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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话  恋父 ...

  •   第三话  恋家
      二月二十一日,星期六。
      这一天对于沈郁晴来说,既是个好日子,又是个令人郁闷的日子。
      说是个好日子,是因为他只用了一点点小功夫,就从一个洗浴中心老板那里赚到了五万块钱,这个数目可是跟他一年的生活费一样多呢。这样一来,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今年就不用从师祖那老头那里要钱了,自然这一年也不用再受他各种各样的欺压了。
      而郁闷,则是,就在欢欢喜喜拿到钱之后三个小时,五万块钱就减少到了五千。
      至于原因……
      沈郁晴恶狠狠的看着旁边俊朗的青年,那人却一点眼色也没有的,还笑的春花灿烂,满脸幸福。
      似乎注意到沈郁晴不善的目光,岳凯侧过头,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嬉皮笑脸的表情让沈郁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光溜到岳凯手上宝贝似的——实际上也就是宝贝——抱着的笔记本电脑,沈郁晴恨不得砸了它。然而那怎么说也是花了四万三千八十块钱买的,而那钱还是自己辛辛苦苦接活挣的,唉,只有叹口气。要砸,也是舍不得呀。
      可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口气,沈郁晴边走嘴里边嘟囔着:“你又不是学计算机专业,要那么好的电脑干什么。净是浪费钱。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在同学面前显摆着好看而已。你真是太虚荣了,从哪里学来这样的习惯。堕落啊,堕落了。你才下山几年,就成了这样子,被腐化了。要我说,五千块钱买个联想的也就差不多了,非买什么苹果。真是不爱国。美国不但搞技术垄断,经济垄断,还仇视中国,处处和中国做对,你还花那么多钱买美国货。联想就很好嘛,耐摔耐打,从上铺掉下来也不会坏。还是国产,支持中国自主发展IT产业。再不然惠普也不错,国际知名品牌嘛,那个才八千不到,配置也很好的,用起来也很灵。真是的,太浪费了。实在想买好的,戴尔也可以考虑嘛,也不到一万的。这么一台笔电,就花我一年生活费。真是造孽呀。我辛辛苦苦工作,居然是养活这么一个败家太岁,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我就不该管你,叫你去找师傅那个老扣扣,看你还浪费不浪费。我也只是个无产阶级,你怎么就那么舍得花我的钱。大手大脚,这都是怎么来的毛病。唉,这世上难道就没有美好的品质了吗,还是你两只眼睛根本就不看美好只看丑恶。生活中不是缺少美德,而是缺少发现美德的眼睛和愿意学习美德的心灵。你的眼睛已经只会看向丑恶,而你的心灵已经不再愿意学习美德了吗。你现在变成这种样子,真是基于多方面的原因。社会上不好的影响,学校里对于节俭勤劳这样的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教育缺乏,日常生活中同学们攀比风气,电视网络等舆论信息的轻浮导向,固然都是造成你现在这种浮夸浪费攀比虚荣堕落败家崇洋媚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对于恶势力恶行为恶影响恶风气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行为的原因,但是从根本上来讲,这都是由于我的不当行为造成的。我平常太过于纵容你,从来都不敢让你有什么一丁点儿的委屈,事事顺着你,从来不违背你的心意,你说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说要狗我不敢给你鸡,生怕你有一点不如意。然而,这样的纵容是不能成就你的,反而会毁掉你,让你变成社会的渣滓,社会的蛀虫。就象现在,我只有五万块钱,你就要用四万五去买电脑。如果明天我有了五十万,你就该去吃喝嫖赌抽了。总有一天我会不在你身边,那时你没有钱就势必会走上歪路。比如坑蒙拐骗偷……”
      岳凯终于受不了了:“你念够了没有。我平常给你挣得钱买十台这样的电脑也够了,我才用你这一点钱你就要念死我啊。要不然明天我去找沈碧玄好了,再不然我就去找沈暄。我不在你身边做浪费的蛀虫了,好吧?”
      “算了,放你在师傅师祖身边,净让他们两位老人家看到丑恶,良心不安。我还是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你好了。”沈郁晴撇着嘴说,一副我吃了大亏的表情。
      岳凯知道他就是这样脾气,在亲近的人面前遇到不满一定要发泄,不肯咽在肚子里,也不管他,只一路走在前面,让沈郁晴跟在身后继续碎碎念。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趁沈郁晴碎碎念到换气的时候,岳凯回头说:“我请你吃K市的特色菜什锦鲈鱼怎么样?你不能再念了。”
      沈郁晴眼珠子转转,想了一会儿,点头:“好吧。我要吃新楼的什锦鲈鱼。还要吃灌汤蟹黄包,还要吃金银丝馒头,还要吃奶汁菊菜,还要吃牡丹锦花,还要吃……”
      “行了行了,别念了,要不然什么也没得吃!”岳凯头疼的说。这个祖宗!他活这几百年都没见过这样难缠的。相比较起来,他师祖沈暄还算是很好相处了呢。

