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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What If)The End ...

  •   人生第二幕戏轰轰烈烈开场之后,我上辈子的点滴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其过程有点像是沿着沙滩捡贝壳,但这个形容其实隔靴搔痒,有点不够准确。我慢慢想起意外离世的老爸,还有脾气暴躁的老妈(毫无疑问,我们两个一直合不来。可以说,想起她就如同捡起一只颜色艳丽、边角锋利的海贝)。我还记起自己是个侦探,一心想要调查父亲的死因,结果却稀里糊涂把自己的小命送掉了。好家伙,我好像摇身一变成了什么三流小说里的蹩脚侦探,搞不好还会随身携带可以增加神秘感的墨镜和贝雷帽。真是好大一筐花里胡哨的狗屎。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些记忆的真实度深信不疑。他妈的,难道我们不都是这样吗?人家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而当这些谎话出自我们自己口中的时候,那就更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然而记忆是会骗人的,千真万确。而人骗起自己来更是不遗余力。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也有人不厌其烦地告诉过我,结果我还是没能看穿这些把戏——九句真话加上一句谎言,我就乐呵呵买账了。没办法,人生有时候就像笑话一样荒诞不经。
      “你确定要这么做?”
      罗杰斯队长看着我,刚才在他心中激荡起的感情已经过去了,而他听完我的打算之后,显然对我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不过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拼命压着盾牌下使出全力挣扎的女人,因此看上去有点滑稽。依我的愚见,这女人的力气大得邪门,甚至比普通男人还大。连罗杰斯队长都只能勉强压住她。我也看得出,再过一会儿多半连他也会被整个掀翻出去。
      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从小我妈就是这么教给我的。
      我于是点了点头,深呼吸,然后再长长地吐气。“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好办法。”我说着瞥了眼巴基,“我不觉得握握手就能让她灰飞烟灭。打个赌,她只会把我的手当鸡爪子啃。”
      “那玩意儿能吃?”巴基一挑眉。
      罗杰斯则对我点了点头。他额前的金发滑落下来,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准备好了吗?”他问,略微抬起上半身,“可别搞砸了。”
      “我尽量。”我说着压低重心,半转过身,像个准备起跑的运动员。我还下意识地舔着嘴唇,尽管嘴巴仍旧干得要命。
      “来吧,早死早超生。”
      “听我的口令。”罗杰斯近乎严肃地盯着我,“三、二、一。”
      他猛地起身。紧接着,那个女人就像从盒子里弹出来的弹簧小丑一样,直挺挺地蹦了起来。不需要她张牙舞爪扑过来,我扭头拔腿就跑,耳旁呼啸的风声还送来了巴基捏着嗓子做作的喊声:“快跑,福里斯特!快跑啊!”真可惜我没法扭头把中指送给他,也没空问问他冬日战士是怎么抽出时间看电影的。他妈的爱赶时髦的老混蛋。
      她已经追过来了,真该死,这个活该被诅咒的小东西。普通人类绝对没有这么快的速度。我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够快了,搞不好连美国队长都别想追上我。但她却仍能紧追不舍,让我仿佛重温小时候被狗追的可怕经历。尽管我大可以直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我先绕着屋子兜了一个大圈,给自己热热身,也顺便为接下来的行动做做心理建设。
      我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计划会成功,而且几乎就要说服自己了。你瞧,丧尸队长从不攻击巴基,这一点和追在我身后的小妞儿可不一样。她见人就咬,尽管主要目标是我,但并不介意换换口味。然而丧尸队长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巴基一根手指头。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它并不是凭空出现、独立存在的。无论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在我和队长触摸箱子的时候,它也同时触碰到了我们,至少是我们的某一部分。也许还是最黑暗、最隐秘的一部分。从黑池中爬出来的东西就算只是拙劣的仿制品,也仿到了某种精髓。
      巴基是队长的弱点,而这个弱点杀死了将其完美继承的丧尸队长。
      那么我的弱点又是什么?
