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光》陵渡

7、春光007

　　邵徊光说完就走，春筝反而泛起疑惑。

　　让周霖加班不就想帮周霖瞒着吗？邵徊光平白无故拆穿做什么？

　　春筝苦恼，待会儿怎么对待周霖啊，用不用在邵徊光面前展现下不满？

　　饭厅里，兰姨帮着盛饭，笑眯眯道：“一家人难得凑齐了。”

　　周老爷子的脸色稍稍回温，左侧坐着二儿媳妇万玄芝和二孙子周霖，打眼一看，见三儿子周平煊想坐他右手第一个座位，瞪眼，“你坐后边！这个座位给徊光。”

　　周平煊默不作声往下一个座位挪，屁股快落下去时，又被周老爷子喊，“再挪一个！有没有眼力见，让给筝筝坐。”

　　“……？”

　　春筝施施然上前，用胳膊肘怼开他，再优优雅雅落座，礼貌微笑，“谢谢三叔～”

　　周平煊眯了眯眼睛，从镜片后扫射向春筝的眼神几乎化作实质的小刀子。

　　万玄芝捂嘴笑，“三弟，你在爸心里地位越来越低了。”不止在家里，在公司也一样。

　　周平煊歪嘴扯了个嘲讽的笑，“又不是你抢的地位。”

　　“筝筝和阿霖都快结婚了。”万玄芝皮笑肉不笑，“咱爸越喜欢筝筝，我这个婆婆越高兴。”

　　春筝向邵徊光这边倾了倾身，用仅容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慢哼哼，“春筝这么好，也不知道怎么看上周霖了。”

　　话声才消，周平煊冷呵，“也不知道春筝怎么看上周霖了。”

　　春筝不满嘀咕道：“一个座位而已，前面夸人的话都省了？小气吧啦。”

　　邵徊光垂目，拿起杯子喝了口温水。

　　周霖无意看见春筝红唇翕动，似靠近邵徊光说了几句悄悄话。

　　邵徊光表情还是淡淡，但清冽眉宇隐有舒展。

　　“啪！”
　　周老爷子肃着脸拍下筷子，太阳穴直跳，怒喝，“还吃不吃饭了？！”

　　周霖想也不想，用公筷夹起一份虾球放进春筝碗里，声如温玉，“筝筝，吃个虾。”

　　春筝眉眼微弯，唇角漾了个轻柔的笑，很自然地指派，“周霖，我想吃素鸭。”

　　周霖夹了素鸭，春筝又出声，“想吃旁边那块。”

　　“……”周霖继续夹。

　　刚和周平煊针锋相对的万玄芝见状，心生不快，再看周霖真上赶着一次次夹素鸭给春筝，秀眉攒紧。

　　万玄芝想开口敲打春筝几句，又担心周老爷子生烦教训，憋憋闷闷闭了嘴。

　　邵徊光不动声色吃着饭，难得分了丝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有外公在一天，二婶就顾忌一天，怪不得外公的摆件独有神韵。

　　春筝自觉在邵徊光摆出了被周霖欺骗的态度，这才不再让周霖夹菜。

　　晚饭后半程，春筝和兰姨耳语几声。

　　不一会儿，兰姨将一大盒苹果派拿上桌，一一派发。

　　“朋友的店，它家主打苹果派，味道特别好。”春筝在椅子上回身，背脊似有若无的碰上了邵徊光微屈的手臂。

　　邵徊光用指腹轻点了下杯沿，看盒子里的苹果派。

　　苹果派烤得焦黄酥脆，盒壁上的logo和他前两天在办公桌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不可避免地，那天暮色下，春筝坐在沙发上小口吃苹果派的样子和歪斜着的有清甜香氛味的靠枕都涨潮般回忆起来。

　　春筝的视线一直在座椅后兰姨的身上，“兰姨，您也尝尝。”
　　兰姨受宠若惊，“我还有呢？”

　　春筝挑眉，“您在附近认识的阿姨多，吃着好吃能不介绍新客？”
　　兰姨拍着胸脯，“肯定介绍。”