      心满意足的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沈郁晴尽情的剥削了岳凯之后,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打开寝室门,这才发现手机被忘在了桌子上。沈郁晴在心里庆幸着,手机忘在寝室放了一整天还没有丢,真是奇迹。
      拿起来一看,上面未接来电已经有十四通。沈郁晴抚额叹了一声,大概是校长又有什么事找了?别人也不会这么着急着找他吧。
      解锁查看,果然,十四通电话里有十个都是郑校长打来的。另外四个,却是姚铄和李铭嘉打来的。
      还有几条短信。
      From:姚铄
      回来以后先到我们寝室来一趟。
      10:27 am
      09/021/02

      From:姚铄
      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总之回来以后先过来。
      10:51 am
      09/021/02

      From:姚铄
      你弟弟在我这儿,你快点回来。
      12:23 am
      09/021/02

      From:李铭嘉
      怎么了?还不回来。晚上还有会啊。
      你弟弟很想你,好不容易来了,你赶快回来啊。
      1:44 pm
      09/021/02

      From:李铭嘉
      再不回来你弟弟就是我们的了。
      2:05 pm
      09/021/02

      From:姚铄
      我们先出去玩一会,你回来没有人不要着急。
      我们把你弟弟也带去了。
      2:48 pm
      09/021/02

