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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希望她好好的 ...

  •   林之木发现陈情的状态出现问题,是在大三的时候。他很多次去海城大学很少再看到她。
      林之木知道,陈情是一个做事非常有规律的人,就像她喜欢吃零食,这么多年,也就那四样,不是别的不吃,而是很少吃。同样的,她的习惯也是如此,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上自习,什么时候去图书馆,什么时候去夜市摊,她自己也许察觉不到,但林之木对此很清楚。
      但从大三开始,他发现,她几乎不怎么出去吃饭,也不怎么去图书馆,夜市摊、自习室更是绝迹,甚至有些课,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中间试图给她联系过几次,微信和□□发消息,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打微信电话,同样如此。他让林琳帮忙联系,同样如此,悄无声息。
      真正让他意识到问题严重的,是那次小山城里地震,震波蔓延海城,当时他就在她上课的楼下徘徊。教学楼晃动,所有的人乌压压地哭着喊着往下跑,没多久的功夫,一整栋楼就空了,人全部都积聚到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可就是看不到陈情。
      林之木非常着急,拉着人问,“陈情呢?”
      “你们看到陈情了吗?”
      “陈情呢?”
      大家都摇头,他扭头往教学楼跑去,有人拉住他,“你不要命了?”
      “还有人在楼上没有下来!”
      他一口气往五楼跑,果然看到陈情正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班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迅速跑过去,一把拉住她,把她往外拖拽,他心里慌张,生怕这栋楼随时倒下来,他走得很快,陈情跟不上她的脚步,他几乎是架着她,把她架到楼下。除了教学楼的大门,到了广场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陈情却很生气,她一把甩掉他的手,找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抬头看高耸的教学楼。林之木这才注意到她的黑眼圈,如同熊猫一般,眼睛眯着,满眼红血丝,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睡好觉。
      她的眼神迷离呆滞,没有一点生气,坐在一群死里逃生的人当中格格不入,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她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已经不仅仅是沉默。
      她这么多年,过得并不顺,感情受挫,学业没有大成绩,家人对她忽视,别人对她非议。她今年初才20岁,却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林之木想,该怎么帮助她呢?如果出现在她面前,说不定会勾起她过往的伤心事,说不定更加抑郁,否定自己。如果找老师,大学老师不比中学老师,谁会操心学生的个人生活和心理问题?
      他想过去寻找专业的心理咨询所,等跟心理咨询师聊完之后,心理咨询师说,“你得把她带到我这里来。”
      这一个问题,就把所有都堵死了。想来想去,他决定在陈情身边找一个人,以朋友的名义,开导加治疗,这样她不会有抵触心理,也可以很好地缓解这个症状。
      这个人选最好是女性,一来,他有私心,不希望陈情和男生走得太近。二来,陈情现在状况的导火索跟徐嘉有关,他担心她会对主动亲近的男性怀有戒心。
      可这个人选该怎么找?
      林之木想到假期时,租房子在陈情隔壁,那些经常来蹭饭吃的海城大学学生。当时他离开的时候,他们互留了联系方式,他打电话给其中一个混学生会的。那哥们也是大三的,物理系,叫赵凯,林之木约他一起出来吃饭。
      “你认识的有心理系的学生吗?”
      “有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女生,有吗?”
      “有啊,不过,哥,你得告诉我为什么非得找女生,又是心理系的,我们一般不敢招惹心理系的女生,太可怕,你要干什么。”
      “你介绍给我认识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吃完饭第二天,赵凯就介绍了张怡。林之木跟张怡说了情况,张怡抬头问了一句,“你跟陈情是什么关系?”
      “初中同学和高中同学。”
      “你没说实话,不好意思,我为什么要帮一个素未谋面,又不说实话的人?”
      “她……是我一直喜欢的人。”
      “她和徐嘉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你不介意吗?。”
      “介意,当然介意。但我更希望她好好的,一生都好好的。如果能够是我,当然是最好的,如果不是,我也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圣母的,在哪个偶像剧里学的台词,我告诉你,从心理学的角度讲,爱都是自私的,爱就是占有,如果你不想占有她,就不算是爱。看你的状况,你应该不止喜欢陈情一年两年了,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追不上她吗?”
      林之木抬头看她,张怡毫不客气,“你不够主动,应该还有点自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自卑吗?如果你告诉我,我就帮你。”
      林之木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给她看了自己以前的照片,张怡扫了一眼,“怪不得。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了!”
