样的感觉不以为意,随即抛诸脑后,笑眯眯地回道:“干净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回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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