      弟弟?我什么时候有弟弟的?沈郁晴皱了皱眉。
      不好!
      沈郁晴突然想起来来上学之前发觉贪狼的封印似乎有点松动了。那时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或许现在贪狼已经跑出来了也说不一定?
      对于他这样半吊子的修行者来说,贪狼这种魔物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当年他只有十九岁时就能独立封印一只贪狼了。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贪狼已经是极可怕的生物了。它们以人的思想为食,被贪狼“吞噬”过之后,大脑里很长时间都会是一片空白。而如果接触贪狼的时间过长,人就会变成白痴,完全丧失思想。
      而贪狼最让人不能设防的一点却是,他可以自由的变成凡人眼中各种小孩子的形象。若不是这一点,当初他也不会封印了那只贪狼。毕竟如果看到的是一只狼,人人都会防备,可是一个可怜可爱的孩子,大多数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亲近吧。
      现在沈郁晴真的开始有点怨恨自己了。明知道当初的封印是自己力量还很弱小时设下的,想必不能支撑太久,却也没有在离开之前去进行加持。现在如果真的被贪狼跑出来,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贪狼有一个著名的特点,和它特别的能力一样出名,那就是幼年的贪狼都没有记忆,但成年的贪狼极其记仇。
      当年沈郁晴封印的,好死不死就是一只刚刚成年的贪狼。
      姚铄和李铭嘉身上肯定有他的气味,贪狼找上他们两个,也是很必然的吧。
      从早上第一条短信,十点半不到,到最后一条,已经是下午快三点,正是一个危险的时间段。现在沈郁晴只希望李铭嘉是在他发出第一条短信前不久才回到寝室的,这样起码他会有很大的几率还没有受到伤害。
      略微平静一下自己,沈郁晴把手机收到口袋里,奔出门去,快步跑到姚铄和李铭嘉的寝室门前,敲了门,和他俩同住的大三学长开了门,见是沈郁晴,说了一句“姚铄和李铭嘉出门了”就关上了门。
      没空计较学长对自己的不友好,沈郁晴冲下了楼。
      大白天他不能随意施放追踪符,只好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灵感去寻找。没头苍蝇似的在住宿区转了一圈之后,沈郁晴突然发觉,今天他的灵感,或说是第六感似乎完全消失了。对于找人这件事他现在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站在饭厅前面的停车场上愣了半天,沈郁晴突然想起来他曾经给过李铭嘉一样东西,是为了压制他太硬的命格而做的护身符。那符为了灵验,特意加入了一根他带来的,师祖的头发,想必用手上的镯子可以很容易地联系到那护身符。
      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样拍了自己的脑袋之后,沈郁晴将两指压上手镯,默默念起了召唤咒语。
      居然……连师祖的手镯也失效了吗……
      完全没有反应,连法术失败的波动也没有。
      这不该是贪狼。
      可是,又是何方神圣?
      只怕……这次难善终了。
      沈郁晴不是喜欢把事情都想到最坏的人,只是这一次实在不同寻常。
      这一切,都是从他那个所谓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弟弟”开始的。
      想必那就是一切事情的根源了。那也应该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源。
      沈郁晴握紧了拳头。现在还是先回寝室一趟,拿到能和师傅联系的法器,和师傅联系一下,问他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事。毕竟现在他什么法子都没有了,追踪咒不能用,灵感不灵,连师祖的手镯也失效了,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推开444寝室的门,却见沙发上姚铄好好地坐着,手里拿了一本杂志正在看。见沈郁晴进门,姚铄抬头笑着打了个招呼:“回来啦。见你门没有锁,我们就自己进来了。”
