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Ch.04 最后的晚餐 ...
-
日头西沉，神奈川的大地被笼罩在一片暗金色的暮色中。
海风拂过耳际。
从立海大附属高中去往神爱本家的路上，可以听到海浪略显沉厚的声音。
沙滩和海鸥，温柔地致以夕阳的问候。
沙滩之上是人行道的高地，沿途有长长的护栏线。
起伏的浪鼓动起忐忑的内心。
——订婚啊，这种事情看得太多。
在影视剧里，小说里，等等。
有的是丢开订婚勇敢私奔的，当然也有欢喜冤家终团圆的。
所谓的“世家”，本就是远高于尘世之上的。
但也不是不与“时代”接轨的。
电车上女生们的议论、学校里互相传看的书籍。
偶尔也会因为错误还是其他原因被传到自己手中。
偶尔在穷极无聊的时候，会错听一些。
关于“XXX的演技还是非常自然呢”、“不觉得那个新演员很像XXX吗”这样的话之间，所夹杂的。
“这种世家的故事啊~真是很美好的事呀。”
——有什么可美好的？
虽然有些疑惑，不过还是记起了母亲的教导。
“人啊，总是对自己的处境不满足。‘想要成为别人’、‘想要干出那样的事来’，这样的想法总是不会停止的。不了解这种事情真正的另一面，而停留在同样被别人期待的处境中，抱着‘想要成为’、‘想要这么做’的心情，到死了以后都不会明白。就是看透了，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明明知道是不适宜的，却仍然有无穷无尽的抱怨和期待——这也许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原因——出于本能——或许神大人也同样如此吧。”
那时她依然是平时严肃的神情，受教地点了点头：“是，谨遵您的教诲。”
“呵……”然而平日一丝不苟的母亲大人却轻轻掩唇笑起来，“我并没有给你什么教诲呀，世人。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只要人还有神经、还有思想，就算没有情感，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你无法遵守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所以，有的时候，放松一下也无妨。”
——无法遵守的事情。
——无法遵守的规则？
尽管不是很明白，却仍旧点了点头：“是。”
“你再稍微长大一点就可以了，再成长一点。”
那时的母亲这么说。
完全不明白。
“也想成为她们所羡慕的那样的事的主角”这种心情。
这种事情，完全不明白。
“对某些事情抱有期待，很想这么做”这种心情。
也完全不明白。
“想要让那个人拥有和我同样的心情”这种心情。
根本一点都不明白。
“打扰了。”拉门轻轻地被拉开，再关上，“我迟到了。”
“没关系，真田君。”神爱家母微笑着请他入座，“反倒是在学业这么忙碌的时候还邀请你来这里的我的错呢。”
“就算有这样的事情，学业也不能松懈。”少年严谨地答道。
“……哎呀哎呀。”真是没办法。
年轻人们可不要这么严肃呀。
“那个人……”欲言又止的疑惑。
“是说世人吧？她等一下就来。”微笑着接口，“看样子已经相处得不错了呢。”
“……”找不到话来反驳。
“今天是和世人一起值日吧？”
“是这样的。”眼神里分明闪烁着“您怎么知道”的问题。
“世人她啊，不太喜欢值日的制度，但是一定会努力完成，所以每个学期回来晚了的话，都是因为值日的缘故。”调侃地试探，“但是今天回来的时候脸色比以前值日时好多了，看上去很高兴。那孩子交朋友总是等到开学后很晚，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和她唯一认识的真田君你一起值日的，看来确实如此。”
仿佛是听出了妇人话中的某些含义，真田稍稍别过头去。
“立海大附高的值日生顺序是按照排名排的。本来第一天应该是幸村值日，但是他家里有些事情，所以就后推了一位。”
解释着不着边际的事情。
“……幸村？是那个很优秀的孩子吧。”神爱家母回忆起某次宴会时遇见的少年，“他的身体还好吗？”
“啊，是的，已经恢复了，现在也正准备加入高中网球部。”提起部长大人终于完全恢复的身体状况，真田的语气也明朗了许多。
“那真是太好了。”神爱家母话音未落，只听拉门又是轻响：“打扰了。”
“世人来了呢。”妇人微笑道，“稍微慢了一点，真田君已经到了。”
“抱歉。”少女已经换好便服（换和服的时间其实是非常漫长的，所以没有换），顺便向已就座的真田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真田君。”
真田回以客套话。
三人寒暄了一阵子，才终于开始晚餐。
食不言。
偶尔眼神碰到一下，然后移开。
微微绯红的颊。
“想让有少女情结的我，再实现一次内心中的想法”。
“想要成为，能与你有同样心情的人”。
“想要取代你心目上某个人的位置”。
这种，想法。
实在是很令人惶恐。
餐后又过了一会，真田告辞回家，作为主人方的神爱少女起身去送。
真田本家在立海大附属高中的方向。
所以又走了一段来时的路。
夜里神奈川的海波潮暗涌。
仍能听见仿佛有规律的海浪声。
安静的道路上，路灯成了一个温暖的世界。
偶尔有相向而行的行人走过。
有时候是心情不好的西装男子，并没有对他们施以任何注目。
有时候是遇到好事的妇女，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
“真田君。”少女忽然止住脚步，“那么我就送到这里了。”
“嗯。”少年有些不自然地压低帽檐。
“今天的事，很对不起。”少女鞠了个躬，“还有，谢谢。”
少年有些怔，一会才找回话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先回去吧。”
再抬起头来时，少女脸上带了浅浅的笑意：“那，失礼了。再见。”
暖融融的灯光，照亮了某个角落。
少女的面容在略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楚。
但是那样的嘴角，一定是非常幸福的笑容。
“啊。”少年点点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