      我继续往前跑。就像脑筋忽然搭错线一样,我的脑海里忽然开始自动播放李宗盛的《和自己赛跑的人》。那悠扬的调子一响,我差点就笑出来了。你看出这其中的有趣之处了吗?当宗盛在我脑海里唱着“亲爱的蓝迪”时,身后的小妞儿正对我穷追不舍。我他妈的可不正是“和自己赛跑的人”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前方的墙壁已离我越来越近。我头也不回地继续加速朝上面撞过去,然后在离墙几公分的地方猛地起跳,紧跟着在墙上用力一蹬,腾空的同时紧紧抓住了一根钢筋——正是有了这些金属架子,才能将整个穹顶撑起来。
      不远处传来响亮的口哨声。巴基拼命鼓着掌,像个白痴一样大呼小叫:“快爬!小心屁股被咬掉了!”罗杰斯站在他身旁,仰头眯起眼睛看着我。这一幕不知为何娱乐了我,尽管当时我根本笑不出。
      他们并不确切知道我打算怎么干。虽然也算有些同生共死的经历,我仍对他们有所保留。叫我白眼狼好了,这正是我应得的。当我抓着那些支撑屋顶的金属架子往上爬的时候,那个女人也跟着爬上来了,阴魂不散,但也正中下怀。我当即不再回头,也不再往下看,只是一门心思往上爬。
      这地方有多高?二十米?差不多吧,反正可以摔死人了。知道自己越爬越高,这让我有一种举起枪对准太阳穴的错觉。我到底有多恐高,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心里没底。上一次从飞机上往下跳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而且老实说,那次我连一半都没撑过去就吓晕了。
      但这次不会。我给自己打气,只有二十米。天杀的二十米。
      我到底还是爬了上去,最后那部分路程几乎是仰身向上,因为屋顶的弧度越来越大。当再想往上爬就只能吊在半空的时候,我也就停住了动作,在几根钢筋之间半弯着腰挑选落脚的地方。那女人离我顶多两米,或许两米都不到。我往前走了两步,尽量不往下看,不过不太成功。距离使得地面的东西看上去很小,像过家家的小玩具似的。
      我的平衡能力还算不错,沿着钢筋走了几步也没掉下去。可身后的女人也好端端地站在这根细钢筋上。魔鬼都有好运。我心想,同时心脏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举起一块大石头一样费力。
      一直到了这会儿,她还在唱那首该死的童谣。歌词没什么含义,也不押韵,但调子很古怪。我每次听到,都觉得头脑中的某根弦被拨动了。
      海水就在我们上方,隔着厚厚的金属推推搡搡,使得某种吓人的“咚咚”声时不时从深处响起,提醒着我们此刻正身处大洋深处。她杀气腾腾地朝我走过来,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卡带的留声机一样反复着同一首歌。
      我想:那天下着雨,该死的雨下个没完没了。我在工作室里熬夜加班。想要查清楚二十年前的事是很费力气的,但我离终点已经很近了。可我最后也没能跑到终点,而且再也跑不到了。因为拿撬棍的女人来找我了,时隔二十年,她再次找上了我。
      上辈子接近终点的那段记忆猝不及防涌上心头。我仿佛再次看到那扇窗,窗帘是淡蓝色的,那熟悉的阴影正从窗帘后冲我微笑。
      “跳!”我脑海里的声音命令我,语气严厉,简直和罗杰斯队长一模一样。也就是在这时,对面的女人朝我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我侧身——不大容易,考虑到脚下只有细细的钢筋——然后矮身一把抱住她的腰,活像笨拙的摔跤运动员。她用可怕的力量在我手臂中挣扎,张嘴又要咬我。但我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了。抱歉,小妞儿,但今天医院不开门,狂犬疫苗没处买。
      我抓着她往后倒去,听到风在耳边叹息。
      眨眼的工夫,我们就开始下坠,科学来说就是自由落体运动。空气在我们周围四散奔逃,屋顶和地板交替翻转着在视野中闪现,活像神经中枢中了病毒而引发错乱。
      我没有试图抓住什么,二十米的距离在牛顿定律下也就只能坚持几秒钟。但要我来说,这几秒钟无异于永恒。
      我再次看到了范德梅尔,她坐在我的床边用那双灰眼睛看着我。我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很熟悉,也很奇怪。因为那是我妈妈,但是她说的是英语。我从没听我妈说过英语。
      她问:“怎么样?”