      “你们?”沈郁晴蹙起眉尖。
      难道?这都是他和李铭嘉在耍他吗?故意说什么他弟弟来找,让他空着急一场。姚铄现在可是正常得很,身上连一点法力灵力的气味都没有。
      要说是有什么人或是不是人的东西厉害到了连他也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地步,那可真是不太可能。毕竟他的灵敏是让师祖都啧啧称奇的。那是天生的能力,不论什么人也逃不掉的感应力。
      “是啊。”姚铄翻过一页杂志,“我和李铭嘉,还有你弟弟。本来我们想着有点不礼貌,但在寝室里,谢园学长实在是很讨厌我们,我怕他说什么不客气的话吓到小孩。再不然要是因为小孩子吵起来也让人难堪。想想毕竟是你弟弟,应该没什么,我们就不请自入了。”
      “什么……”沈郁晴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他刚刚才告诉自己那只是眼前的这个家伙的恶作剧,现在却听到这样的话。
      那个所谓“弟弟”,现在居然还在!
      只怕还就在这个屋子里!
      姚铄厌弃地又看了一眼杂志,咕哝着说了一句什么,抬头向阳台那边叫道:“郁晴回来了。快进来啦。”
      通向阳台的门响了一声,一直拉着的落地窗帘被掀开来,李铭嘉的脸露了出来。
      他笑嘻嘻的跟沈郁晴打了个招呼,然后回头:“过来吧,你不是想哥哥很久了?”
      然后,从李铭嘉身后走出了一个小小的人。
      那是沈郁晴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
      不,或许连人也称不上。
      沈郁晴张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手指不由自主的伸出来,做出了他一直觉得傻到了极点的动作——颤抖的指向了那个小人儿。
      李铭嘉半蹲下身子,抱住那小人儿,笑着说:“看,哥哥很惊喜吧。我就说,你一点也不用担心,哥哥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谁会高兴见到他!”沈郁晴想也不想地大声反驳,怒喝的声音是李铭嘉从来都没见识过的音量。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了,溢于言表的不善。
      就是这个家伙让他白白着急了一个钟头,再加上以往剥削压榨欺压折磨他的宿仇,沈郁晴是绝对绝对不会给这家伙好脸色的。
      “你怎么这样说话!!”李铭嘉听他这样说,站了起来,皱着眉瞪了过去。
      姚铄也站起来,先给了沈郁晴一个不悦的眼神,然后走到那小人儿身边,一脸心疼地抱住他,吹着他脸上滚落的眼泪,柔声的哄着:“暄暄不哭哦。我们不理他。铄哥哥去打他好不好?暄暄最可爱了。铄哥哥帮你打坏蛋好不好……”
      你以为你是在哄三岁小孩啊,还打坏蛋……沈郁晴看着姚铄,欲哭无泪。
      又看向那小人儿,我真服了你了,太会装了,太不计身份了。
      沈郁晴无奈的低下头,对着那还在眼角挂着泪,满脸害怕委屈神情的男孩笑笑——其实是抽搐了一下嘴角——然后尽量和蔼的说:“你怎么来了?”
      男孩往李铭嘉身后躲了一下,成功的换来两人更多的同情和对沈郁晴的不满,然后小小声的说:“我想你了……你都三年多没回家了……”
      这句话没造成更多的效果,沈郁晴不得不开始设想,之前这个家伙已经说过了更劲爆的话,达成了他想要的效果,使眼前的这两人产生了足以让他满意的联想。
      现在沈郁晴非常想去撞墙。
      尤其是在他看到姚铄和李铭嘉既担心又同情的眼神后。
      “好了。”沈郁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这一行为让姚李两人眼中的担忧和同情更加明显和浓重,也让沈郁晴更加接近爆发的边缘——然后说,“我还有点事,校长让我去见他,我先走了。”
      然后什么也没有准备就冲出了寝室。
      这一行为让熟知他的姚李两人和某非人生物都想起了一个词:逃避现实。
      只是,“现实”所指的内容,在前者和后者的心目中,有很大的不同。

