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短篇故事机》竹叶青捕鱼

69、遵循人愿

　　我来鬼城之前，已经是个志得意满的道家子弟。这是末法时代，当然我也觉得科技在很多时候都比所谓的仙术要方便的多。只不过在科技得到太多的便利的同时，人们也会为茫然无所措的许多虚无而感到苦恼。

　　我也一直在帮人们解决这些所谓的命与运的纠葛。我的师父很早就走了，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那时候我也才刚大学毕业，身为一个现代人我当然应该读书。请不要认为玄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他在生前的最后一卦，算了我的命，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听天亦是随人愿。”我彼时还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在我年少刚学的时候，夸我是个天才，感叹生不逢时，我听到的第一句也是我影响最深刻，“与天争，人强胜天。”我也一直认为习道就是逆命而行。

　　我提点过不少人，也帮不少人度过了生死劫。达官显贵之间都有我的踪迹，人们需要一个信仰，我偶尔也能充当他们的信仰。只不过我的修习到了瓶颈，我为自己算了一卦，到现在还存在着一个鬼城，这是我的劫也是我的运。我只要成功出来，就能修的所谓的真仙，如果出不来，那就是从此成为鬼城的生魂。

　　我自认为到现在都还没有遇到什么不解不惑的事情，而且在高处游走算卦解命的生活，让我似乎对人的了解更为深刻。所以，我想办法在沙漠中找到了鬼城。

　　在古籍中有许多关于鬼城的记载，总共有十二座鬼城，但是至今还存在的只有一座。鬼城昼伏夜出，只有在傍晚才会显现它的城门，我也不知道存在的是哪一座。

　　我去的那一天刚好是古城的吉日，我一眼就看到了在最高处角楼上躺着的城主。根据他的装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认出来，一把扇子。十二鬼城中，只有未央城主喜欢拿扇子，不论春夏秋冬。

　　我刚一进来，他就跳了下来，说实话，他和这个城并不是那么的相融。他是短发，虽然如古籍那样写的是白衣，长相也很像仙。但是，短发太突兀了。尤其是在古城中，他居然还觉得我更突兀，带我去换了身衣服。

　　这里和外界造出来的人为古城镇有着天壤之别，街上叫卖的人，灯火，还有建筑。我似乎真的回到了古时候，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怕死都想来鬼城。但凡带回一两件东西，都是外面稀有的珍品。

　　只不过，城主和古籍中描述的性格并不一样，他只是自称为守夜人，而非城主。城内的人气并不旺盛，因为根本不是人，街上游荡的都是生魂，但是却让人感到格外的繁华。

　　而身为这样一座繁荣鬼城的城主，他却似乎并不在乎这些，偶尔几个人与他搭话，他也会回应。从生魂的态度，似乎才可以感受到他是这座鬼城的城主。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我后来问他，他才说，“叫城主，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外面世界那么开明，我当然也得给他们点事情做做，学学世间没什么不好的。”

　　他看起来很温和，直到我看见他笑着用扇子拍了拍那个生魂驱散走了活人，才记得古籍的后面几句话。“手段残忍，冷漠无情。”但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即使看到了这些。

　　我在这段时间慢慢了解了许多鬼城的奇怪的禁令和规则。也知道了为什么城主总是和生魂不一样。因为为了避免生魂太痛苦，鬼城会让他们像人一样轮回。也就是换记忆，但是这条规则无法约束城主。

　　到了吉日的最后一天，我也知道了为什么这座鬼城现在还在，因为守夜人确实是用他的珍宝去维护这座古城。我的目标也很明确了，我要这把扇子，它就是这座鬼城的核心。

　　所以我需要博得城主的好感，我也决定帮他。同时，古籍的最后一页上，写着各个城主的喜好。未央城城主，尤爱容颜姣好之人。我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应该还行吧。

　　我与他半开玩笑，因为在此之后我为自己算了一卦，卦不算太好，算出来我会留在这里。我不知道是被囚禁还是夺宝物的时候被伤到。还需要慢慢来看。

　　我一边盯着他一边修习，他的生活和我想的其实很不一样。白天的时候，他就和现实世界中的那些咸鱼一样，他也不修炼，就是处理处理城里的事务，心情来了摆弄一下城里的建筑设计，找找新鲜的东西给城里搞点乐子。

　　晚上就是巡游和逛街，或者去现实世界飘一飘。鬼城对城主的限制很大，他出不去，只能被困在鬼城里。但是他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我问他天道，人道，他偶尔心情好了和我讲讲，敷衍我的时候就说，时也命也。

　　我也认识到了鬼城的另一面，这似乎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除了出不去，很少进来以外。但是生魂似乎缺乏情爱，只是纯粹为了感受活着的感觉。鬼城的娱乐很多，只要不触犯城中禁令。

　　人安逸久了就不想去挣扎了。我在这里半年，直到新年的时候，城中人开始过节。我才认识到，我居然在这里已经半年了。外面的消息我也偶尔回回，但是已经很少出去了。我的大多数时间似乎就是和他一起。

　　我心中一惊，为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比之前要明显，我会被困在这里。我已经大致知道了为什么会困在这里了。我将他作为了一种寄托，我同情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我求的是道，想的是仙，但我突然意识到，这些似乎都不如他。我也忘了我为什么那么渴望求道，是为了年少的锐气还是为了见识不一样的世界。

　　在这些年的算卦中，我帮不少人破了生死劫，但，也有不少人即使在提醒下也没有改变原来的命运。我原来在想这是为什么，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听天亦是遂人愿。”我知道了师父为什么给我留下了这句话，那些选择是毫无犹豫的必经之路。

　　有些人的生死劫是意外，只要改变一些就能躲过去，但是有些人则不同，这些更像是因为不可改变的选择。我可以选择现在拿走那把扇子，逆天改命，在末法时代成仙。

　　但我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算的是卦是命，也是我的选择。这样的选择在此时此刻不会再改变。也就是顺应命遂我的愿。所以在除夕那天，我和他表白了。他还是不太相信，确实作为特殊的存在，他也知道我为什么东西而来。

　　我为改命而来，最后并非屈从的是命运，因为在来之前，这个卦象仍有变化。但在我说完之后，卦象已不可更改。我想师父那句也该是倒过来的，“遂人愿亦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