      张怡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她向林之木打听了不少关于陈情的事,她的童年生活经历,她的中学、高中,一点细节都不放过,听完林之木的回答,她叹了口气,“她能到现在才抑郁,已经足够坚强了。”
      之后,张怡开始主动接近陈情。她到底是学心理的,非常了解人的内心,知道哪些事该做,哪个话该说,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和陈情成了朋友。陈情现在的状况,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经常失眠、睡不着,她会有些催眠的方法,帮助她提高睡眠质量。然后一步一步地带着她玩一些有意思的游戏,去一些好玩的地方,拉着她每天晚上睡觉前在操场跑三千米,身体累了,睡觉会好很多,精神头也看着比以前好一些,至少黑眼圈不会那么重了。
      林之木课业很重,学校里的事也不少,经常两地跑,问孙怡关于陈情的情况,孙怡每次会详细地说陈情的变化,她睡了多长时间,胃口好不好,笑了多少次,吃了多少饭,到操场跑了多少圈。
      林之木每次都认真地听,一点一点地记录在笔记本上,然后标上日期,对比上一次,如果好一些,他会很开心,如果一直维持不动或者倒退,他会细细地问原因。他整个人非常疲惫,总是连夜来,连夜回,但每次涉及到陈情,他却又表现出无穷的精力。
      每次结束,他瘫坐在椅子上,非常郑重地对孙怡说,“多麻烦你了。”
      孙怡看到他这样,终于有一次,问他,“你这样觉得值得吗,陈情甚至都不知道你为他做的,你们多久没见了,她还认识你吗?”
      林之木神色黯然,低着头不说话,“没有值不值的,只要她好,你一直说爱是占有,主动,让她知道我喜欢她,但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去承担别人的喜欢,她像是绷紧了的一根弦,我希望她放松有些,快乐一些。以后的事,顺其自然,但现在,我不后悔。”
      孙怡心中一动,以前觉得他傻,现在竟然佩服起他来。跟林之木交往这么长时间,她越来越羡慕陈情,陈情即便这二十年吃了诸多的苦,受了这么多委屈,但有林之木这样的人,总归是值得的。
      林之木有时候来,会远远地看着她,或者跟着她,像高中和初中时一样。如果她那一天的心情是愉悦的,他会跟着开心,如果她那一天不太高兴,他会摆脱旁边的路人,上前跟她说几句话,或送一个小礼物,当然,那个礼物是他买的。
      他以这样的方式陪伴她,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存在。
      大四,大家为未来筹谋。考研的人,每天在自习室里奋战,准备工作的人,每天跑招聘会,顺便还有毕业论文。
      陈情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觉得前途可期,未来是光明的,她充满信心。不好的时候,她觉得世界黑暗一片,她看不到尽头。
      这一年,家里经常打电话,催她谈恋爱结婚,理由是“跟你一般大的都有对象,准备结婚了,就剩下你,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就你的条件,长得一般,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学校,要啥没啥,别再挑了,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错了,只要有人愿意,随便找一个嫁了算了。”
      父母的电话内容几乎都是这些,他们没有问过她未来工作怎么打算的,也没有问过关于对象,她是怎么想的,挑一个什么样的,什么样的合适。
      他们不关心陈情,只关心他们关心的事情。
      陈情只去过一次招聘会,那天她一夜未眠,浑身烦躁,投了几份自己的简历,走个过场就回来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就被本地的一家公司打电话,告诉她被录用了,她收拾东西去实习。
      孙怡的专业不太好找工作,她每天焦头烂额,简历撒出去了不知道多少份,终于在毕业前,被一个心理诊所打电话通知去当实习生,她高兴得拉着陈情吃了一顿大餐。
      毕业前夕,答辩完毕,全班同学去海城最高档的一家饭店吃散伙饭。散伙饭上,平时如同乌鸡眼一样不对付的同学抱头痛哭,一个两个对着拼酒,这顿饭,吃到最后,大家哭的,吐的,不省人事的。彼此红着脸,拉着手,“以后要常联系。”
      但这话只能当做一时的酒后直言,因为那些同学会,陈情都没有参加过,所谓的见面、联系,更是无从谈起,除了孙怡。
      孙怡这么多年开导陈情,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别人都不重要,你要爱护你自己。如果取悦别人让自己难受,那就不必勉强,取悦自己就好。
      她因着这句话,开始慢慢地走出过去,不再去讨好别人,也不再刻意地逢迎他人,更不会再自卑,慢慢地状态好了很多,尤其是工作了几年,能力、收入都提升之后,她自信很多,不再纠结于过去,有时候状态好的时候,反而感谢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陈情。
      不过,治愈后也有一些副作用,那就是她不怎么喜欢交际,对生活中林林总总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不好奇,所以,她不怎么跟别人玩,交流也很少,对他人的示好,一笑而过。
      她一直没有恋爱,父母因此在老家丢了很大的脸面,一直打电话骂,她每次只是听,什么也不回应,过年的时候,回家呆几天,然后立刻回来。她的年纪越来越大,父母对她越来越疾言厉色,因为和她同龄的人,都步入了婚姻,只有她还一个人茕茕独立。邻里议论纷纷,父母觉得丢脸。
      但父母又不敢像小时候一样,对她不管不顾打骂,因为家里三个孩子,姐姐工作不稳定,收入勉强能维持自己,弟弟终于被溺爱成一个只会啃老的败家子,父母生活很拮据,时不时要张口问她要钱。
      她并不是每次都给,因为她知道,人心是贪婪的。如果伸手成了习惯,她早晚一天会被榨干。父母大概是这两年明白了她的意图,对她的态度复杂起来,一边嘴里骂她不孝顺,一边又看她的脸色,生怕她有一天断了自己的财路。
      陈情一笑了之,不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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