      范德梅尔回答:“她会好起来的。”
      “嘭”的一声,完美落地,观众席上响起如潮掌声。我的世界则暂时陷入黑暗,掺杂着能让人哭爹喊娘的剧痛的黑暗。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如鼓点。然后有人在我耳边大喊,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渐渐有了一点亮光,于是我看到巴基那张放大的脸。
      老天,他真的该刮刮胡子了。谁来告诉这个家伙理发店怎么走。他看上去像是留胡子的长发公主。
      “妈的,算你命大。”巴基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你这个王八蛋。”
      我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坐起来,浑身上下没有哪儿不疼。但我依旧很高兴自己没有摔成八块。这毕竟不是自杀。我四处看看,结果哪儿也没有看到拿撬棍的女人的身影。
      罗杰斯指了指我身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压扁了。”
      我立刻一骨碌爬开。地上只剩下一滩黑色的东西,依稀是个人形。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疼得抽冷气。脑海中的那些画面涌起落下,像是潮水。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眼下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于是决定留待以后自己细品。
      “老天在上,你干嘛也要跟着跳下来呢?”巴基没好气地问,“你大可以把她推下来,绝对不是什么难事。难道说你迫不及待想和我们见面,所以打算搭地吸引力的顺风车?”
      “让你说对了,你这个龟儿子。”我把手搁在屁股上。那里算是重灾区,没有粉碎性骨折真是我的运气。
      “走吧。”罗杰斯说,他大步朝门口走过去。教授还趴在地上,他才晕过去十分钟左右。巴基当时出手够重,我觉得他至少还得再昏睡几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罗杰斯把教授扛到了肩膀上,在前面开路。当我们原路返回时,巴基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抬抬屁股和他一起去蹲大狱了。我让他自己*自己去吧。这句粗鲁到极点的脏话把他惹得大笑不止,并声称自己仿佛回到了美好的旧日时光。
      我这时才觉得自己真是累极了,要是情况允许,我会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就算是石板地也能照睡不误,并且呼噜声大得能震醒聋子。
      “他们已经快赶到了,我们可以坐飞机回去。”罗杰斯说,“这里的事情就让神盾局接手吧。”
      “没错,我们负责捅娄子,他们负责擦屁股。”巴基煞有介事地说。
      我们回到了灯塔里那道盘旋的楼梯上。罗杰斯建议去上面等。那些落地式玻璃窗外有一圈环形平台。我们现在都迫切地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因此毫无异议地跟着他往上走。
      那地方就和我们离开时一样,灯组仍旧在缓慢且平稳地转动着,射出明亮的光束。我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喧嚣声,心里感到无比平静。
      其实,冒险生活在这里画上句号也算不错,至少没什么遗憾。我心想。他妈的值了。
      巴基打开了窗户,我们都走到外面的平台上去。罗杰斯把昏迷不醒的莱曼教授放下,让他靠在栏杆上睡他的。拂面而来的腥咸空气从没有这么好闻过,冷冰冰的温度让我们精神一振。那片墨蓝色的大海正在我们下方缓缓起伏着。我意识到风变小了,几乎是和缓的。
      “等我老了,”巴基叹息着说,“就找个能看这种风景的小岛,自己盖个小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当个美滋滋的乡巴佬。”
      “你已经老了。”我在一旁说风凉话,“您老贵庚,一百零二?”
      “不大不小,刚好够让你叫爸爸。”
      “我爸早就死了。”我心平气和地回答他。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带着冰冷的讥笑。
      “是啊,他死了,多亏了你。”
      我豁然回身,就看到拿撬棍的女人靠着玻璃窗站着,和我们不过几步距离。冷风拂过她的头发,那张脸上带着不屑一顾的笑容。她就站在那儿,令人难以置信,但又不容置疑。
      “你在看什么?”巴基问我,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一定是被我脸上扭曲的表情吓到了。
      我张了张嘴,但发不出声音,只能抬手指着她。可巴基看不见她,罗杰斯也看不见,他们只是担忧地看着我。因为她和刚才那东西不同,这次的她只是我的幻觉,仅存于我的大脑之中。但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强大到足以伤人。
      我能感觉得到。