      没有预约的沈郁晴还是很容易就见到了校长,这不能不说校长现在要请沈郁晴帮忙解决的事真的是很大的大事了
      果然,在沈郁晴坐下之后校长立即就开门见山的讲了起来。

      生科院有一片自己的实验园圃,种着各种各样的实验植物。其中还有一棵,一个月前特意从老校区移植来的,树龄已经达到八十九年的银杏树。
      那棵银杏是第四任校长徐晓岚先生亲手种下的,意义非同一般。
      八十多年前,银杏树还是非常稀有的,这棵银杏是徐校长托人从四川千里迢迢带来的树苗,亲手种下,亲自照料。徐校长不但是当时的H大校长,还是国际上知名的生物学家,一手创建了H大生物系,也就是现在的生科院。他的一大学术成就就是发现了银杏的缓释作用可以减慢人类衰老的速度,当时徐校长做实验用的的银杏组织样本,就来自这棵他亲手种下的银杏。
      所以,这棵银杏树虽然在银杏里还只能算是个小孩子,却是生科院最宝贵的财产。
      可这棵银杏树现在却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或者说,它现在似乎正在自杀。
      就在银杏树移植过来的第一个星期,生科院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韩阳就发觉了不对劲。他一直负责实验的室外操作部分,每天都要对样本进行观察和记录。银杏树移植过来之后的第一个星期里,他们种植的燕尾草纷纷死亡。
      燕尾草是一种很好成活的植物,平常草坪上的杂草里就有很多,农药有时候还不能杀死它们,更何况他们的燕尾草还是种在暖房里,每天都有人细心看护着,就更没有自然死亡的可能了。现在却无故死了这么多,韩阳觉得很奇怪,就取了一部分燕尾草样本和周围的土壤样本进行化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两份样本中都检出了一种有毒物质,正是这种物质导致了燕尾草的死亡。
      韩阳还没来得及将这一现象告诉同学和导师,另外一个课题组的同学肖彦斌也有了类似的发现。
      他们组实验用的香豌豆全部死亡,在周围土壤中同样检出了有毒物质,却和韩阳发现的不是同一种。
      之后,又有秕子麦、雀麦、车前、龙胆、槲栎……
      不到两周,郁郁葱葱的实验园圃变成了一片荒地,所有的植物全部死亡。
      最终只剩下银杏树。
      而土壤中分布着各种各样的有毒物质。
      有些植物能从根部释放出有毒物质毒杀生长在其周围的其他植物,这样能增加自身的成活几率,是植物界竞争的一种方法手段。
      但从来没听说过银杏也会这样啊。更别提分泌出不同的,针对不同种类生物的毒素。
      整个生科院都知道了这件事,也都在心里有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只是,相信科学的他们那时还没有想到怪力乱神的事。崭新的校舍和实验楼也让他们觉得放心——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傍晚,从实验园圃经过的钟教授和他的学生刘明,看到那个蹲在银杏树下,面容模糊,神情却极为怨毒的小孩。
      那孩子离得很远,但他嘴里喃喃的话却传得很远,连钟教授这样年过六旬,听力又不太好的人都能听到。
      阴狠的却又是小孩子的声音说着。
      “……死吧……都去死……”
      钟教授顿时觉得背后全是冷汗,不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迅速离开了。他的学生刘明也是浑身冷汗淋漓,面色惨白。
      两人都觉得刚才怕是幻觉吧,互相扶搀着离开后,都没有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之后却有更多人见到了那孩子。
      甚至有一天,不再是太阳消失的傍晚,而是午后四点。
      那孩子仍是蹲坐在银杏树下,怨恨的说着让人去死的话。
      那天见到的那三个女孩子都吓坏了,连着几天做噩梦,有一个还发起了高烧。
      再之后,银杏树叶开始慢慢出现死亡的征兆。
      院里最终将这件事告知了学校,校长本来也不觉得这么崭新的院办公楼会出什么事,总不能生科院搬家到新校区,那些鬼魂也跟着搬家过来吧。然而转念一想,那棵银杏树也有快九十年了,说不定就有什么古怪呢?
      这几天,银杏树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校长也急了起来。
      这棵树不仅对生科院意义重大,对整个学校来说也都是宝贝,真不能就这么让它死了。
      不得已,他只有再联系沈郁晴。

      说实话,郑校长并不喜欢和沈郁晴联系。
      甚至他连想都不想想起来沈郁晴这个人。
      毕竟,有那个科学工作者会喜欢依靠一个“神棍”去解决他解决不了的事呢?
      可在他接任之后,他还是不得不经常的,定期的联系沈郁晴,还要不时请他来自己办公室来坐一坐。
      谁让H大有着超过百年的历史呢?
      悠久的历史不仅意味着光荣和底蕴,还意味着陈旧的校舍,和陈旧校舍中,不知几几年开始就游荡于其中的各种亡灵——郑校长更习惯称他们是鬼。
      三五不时就冒出来一个,发泄发泄他们的怨恨,或是对现在的学校表示不满,要么就是无聊了,想吓吓学生以增强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这样的事,没有沈郁晴这样的人是解决不了的。
      现在又冒出来这棵闹事的树——你说你不过是一棵树,你为什么也冒出来添乱!
      郑校长很是无奈。

      沈郁晴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他极力忍笑,做出严肃的样子,说:“那我现在就到新校区看一下吧。现在正好四点,可能正好会碰上那棵树出来作怪呢。”
      郑校长连忙说好,一点也不挽留,还让司机开车送沈郁晴。
      这下轮到沈郁晴郁闷:你说我就那么讨厌吗,还是说,我很可怕?
      一脸“你快走吧”的表情,不怕伤害学生的感情吗?