　　周平煊扶着镜片，斜斜瞥着春筝，不阴不阳道：“你人情往来做的还挺到位。”瞧把老爷子和兰姨都哄得眉开眼笑，但能看上周霖，也就那样吧。

　　“到底年轻比不上您。”春筝用余光睨他，牵起的嘴角缀着盈润笑意，“您都能带周霖的合作商跑去度假山庄泡温泉，这人情世故可太到位了。”

　　心里对春筝有些意见的万玄芝，此刻再看春筝感觉特别顺眼，连不打算吃的苹果派也给面子吃了一口。

　　春筝怼完人以为周平煊能瞪回来呢，但这人的眼神一直狗狗祟祟的往旁边瞟，像在绕着她在瞟邵徊光。

　　邵徊光眼睫一抬，对着周平煊冷声，“三叔确实很懂人情世故。”

　　春筝亲眼见证了平时装儒雅的周平煊猛然像老鼠见了猫，讪讪起身，“我有点事先上楼了。”

　　周平煊临走还不忘把苹果派拿走，他搞连坐烦春筝和苹果派有什么关系，白送的甜食不吃白不吃。

　　从周家离开时，周霖送春筝上车。

　　春筝忍不住问他，“三叔很怕大哥？”

　　那么怕在邵徊光刚回国时还敢不回家吃饭，难道不是立下马威？

　　周霖微微蹙眉，有点在意春筝叫大哥两个字的亲昵。

　　“三叔……”周霖解释说，“三叔从小被姑姑带着长大。”

　　平时，他妈但凡在三叔那里吃瘪，回卧室第一件事就是拿着他爸的遗像数落，指责他同样在地下怎么吓不住三叔。

　　春筝了然。

　　十来分钟后，春筝坐在往春家别墅开的车上，看着手机刚收到的消息微微扬起眉梢。

　　一组照片。

　　老小区的阳台上种着几盆色彩妍丽的花卉，长发及腰的女人从背后抱住前面的男人。

　　韩熙晴和周霖。
　　谁发来的照片呢？

　　这个念头在春筝心里短暂闪过，又被抛下。

　　春筝扔下手机，低着头，一会儿闻发丝一会儿闻袖子。

　　司机陶叔不由问：“晚上家里吃了火锅？”

　　“没啊。”春筝勾了勾嘴角，高兴道，“我检查下刚换的香水留香效果怎么样。”

　　夜色笼罩，霓虹闪耀，街道上处处可见翠色圣诞树和圣诞老人。

　　陵城的江面上浮光跃动，有细细碎碎的光点恍若洒在了春筝含着笑意的眼瞳里，灿烂似桃花灼灼盛开。

　　春筝又拿起手机，点开邵徊光的聊天框。

　　邵徊光收到消息时正准备洗澡。

　　卧室点着灯，柔和的光照着屋子里极简风的色调。

　　邵徊光随手点开聊天框，[明天就让人把独一份的有神韵的礼物拿给大哥！]

　　[看见三叔吃瘪，开心～]

　　“为了三叔？”邵徊光把手机扔回床上，抬手脱上身的灰色毛衫。

　　腰身劲瘦，腹肌起伏，清晰而坚硬的线条延至人鱼线下。

　　邵徊光沉着视线，投向手里刚脱下的上衣，羊毛的布料有些吸味。

　　刚刚的一刹那，先前他在走廊里从春筝那闻到的柑橘香味清晰了，像融合了橘子汁的清甜和橘子皮的微苦，

　　味道不算浓烈，很清爽，一滴滴春雨似的细慢沁入。

　　[嗡。]
　　手机又响了声。

　　邵徊光也没着急看，把换下来的衣服挂旁边，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邮箱里一份变更内容的合作协议，合作公司，森漾集团。

　　邵徊光用手指划了几页浏览，全是森漾方修改的一些不太重要的细枝末节。

　　其中有个从零开拓的品牌支线，森漾临时放进来，能得到的配置资源很低，不仅喝不到汤，出了问题锅比谁都大。

　　邵徊光不太在意别人公司里的内部矛盾，翻到下一页，眼皮一跳。

　　变更负责人一栏——
　　春筝。

　　-

　　早上九点，春筝才踩点进公司就被部门老大梁柒扯进了工作室里，手里的煎饼差点摔地上。

　　梁柒把电脑屏幕转向春筝，指着上面的工作指派，眉头紧皱，一脸不悦，“看懂了吗？”