      那个女人缓缓往前走了一步,逼得我退到了栏杆前。我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雨夜,听到了雨点落在窗上的声音。我的胃里像是有铅块坠着,突然变得很沉。她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心思,森然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能弄死你一次,就能弄死你第二次。”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问,声音像是从缝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心里想,这真是没完没了,他妈的没完没了。就像噩梦里的噩梦,永远也醒不过来。
      但每次都能让我恐惧万分,仿佛一瞬间倒退回六岁。
      “莱曼告诉过你,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怪物。”她说着咧嘴一笑,戴着我上辈子的面具对我说,“和你的怪物说声好吧。”
      然后她猛地扬起撬棍,劈头盖脸朝我打过来。
      “咔嚓”一声,我身后的栏杆断裂开来,我朝后一仰,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来就掉了下去。两手胡乱摆动之际,有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身在半空,我困难地抬起头,就看到罗杰斯从平台上探出身来,几乎是挂在边缘处。他紧紧抓着我,咬紧牙关想把我拉上去。
      然而在他身上,那个女人正像蛇一样趴着,她用苍白的手指抓住我的手,用力掰着我的手指。“该死的是你。”她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你害死了爸爸,这是你该得的。”
      我张大嘴巴,但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罗杰斯冲我大喊:“抓紧了!”可我的手指正在一根根松开。他看不见那个***,可恶,只有我能看见她。我的手腕已经开始在他掌中打滑。现在的风感觉一点都不和煦了,吹在身上,每一次都像恶意推我下水的手。我在前后左右的摇摆,像个大号风铃,但不会响。
      “你杀了他。”她在我耳边说,现在已经爬到了我身上,像块石头一样坠着我。她的呼吸冷得像冰。
      我能感到自己在缓缓下滑,像是经历一场慢放的噩梦。
      绝不该是这样,我想,妈的,没那么容易。但我下滑得太厉害了,罗杰斯的手已经从我手腕上滑到了手掌的部位。我想要紧紧抓住他,哪怕是为了气死背上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
      妈妈问:怎么样?
      一切都好,老妈,但我很确定自己还不打算去见你。那太丢人了。而且有人不愿意我走呢,你瞧见那个拼命抓着我的傻瓜了吗?
      转眼间我又往下滑了一点。这时,我已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究竟还是会摔下去。这既好笑又可怕。我试着用另一只手抓住什么,但根本什么都抓不住。
      一点、一点、再一点……
      就在我切实感受到万有引力的亲切召唤,马上就要被迫投入身下大海的时候,罗杰斯挺身从平台上滑了下来。他一只手攀住平台边缘,抓着我的那只手先是松开,然后闪电般往下一探抓住我的腰带。刹那间,我在短暂的下坠之后被罗杰斯拦腰抱住,在鬼门关来了个加速往返跑。冷汗已经湿透了我的衣服,每次有风吹过都像冰刀打在身上。我的耳边嗡嗡直响,几乎听不清巴基满嘴骂骂咧咧的脏话。他正抓着罗杰斯的胳膊,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在浓黑的夜空中模糊不清。
      “我抓住你了!”罗杰斯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楚一些,“别往下看!看着我!”
      他咬紧牙关,然后胳膊一用力就把我举了起来。我伸出手向上,终于抓住平台。那个女人开始愤怒地叫喊,但我充耳不闻。罗杰斯还在推我,使劲把我往上推。
      “上来!”巴基终于把我拖了上去,我从栏杆断裂处爬进去,然后扭头和巴基一起把罗杰斯拉上来。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即使还在,我也分不出精力去对付她。
      我抓住罗杰斯的一只手,巴基抓着另一只,一起使劲把他往上拉。
      平台就是这时塌陷下去的。刹那间,我只觉身下支撑着自己的地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突然往前一顷,然后我和巴基就开始往下滑,罗杰斯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上来就被我们硬生生撞了下去。
      眨眼的工夫,我们就朝着波涛翻滚的太平洋掉了下去。仿佛命中注定我们会在灯塔基座或者岩石上摔得粉身碎骨,就算没死,也会在摔懵之后像块石头似的沉进海里,变成鲨鱼的点心。
      突然之间,那喧嚣不止的海浪声淹没了一切。短暂的一秒钟内,我闪过的念头是:我居然害死了美国队长。九头蛇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下一刻,喷射器的声音由远及近,在风声和海浪喧嚣中呼啸而来,犹如利剑劈开浓重的黑暗。海浪几乎已经拍到了我的脸上,像是伸出舌头拼命要和我接吻。就在这时,有人牢牢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猛地往上一提。我和冰冷的海面擦身而过,本能地反手捞住罗杰斯。巴基则被那人的另一只手抓住,他还拎着仍旧昏迷不醒的莱曼教授。
      然后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懒洋洋的。“队长,想我了吗?”