      在那棵银杏树下,蹲坐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他大概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脸长得什么样子,身上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全都看不清。
      生科院的王院长远远地指了一下,不敢靠近。因为在这里就能听到那充满了恶意和怨恨的声音。
      ……死吧……都死吧……
      是树灵吧。沈郁晴做出了初步判断。
      树灵其实还算蛮好对付的,但是,怎么在不伤害这棵树的情况下除掉这个树灵的意识就很成问题了。
      银杏是一种很有灵性的树,往往都会有树灵,连刚栽种的,才两三年的小树,都有很多已经有了模糊的意识。
      这棵虽然不过九十年,但也算是很独立的树灵了。都已经能离开树,蹲到地上了。
      但如果他还一直这样离开自己的本体,用念力去攻击过往的行人,不久就会用尽自己的力量。到那时油尽灯枯,就只有死了。树灵死了,树自然也很难活的成。
      哦,对了,他先前还曾杀掉在自己身边的的其他植物。
      那这样就更快了。
      怎么办呢?难到要和他沟通?最不擅长和非人类沟通了。
      沈郁晴咬着指甲,皱着眉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和那小孩说几句话再说。
      他慢慢走近那小孩,露出自己最和善的笑容,轻声问:“你为什么要出来呢?不觉得累吗?还是回去……”
      话还没说完呢,那孩子泛着绿光的眼睛已经恶狠狠的看了过来,沉下声音说:“卑劣的人类!你不配和我说话!”
      ……什么!无往而不利的温柔笑容居然失效了!
      难道是因为今天见到了现在还呆在自己寝室另一个小孩模样的非人类,戾气都溢出来了吗?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树灵都不给他好脸色了!
      你有气,我还更有气呢!
      大爷今天不奉陪了!
      沈郁晴也觉得自己应该心高气傲,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王院长一脸期待的看向走近的沈郁晴,问着:“沈同学,怎么样啊?”
      沈郁晴顿住脚步,泄了气,但面上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高高抬着下巴说:“没问题了!明天他就不会出来了。”
      王院长笑开了。沈郁晴却在心里更加郁闷。
      晚上又要求那个老老头了,还不知道又得让他怎么剥削。