　　春筝头也不抬吃着煎饼，“我咸鱼躺平不惹事，纪兴耀也能找大黑锅扣我头上。”

　　“你一个设计师让你干代理人的工作，什么资源也不配，出事算你，得利算他。”梁柒两手抱胸，“他想的真美。”

　　春筝：“谁说不配资源，配的资源在万唯呢。”
　　梁柒：“他不就想空手套白狼吗？”

　　春筝吃完煎饼，擦擦嘴角，“不仅能正大光明把我挤出公司还能让我用亲家关系和万唯拿资源，高啊！”

　　“仅仅是挤你出公司吗？”梁柒冷笑，“这几个月绩效越来越低，我上周光辞呈就收到两份，他是想借机会把我们全组踢走。”

　　春筝忏悔，“我连累你们了。”
　　梁柒无语，“当初他把你扔来二组，抱的就是让你和我们一起滚蛋的打算。”

　　离开梁柒的工作室，春筝回到办公室径直摊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的布料模特和上面昨天才缝的几颗扣子，出神道：“股份必须拿到啊。”

　　有股份在，设计二组就能留下，哪天有闲心还能再搞搞个人品牌。

　　至于森漾，当年亲手创办它的人都把它抛弃了，春筝也懒得继续在森漾劳心费力，只能做到帮着把森漾初创时就有的二组留下。

　　春筝在沙发上摊了几秒，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坐起来，眼眸莹亮。

　　“当代理人也挺好啊！当了代理人，再到万唯找邵徊光都变得光明正大了！”春筝越想越满意，“我还能趁机卖个惨！”

　　中午，邵徊光见完合作商，顺路回公司开会，车子刚在公司的停车场停下，车窗外，周霖和韩熙晴走出来。

　　周霖先帮韩熙晴拉开车门，又伸手在上面挡了下，防止韩熙晴撞着头。

　　司机陶叔的眼睛逐渐瞪大。

　　认真说起来，周霖和韩熙晴一点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没有，但两个人的眼神和神情都很像情侣。

　　陶叔握紧方向盘，脑子有点发懵。

　　邵徊光目光沉静地看周霖关上车门，又从车头绕到另一边，蓦然开口，“摁喇叭。”

　　[滴——！！！]

　　陶叔的身体反应比大脑快，尖锐刺耳的喇叭声顷刻间穿透耳膜。

　　周霖见车内的韩熙晴吓了一跳，拧眉往前望，待熟悉的车型和车牌映入眼帘，瞳孔猛然一缩。

　　摁了喇叭，陶叔也下车了，硬着头皮很尴尬地朝车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霖也没想到一次两次全被邵徊光撞见了，故作镇定走过去。

　　车窗摇下，邵徊光眉宇冷肃，坐在车内也不看他，淡漠提点道：“周霖，既然订婚了，别再做节外生枝的事。”

　　周霖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熙晴家里人生病了，我作为老同学和领导送熙晴去医院也能被你空口污蔑吗？！”

　　声量很大，颇有种色厉内荏的既视感。

　　甩下话，周霖转身就走，为了证明身正不怕影子斜，上车后，他就给春筝发了消息，将韩熙晴家人生病的事情悉数说明。

　　邵徊光刚回办公室，桌上手机响起提示音。

　　春筝发来的一段语音。

　　上次两段空白语音历历在目，再加上外公不在不用担心被外公听见有可能抱怨周霖的内容，邵徊光便点开了语音。

　　一向轻懒的声调透着点儿抱怨和郁闷。

　　“被家里的白眼狼算计了，我什么都不懂啊，待会儿我先找周霖取取经。”春筝说，“顺便把有神韵的答谢礼带给你，我亲自搞的呢。”

　　邵徊光阖了下眼皮，向后轻靠座椅，捏住眉心。

　　半晌，他打字回：　[我赶时间，你先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