      托尼·史塔克拎着四个男人,从海面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不远处的昆式战机飞去。等我的双脚重新落在坚实的地板上时,我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好像还在海浪里颠簸似的。
      “瞧瞧,这是谁家的孩子给吓坏了。”史塔克掀起面罩,一脸冷嘲热讽地看着我,“你要是尿在裤子里了,我这儿可没有替换的给你。”
      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俏皮话和脏话都说不出。我没尿裤子,但我真的吓得够呛。倒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尽管灯光昏暗,我的眼睛总忍不住要在机舱内四下扫视,想看看有没有东西跟着过来。
      没有。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拿撬棍的女人。我想她的确成功弄死了我一次,但那是因为我当时孤身一人,单枪匹马。
      这次我不是,以后也不再是了。
      赶到的不止是复仇者——开飞机的正是山姆,还有几个我眼下不认识,但今后会认识的人——神盾局也到了,算不上及时雨,但好歹没等我们旱死了再姗姗来迟。有一个神盾局的特工和罗杰斯通过通讯器说了几句话,罗杰斯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警告他们在处理时务必小心地下室的箱子。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和巴基就像两个进错了教室的学生一样,浑身不自在地站在机舱口。史塔克说完风凉话就到到驾驶舱去了。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靠在机舱壁上看着我们,目光在我和巴基身上来回流连。还有一个背着箭筒的男人把莱曼教授放到一张简易床上,随便拉了条皮带把他绑在了上面。
      这就是我和复仇者真正打交道的开始,和娜塔莎·罗曼诺夫,克林顿·巴顿,当然还有托尼·史塔克。在这架飞机上,在这个太阳正缓缓自地平线升起的清晨,我们的命运轨迹开始相交,然后就像一列失控的火车似的一起朝着命中注定的方向全速冲去。
      但那都是后话了。眼下,他们问了我几个问题,而我则尽量给予回答。之后他们就懒得管我了。我问那个漂亮女人要了纸笔,开始把从超市开始发生的事情记下来。你们如今看到的这个故事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当时在飞机上做的笔记。我像个疯子似的写个不停,因为我觉得要是等再过一阵子,当我凭着回忆重温这个故事,它在我记忆中就会是另一个模样了。有关范德梅尔,有关拿撬棍的女人,她们很可能会变成模模糊糊的符号,象征着神秘和阴暗。
      但她们不是,她们切实存在。一个还活着,另一个则已经消亡(希望如此)。
      在这个故事的最后,我准备谈一谈之后和莱曼教授的一次对话。在罗杰斯的帮助之下,我终于获得准许和教授见了一面。他在过世之前一直被关押在某个机构。哦,是的,罗斯·莱曼身患癌症,他只活了几个月。没有葬礼,但有一块墓碑。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但他看到我依旧很高兴,应该不是装出来的。
      “我猜自己比不上二十岁的时候了。”他说,看出我在打量他,“你来是为了问有关艾尔的事情的。”
      他不是在问我,那是陈述句。我静静地坐着,等他开口,或者离开。
      “我和艾尔在大学相识。”他说,扭头望着窗外难得明朗的阳光,“她是个怪人。你去问认识她的人,多半只会得到这个答案。这是事实,她的确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我是谁?”我问他,好像这真是个问题似的。
      教授哈哈大笑起来,他回答:“只有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自己能知道。”
      我想起那晚在灯塔听到拿撬棍的女人的话,于是又对他说:“你和我说过,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怪物。”
      “你见过你的了吗?”
      教授看着我,眼神平静。半晌,他从桌上拿起一杯果汁,饮啜了一口。“艾尔还会再去找你的,她和你的事还没完。”他说,语气稀松平常。
      “她想怎样?”
      教授笑了,但这一次不是愉快的笑。“这个问题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知道他没什么好告诉我的了,于是起身告辞,临走时握了握他的手。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莱曼教授的声音。他现在已经没力气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因此只是坐在原位。
      “你要小心她。”
      我把这话听进去了。但到头来,我们要小心的可不止是她一个。
      (The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If线告一段落,应该还有一两个小番外,然后就该写下一部了。
    喵的,我当初为什么会脑子进水以为自己只打算写个五万字以内的短篇?我还想着过年七天假就能写完的,结果搞不好居然可能会一路写到明年过年。
    千万别相信我对数字的预估。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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