      晚上十点半,整个生科院院办都空了。加上生科院位置远离住宿区和综合教学楼,最近又在“闹鬼”,又是冬天,周围别说是人了,连个动物都没有。
      沈郁晴满脸晦气的跟在岳凯身后,背后背着大大的旅行包。刚才他出门的时候,不知回头率有多高。大家都在看是谁那么扎眼,背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包。
      沈郁晴一世英名,就毁在今天了。呜呜。
      岳凯很是好笑,却绝对不敢笑出来。因为他前面还走着一个人。
      这人,哦,根本就不能说是人。
      这个生物,绝对是这世上最最可怕的存在。
      沈郁晴是很难缠,沈碧玄是很别扭,但,说到底,都是这个人,不,这个生物,给糟害成这样的。
      更何况……他岳凯就是栽到他手里才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任人欺压,饱受凌虐,被剥削,被迫害……
      岳凯越想越觉得委屈,连忙对自己叫停。
      要是被前面走着的那个可怕的生物知道了他的心思,真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是这儿了?”
      两个各怀心思的家伙都被突然的问话吓到了,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又同时一脸殷勤的回答:“是。”
      问话的人型生物被逗笑了,路灯昏暗的灯光下一张清丽秀美的小脸似乎能发出光来。赫然就是沈郁晴的那个“弟弟”。
      弟弟同学看着园圃里的银杏树微笑着,显得很和气,很好相处,满脸友善。沈郁晴和岳凯却觉得浑身发凉。
      倒霉的银杏树……
      一定会被欺骗的很惨。
      然后弟弟同学侧过头,吩咐道:“你们两个不可以靠近。”
      他一个人走向了那棵银杏树,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然后对话传来。
      “哥哥,我迷路了……怎么回家啊……”带着哭音的童声。
      “啊?你……你先别哭……先说说看,你家在哪里?哥哥不知道你家是哪里也没法帮你呀。”银杏树的声音。
      “嗯……好像是山里……”
      “山里那可大了……”银杏树的声音充满了担忧。
      “呜呜……暄暄什么都不记得……暄暄太笨了……”
      “别哭,别哭啊……唉,我们慢慢想嘛……你可别哭了,我最怕见人哭了。”
      “哥哥原来也不住这里吧?为什么不回家?你也迷路了吗?”
      “……没。可我回不去了。”
      “为什么啊?”好天真的声音。
      “……哼!都是那群可恶的人类!非要把我迁到这里!本来,住哪里都无所谓啦,这里比我的老家环境还要好一点,可是……”
      “可是什么?”
      “唉,我爸爸还在老家啦。硬生生要把我们分开,人类真是太可恨了!”
      “好可怜呢,被和爸爸分开。”
      “你也是吧。”
      “什么?”
      “你也是被人类抓到这里来的吧?他们就爱抓一些像你这样少见的来做实验。就在我身后的楼里,每天人类都要是掉好多兔子。你品种这么珍贵,勘定也是被他们千方百计抓来的吧?”
      “呃,呵呵,其实……”
      “不用说了,提起你的伤心事了,真是不该。”
      “啊,没什么啦。不过哥哥,你要怎么办啊?你又不像我能走。”
      “还能怎么办?等死吧。我最近一直在抗议,力气都快耗尽了,离死也不远了。”
      “唉?那怎么能行?哥哥你就不要再抗议了。”
      “不行!他们让我见不到爸爸,我就要抗议!”
      “那,我去找哥哥的爸爸,带他来好不好?”
      “不行的啦,爸爸他也不能动。”
      “哦,还没有问呢,哥哥的爸爸是谁啊?”
      “……其实爸爸是个雕像啦……就是著名生物学家,曾获诺贝尔奖提名的,徐晓岚先生的,雕像!”银杏树貌似非常自豪。
      “那怪不得……”
      “当初爸爸就在我身边,从那个人类爸爸走了以后就一直陪着我。可现在……哼!人类太可恨了,就这样硬生生的拆散我和爸爸……”银杏树似乎要哭了呢,不过,拆散?这个词……
      “哥哥表伤心!暄暄有办法!”
      “真的!?”
      “嗯!暄暄把哥哥的爸爸搬过来不就行了?”
      “你这么小,能行吗?”怀疑的语气。
      “呵呵,我不行,还有他呢。”
      然后是朝向沈岳两人的喊声:“岳凯过来!”
      天真的对着银杏树说:“哥哥你看,这个牛是我的仆人,他力气很大的,搬来哥哥的爸爸绝对没问题。”
      我不是牛!是穷奇!穷奇!穷奇……岳凯无力的在心底呐喊。
      黑暗中银杏树似乎审视了岳凯一番,然后满意的说:“的确是很壮实的牛。那就交给你去办吧。一定要把我爸爸安全地带来!”
      居然,轮到一棵还不到百年的树来对我发号施令……岳凯觉得自尊在今天晚上极其受损。
      在某非人类生物闪着淫威的目光下,岳凯很没骨气的点头称是,然后转身,对着沈郁晴说:“你惹来的事。你去搬雕像。”
      “我?”沈郁晴瞪大了眼睛。
      我可是人类,不是牛啊。这句话不敢说出来。
      今晚本来就是他连累了岳凯,再说这样的话就要让岳凯大爆发了。
      沈郁晴垂头丧气的离开,奔赴老校区,搬雕像。
      等到他回来,某非人类弟弟同学早就不见了。苦命的岳凯傻傻的在路灯下等他。
      “那个咧?”沈郁晴左看右看。
      “回去睡觉了。你当他会等你一起?”岳凯鄙视的看他。
      “还想搭顺风车的说……”沈郁晴把雕像交给岳凯,由他去放置好。不是岳凯有多好心帮忙,而是某非人类交代了,沈郁晴今天的罪过银杏树,又是它最讨厌的人类,怕引起反弹,那可就前功尽弃了,他可不想再沟通一次。
      “他说没有好处休想占他便宜。一个恋父的小孩都解决不了你真是不配做他的徒孙。今天还算他老人家心情好大发慈悲才会帮你。”岳凯凉凉的打破了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装小孩的时候,扮纯洁的时候,怎么不这样说。”沈郁晴嘟哝着,但嘴角却翘了起来,挂上一个笑容,“恋父有时候也是一种很强悍的力量啊,再加上我又不能伤害他,当然会畏首畏尾,办不好事啦。”
      也只是嘴上说的硬而已,那个不是人的家伙呀,心比人还软的多呢。

