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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   接下来皮皮有一个多月没见过贺兰静霆。
      开始她以为贺兰会主动打电话。事实证明,祭司大人的自尊非同寻常。可是,皮皮虽是小人物,小人物就没气节了吗?所以皮皮也不打电话。
      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若在平时,皮皮也没什么脾气的。贫苦人家的女儿烦恼多,她没功夫也没资本耍脾气。可是在她短短的人生历史中偏偏凭空添上了一个“慧颜”,好像她既是一个人,又是另一个人的鬼魂。皮皮觉得有点冤,同时又有点累。蓦然间肩膀都沉重了好几斤,走路不轻松,好像顶着两个脑袋。
      更重要的是,皮皮华丽丽地受打击了。
      闹了半天,原来贺兰静霆喜欢的不是关皮皮,而是她N年之前的某个化身,一个名叫慧颜的女孩。他们之间亲密顿时打了折扣。敢情那双温柔多情的眼不是为她多情的,那双修长性感的手不是为她性感的,那颗忠诚专一的心也不是为她专一的。
      也许他和慧颜有什么尚未了结的恩怨;也许他们上世是一对落难情侣;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故事,这个慧颜跟她关皮皮没关系!
      倒也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祭司大人有什么未了的心结,皮皮很愿意帮他。可是她也不是什么超人,自己尚且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皮皮全家赖以生存的国营大工厂已进入半停产状态,妈妈被勒令提前退休,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厂里已经有人因为吃了一个月的白菜邦子,痛苦不堪地自杀了。爸爸天天打零工,收入又低又不稳定。奶奶完全没收入。在全社会都在迈向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皮皮的全家正在退回战争时期。在周围所有人都被商品经济弄得眼花缭乱的时候,皮皮全家恨不得收紧腰带实行实物配给制。
      皮皮觉得当前的要务就是认真工作,努力挣钱,挽救这个家的经济危机!因此,她很需要元气!而不是消耗元气!

      可是,既然她不去找贺兰静霆,贺兰静霆也不来找她,皮皮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后果: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头发!是那种绝望的没有。头皮铮亮,寸草不生,苍蝇落在上面都嫌滑脚。皮皮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脑袋,寻找毛发生长的痕迹。摸了半天,一根毛茬也摸不到。于是她咬牙买了一瓶101毛发再生精,天天涂抹也不见效,急得恨不得撞墙。
      莫非祭司大人的元气含有剧毒?新生的毛发在头皮下就夭折了?
      当然,这还不是她的最大打击。

      眼看着研究生报名就要开始了。报名需要单位盖章。以前单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回办公室的张主任居然不肯盖了。据他说,这几年都是度金热,想考研的人太多,不安心本职工作,社长一怒之下出台了一项新规定。所有打算考研的员工,必须要在工作和学习中自选其一。递了辞职报告才给盖章,不然就休想。
      皮皮在宿舍里蒙着被子思想斗争了整整三天,将研究生报名申请表放在手里捏了又捏,都快捏出水来了,最终长叹一声撕得粉碎扔到马桶里冲掉了。且不说她不是科班出生考上的可能性有多大。就算考上了,读书的日子没有工资,她将有三年时间没什么收入。家境贫困如此,皮皮不敢冒这个险。人穷志短、壮气蒿莱就是这个意思吧!皮皮欲哭无泪,咬咬牙,将备考的书全部收进纸箱,塞到床下,眼不见为净。
      从那天起,皮皮养成了买福利彩票的习惯。一周买一次,认真对奖。是啊,也许有一天她中了大奖,一切烦恼都解决了呢。
      把这些说给小菊听,她听了直笑:“皮皮,你老了。”
      “为啥?”
      “你开始相信奇迹了。”
      “可是,你觉得我应当放弃考研吗?”皮皮双手抱头,苦恼地说。
      “不应当。”小菊回答得很快。
      皮皮微微一怔:“为什么?”
      “曾经有位老先生对我说,这世上有三种人:有些人能让事情发生,有些人坐看事情的发生,还有些人奇怪为什么事情发生了。——皮皮,你不能像我这样坐视着一切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无能为力。你得拼搏!你得抗争!”
      皮皮觉得,小菊其实是个哲学家,特别是在批评人的时候。说这话时她很激动,一双枯瘦的胳膊,摇得皮皮的身子直晃。好像劝的不是皮皮而是她自己。
      “可是,我的家怎么办?我爸下岗我妈退休没有我这点工资全家都过得不宽裕呢。”
      “咱们算一下,你家一个月开支有多大?”
      “生活费至少要两千块吧。我爸我奶奶的身体都不好,万一生病就不够了。”
      “两千块?你打两个工就赚回来了。要不你辞职到我这里来吧。麦当劳最近还招人呢。我怎么着也混上了个白班经理。包汉堡这种活儿累是累,但不用动脑筋。”
      “可是,这样的话,我不是没有时间复习了?”
      “嗯——这段时间你就全天在家复习,用你的存款过日子好啦。等你考完试,我去设法给你弄个位置。”
      “我的存款——”皮皮心里一凉,苦着脸看着她,“被我爸买了股票,套进去了——”
      小菊沉吟片刻,问:“现在离考试还有几个月?”
      “还有半年呢。”
      “你能找人借点钱吗?或者你到我们这里来打个半天工,挨过这阵子再说?”
      “借钱?……唉,还是算了吧。我宁肯打工。”
      皮皮最怕借钱,特别是在没有偿还能力的时候。
      “皮皮,看着我,在做选择的时候要往光明的地方想。”见她的头又怏怏地低了下去,小菊捏了捏她的肩,“想想看,如果你成了真正的记者,干上了你梦寐以求的职业,那该多么爽!何况你是有潜力的。上次考试你不是都过了分数线吗?不是有教授说你挺有希望的吗?你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要放弃呢?”
      是啊!为什么要放弃呢!没有钱就包汉堡!就算考上研究生也可以半工半读!皮皮被鼓动了,人生关键的时刻来临了,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她忽然间泪流满面。
      可是……这么大的决定,需要三思而行吧。皮皮的眸子闪亮了一下,又迅速地暗了下去。
      “皮皮,你一定要明白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是要当小秘书还是要当大记者?”
      “大记者!”皮皮脱口而出。
      “那就下决心辞职吧!”

