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客》明窗暗探丷

5、望红尘

　　楚青冥沿台阶慢慢登上望乡台，比起整座高台的一尘不染，脚下同样木质的台阶不乏显得陈旧了，积了一层浅浅的灰。
　　说是望乡台，倒不如说是一座塔更恰当些，“塔顶”亦是江南样式。四周皆为墙，唯顶层一面开一小窗。
　　“吱——”修长的腿迈上平台。
　　青年站到窗边。窗口不大，勉强能容一人向外看去。窗棂上刻云纹，如有灵性，起伏变幻。
　　云间刻着似是兽型浮雕，楚青冥大多不识，仅辨认出其中好似有饕餮和穷奇，为上古凶兽，在下侧。上侧刻的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这楚青冥倒是识得的。
　　窗间镂空处以薄缎覆之，隐约透入阴界微光。
　　楚青冥记起蒙珀所说，依言照做。
　　——闭目。心中所念，即在眼前。
　　青年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翳。
　　暮歌。
　　暮歌……
　　一遍遍地在心中默念着心爱之人的名姓。
　　半晌，睁眼，启窗而望。
　　窗外哪里还是阴间之景？对于已经适应了阴界阴暗的楚青冥，猛然泄入窗中的日光不由有些刺眼，不觉的伸手遮挡。
　　从指间罅隙中看去，这，这不正是沈暮歌的寝殿外吗！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他，即使无法触碰，即使无法听到自己说话，但至少见了一面，也许便不会这么想了，心、也不会这样痛了……
　　视角似是附在一人身上，看此人穿着，应是一位医官。
　　他病了吗？！！
　　……是因为我吗？
　　楚青冥不由地急切，他想赶快见到他。那位医官如同感受到自己身上携着的那灼热的目光，动身向殿内走去。
　　视线重又动起来，殿门打开，正对着的是一套紫檀桌椅，雕工令人称奇，却比那望乡台窗棂所刻少了分灵气。
　　这是沈暮歌平时办公的地方。以往，桌上总摆着成摞的奏折，硬是挡去了坐在桌后沈暮歌大半张脸，那张脸总带着笑，温和的，每每看到，都暖到楚青冥的心尖。
　　桌旁还有一矮凳，是楚青冥的。沈暮歌忙时，身旁总会有一青年的身影，从未缺席过，坐在矮凳上，为这位心上人研墨，将茶水吹凉递至他嘴边看他喝下，亦是满脸宠溺，当他批阅的有些无聊时，便拿过他的笔放下，附在他耳边给他讲自己过去在城中的趣事，总能把他逗乐。
　　……
　　……再也回不去了
　　想起这些过往，楚青冥嘴角不觉露出死死蜜意，但很快便转为苦涩了……
　　可怜……物是人非……
　　青山依旧在，故人、去未还。
　　此时，桌上无人，视角亦无一丝停顿之意，径直转去一旁的偏殿。
　　榻间帐幔拉过一半，帐下泄了几缕银丝。
　　行至榻边，医官停住，长揖，“殿下，臣来为您诊疾了。”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附上帘幔，缓缓拉向一旁，露出憔悴的面容，“有劳子絮了。”沈暮歌有气无力的说道。
　　“殿下…何苦呢……”肖晗叹口气，指尖附到沈暮歌脉上。
　　肖晗与沈暮歌年纪相仿，为前旧臣之子，自幼与沈暮歌相交甚好。后，其父离官，晗留于宫中，因学医多年，医术不亚于宫内太医，便就任医官，为圣上诊疾。
　　沈暮歌对其信任有加，肖晗也是宫中唯一一个知晓沈暮歌，楚青冥二人关系的。
　　楚青冥战死后，肖晗时常前来慰藉。后来沈暮歌大病，一头青丝，几是一夜间“落上了霜雪”……
　　楚青冥看着自己的心上之人因自己，而成现在这副模样，早已停滞的心也似乎有了悸动般，拧着心尖，传来一阵阵的绞痛。
　　他本应再无痛感，可如今那痛意却是从未有过的真切。
　　青年伏在窗棂上，半躬着，双手撑在窗棂的木条上，整个人连带着肩膀一阵阵痉挛。泪珠滚下，落入窗棂上翻涌的云间……

　　复如远道望乡客，
　　梦绕山川身不行。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比上一章粗长一些吧(● — ●)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见面了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