      疲惫的回到寝室,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沈郁晴把自己扔到床上就不动弹了。再怎么说自己也只是个人,跟岳凯那种不是人的还是没法比的。他还活蹦乱跳的呢,自己早就瘫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九点。睁眼就看见一张纯洁美丽的小脸。沈郁晴很是受刺激,但碍于旁边姚铄还在,只得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回应那美丽小脸的主人的早晨问候。
      终于,来送早餐给“小天使”吃的姚铄哥哥走了,“小天使”收起纯洁的面皮,冷冷的看向还在床上躺着的沈郁晴。
      沈郁晴被他看得浑身发冷,本来嚣张的气焰全灭了,昨天受的委屈全被他自己又吞到了肚子里,小声的问:“我又怎么犯着您老人家了……?”
      “呵,还敢问?”美丽的小脸做出嘲讽的表情居然更合适,“你前天送来的那个东西还不足以成为理由吗?”
      前天……沈郁晴使劲儿地用才行的不太灵光的脑袋想着。
      哦,是那个,难缠的,洁癖老头啊……
      想着,自己也有点心虚了。
      “你很可以了。养你几十年,就是要你这样孝顺的,嗯?”
      沈郁晴一不做二不休,翻身跳起来——直通通的跪下。
      “师祖,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没有办法了才那样做的吗?我就知道您老人家肯定有办法对付那洁癖老头才把他扔过去的,您老人家有什么对付不了的是吧?这也是晚辈对长辈的信任嘛,别人,我还不屑于依靠他们呢。也就是师祖您老人家,才能得到我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依赖呀。连师傅我也不见得多信任他的能力呢。师祖~~就原谅我这一回小小的过失吧。我只是没有考虑到,事先没有跟你说,你会有点意外而已。但我相信,以师祖的能力,别说这么一个没什么威胁的老头,就算是夜叉恶鬼,师祖对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这才放心传送的嘛~~~原谅我~~~”
      “是吗?”沈暄眯起眼睛,沈郁晴知道他这个表情就是已经消气了,“那还真是你的孝顺啊。”
      “嘿嘿。”沈郁晴尴尬的笑,“对了,那老头最后你怎么处理了?”
      “他不是有洁癖吗?我叫他去刷厕所了。”沈暄漫不经心的回答,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准备吃早饭。
      沈郁晴陪在一边,不停的说笑话,出自己的洋相,讨好沈暄。
      预备了半天,沈郁晴装作不经意的问:“师祖啊,你这次出来是为什么啊。要待多久啊。”
      沈暄眼里精光一闪,沈郁晴在心里大叫不好。沈暄却也没说什么,回答道:“你师父已经很久没回去过了。我这次就是出来找他。”
      然后沈暄不怀好意的一笑:“我也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就住你这里了。”
      沈郁晴顿时傻眼。
      不是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命苦啊。
      “那个姚铄,很不错呢,能带回去伺候我想必也很好……而那个李铭嘉,似乎对我有不良企图……?嗯,怎么整他呢……”
      听着沈暄的自言自语,沈郁晴顿时又同情起两位前室友。
      世上总还是有更倒霉的人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话  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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