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丝雀的那些年》思若何

22、第 22 章（修）

　　翠阳宫位于皇宫以西，离前朝甚远。却难得的亭台幽静，布置清雅。徐长赫本想将宁真安排在自己的寝宫住下，可那里离青鸾殿太近，即便重新修整了一遍，一砖一瓦也足以伤情。

　　宁真被徐长赫抱入殿中，放在花梨木的藤心软椅上。盛夏时分，本该是最热的时候，院里的竿竿青竹却驱散了燥热，使得晚风也流淌出几分凉意，足以洗涤一切疲惫和尘埃。菱花形的格子窗上贴着时新的剪纸，床帘上挂着串串长短不一的流苏，旁边的案子上摆着一块块五颜六色的粘土。一切都是他喜欢的，可宁真却低垂着头，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

　　“待会儿让御医仔细看看，好不好？”徐长赫捏着他的手放在腿上，也不怕出汗，紧紧的，仿佛生怕他跑掉。

　　许是下了严令，御医来得极快。先把了会脉，然后卷起裤腿瞧了瞧。见一只小腿肌肉陷下去一块，明显比另一只瘦弱些，便道：“公子这腿受伤严重，恐怕......”

　　“受伤？”徐长赫正盯着宁真的腿，心疼不已，闻言厉声道，“莫非是被人打断的？”

　　御医看了眼宁真，低声道：“看着不像人为，倒像是被重物挤压所致。”

　　“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有一年以上，不然不会萎缩成这样。”

　　“一年？”徐长赫沉吟了会儿，突然醒悟，颤声道，“小真，是不是......”

　　“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治的。”宁真想收回脚，却被徐长赫握住不放：“痛吗？”

　　宁真摇摇头：“早不痛了。”

　　现在不痛了，可当初在火海里，小真又该痛成什么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腿被压伤，逃出去的机会彻底丧失，又该多么绝望？

　　徐长赫突然面色一变，捂住了胸口，御医大惊，连忙过来探视：“陛下，且放宽心，少思少虑，保重龙体啊！”

　　“他怎么了？”宁真急忙站了起来。

　　“自公子出事后，陛下就得了这个心绞痛的毛病。一旦情绪剧烈波动就会发作。”御医看了看徐长赫，见他双目紧闭，便继续道，“公子日后还是多劝劝陛下吧，他也只听你的话了。”

　　见他这个样子，宁真心里也难受的很，走过去抚他的胸口：“陛下，我还活着，你不要伤心。”

　　“朕哪里伤心了？”徐长赫握住他的手叹息，“只要你平安，朕怎样都高兴。”

　　夜渐深了，御医退下，须臾上了夜饭。大荤大油，都是按着宁真的口味烹饪的。徐长赫亲手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朕让膳房特意挑最肥的鸡炖的，你尝尝看怎么样？”

　　宁真舀起喝了一口。徐长赫见他兴致缺缺，不由道：“不合胃口？咸了还是淡了？”

　　“味道很好。只是草民近来吃得清淡，所以有些不大习惯。”宁真轻轻道，“况且陛下说得没错。老吃得那么油腻，对身体也不太好。”

　　“小真，你......为什么不肯叫朕的名字了？”

　　宁真垂下眼睛：“草民以前不懂事，现在见了些人情世故，才知道从前有多么荒唐。幸亏陛下大度，不跟草民计较，草民感恩于心。”

　　“小真，你别这样。”徐长赫哑着嗓子道，“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多规矩，你再叫回来就是了。”

　　宁真沉默。徐长赫想起从前叫他学规矩的正是自己，一时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才好。索性拿起筷子，专心给宁真布菜。他发现宁真的确和以前不同，更偏爱五谷杂粮和绿叶菜类，心里暗暗记下，准备明日报给膳房。

　　两人饭毕，宫女请入沐浴。端出一个大桶和些香胰子，长巾之类，宁真很久没试过这样精致的沐浴流程了，平日在乡下，只是拿水随便冲上一冲，天气闷热，不免多泡了会儿。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徐长赫卧在面前的大床上，身上干干净净的，早已换好了内衫，正就着烛火看一封没来得及处理的奏本。

　　“小真，过来。”他微微一笑，对他招手，“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

　　宁真慢慢走了过去，躺在徐长赫的身边，他的背紧贴着徐长赫的胸膛，鼻端传来那人熟悉的檀香气息。

　　“小真，你瘦了好多。”

　　烛光一动不动的投射在宁真脸上，秀挺的眉，清澈的眼，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徐长赫心中欢喜，忍不住凑了过去，刚触到他的脸颊，就听旁边的人轻声道：“陛下找我，是因为需要我的血来治病么？”

　　如同被铁锤狠狠撞击，徐长赫心脏一下剧痛，他呆了呆，颤声道：“小真，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表情罕见的慌乱起来：“不是的，小真，不是，朕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

　　不是么？宁真脸色茫然，偏过头去静了会儿，慢慢闭上了眼睛。徐长赫坐在他身边，全身冰冷，连这夏日的温度都无法让他暖和分毫。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情况，千辛万苦的把人找回来，可宁真已经不相信他了。不管他怎么做，身上都被订上了别有所图，居心叵测的标签。

　　他有满腔的欣喜爱恋，满心的愧疚悔恨，可都无法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