      皮皮扔下汽水瓶,一溜烟地奔回办公室,花了两分钟在计算机上打出一份辞职报告,直奔三楼交到张主任的手中。
      她不敢“三思”,三思的结局肯定是放弃。
      在总编室里忐忑不安地坐了几个小时,快下班的时候张主任找她谈话,企图挽留她。皮皮铁了心拒绝了。
      主任的脸黑了,半是安抚半是威胁地说:“这事儿我已经向社长请示了。如果你坚持考研,我们会对你做自动离职处理。工资发到下月底。小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想好。万一你没考上研究生,想回来,社里不会再有你的位置。”
      霎时间,皮皮仿佛落入万丈深渊。她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主任,我想好了。”
      她终于是拿到了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报名通知书单。
      疯狂的复习开始了。

      不知不觉中,三个月一晃而过。皮皮白天去麦当劳打工,晚上在家复习功课。日子过得比老年人还有规律。辞了职,单位的宿舍当然不能住了,家里虽然舒服,却要忍受妈妈无穷无尽的唠叨和数落。大好的工作丢了,响当当的铁饭碗砸了,家里的用度紧张了——皮皮妈的心那叫一个堵啊,差点没把皮皮骂得想上吊。她死活不信皮皮是因为考研放弃了的工作,觉得她一定是得罪了领导,被报社变相地开除了。可是妈妈毕竟是妈妈,从皮皮辞职的那一天起,她再也没买过化妆品和高档服装,也再没提美容俱乐部。居然天天早起走两站路替皮皮爸看地摊,让他腾出时间接更多的活儿。
      看到妈妈的转变,皮皮惊到了。
      原来人这么有弹性啊。

      皮皮仍然没见过贺兰静霆。
      正如小菊所说,皮皮就算不能阻拦一些事情的发生,至少能让某些事情不发生。
      如果她不打电话,不去招惹贺兰静霆,高傲的祭司大人不会无缘无故找上门。
      于是乎她的头皮还是光溜溜的。每天不得不戴着假发上班。那套假发是佩佩送的,很高级,可以在上面梳理自己想要的发型,戴起来很方便。冬季即将来临,天气渐渐冷了,皮皮戴假发已成习惯,几乎忘记了光头这件事。

      十月的最后一天,报社里有位女记者开生日派对,邀请了一群同事到本市最大的迪斯科舞厅跳舞。辞职之前皮皮与那位记者关系颇佳,所以特地打电话来邀请她。那时皮皮的复习已过了白热化的阶段。毕竟是第二趟,该背的都背了,英文和政治习题做了十几本,参加的考研复习班也结束了。她觉得很疲劳,想休息一下。加之同事的盛情难却,便答应了。
      舞厅名叫“龙城”,门票很贵。皮皮以前去过几次,都是佩佩带着她去玩的。二楼上有近千坪的舞场,震耳欲聋的音响,变幻多端的灯光,十几位领舞小姐在半空的舞台上扭得淋漓尽致。下面的人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如吸鸦片般沉浸在狂野奔放的音乐中。
      皮皮跳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累了。跑到洗手间脱掉发套,擦了擦汗。虽然舞场里有良好的通风,几百人一起挥汗如雨共同喘气,二氧化碳的含量还是满高的。她觉得口渴,意兴索然地到一楼咖啡厅去喝水。要了一杯果汁,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刚坐下来,不远处有位女郎忽然上来打招呼:“皮皮?”
      女郎容颜艳丽、身材玲珑、打扮时尚,皮皮看着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有点尴尬:“请问你是——”
      “苏湄。”
      脑中一片空白。皮皮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但名字肯定是第一次听说。
      “那天晚上,观音湖的Party,记得不?”
      皮皮恍然而笑:“对,对,你是阿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姓苏。”
      “方便坐过来吗?貌似贺兰没和你一起来?”她笑着问,笑容十分妩媚。
      “没有。请坐请坐。我正想找个人说话呢。”皮皮很热情地邀请她。
      苏湄抿了一口葡萄酒,问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刚进了桑林又离开了?”
      “嗯……出了点情况,不得不提前离开。”鉴于贺兰静霆在狐族中的身份,皮皮不想替他制造更多八卦,回答得很谨慎。
      苏湄低头喝酒,很识趣地没往下问。
      皮皮只好反问她:“那你呢?那天晚上过得如何?尽兴吗?”
      “挺尽兴的。”她笑了笑,“所以看见你特地来道个谢儿。希望那天不是令你太为难。——看上去你们真的好像认识不久。”
      “是啊。”皮皮虚弱地叹了一声,心事被勾出来了。
      “怎么?不开心?”苏湄敏锐地嗅出了她的情绪,“说出来给我听听,我年岁比你大,或许能替你开解开解?”
      长达四个月没有贺兰的任何消息,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挂念是不可能的。皮皮几乎夜夜梦到他,且次次都是……春梦。可是,人妖殊途,她实在不能接受他的……饮食方式。
      “嗯——”皮皮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湄湄姐,你知道慧颜的事吗?贺兰和慧颜?”
      “你是指那个沈慧颜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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