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他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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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的很快呢。”将书收拾起来，老人笑了笑，点了点头。
手指摩擦着指尖无意间粘上的墨渍，严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您过奖了。”
“严胜少爷......刚刚过六岁生日吧？”停顿了一下，老人感叹的声音响起“如此聪慧，真是了不起的天才呢。”
“不......”下意识反驳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黑发孩子木然地低下了头。
......不过是靠着脑子里几百年间的记忆，累计下来的经验与知识而已。
现在自己所做的，仅仅是将这些东西拾起来，重新熟悉起来罢了。
这样的自己，怎么能算是天才，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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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起嘴角，露出安抚的笑容。似乎是看出了面前小孩郁闷不快的心情，老先生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少爷有想过自己的理想吗。”
“理想......吗。”整理纸张的手停了下来，暗红色的眸子陷入呆滞，口中慢慢咀嚼着对方的问题。
“或者说是......将来想干些什么呢？”叹了口气，并没有急躁，用轻柔的话语一点点试探性引导，了解着对方。
虽然只是刚教导继国家的少爷不久，老人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性格优缺点。
这个孩子，非常好胜，并且为了自己的自尊心，会孜孜不倦地用功努力，但是......同时也太过于太自卑了。
有着不符合幼童外表的耐心，不厌其烦地练习着书法。
背不下来的书，一遍又一遍翻读，直到背入脑子。
就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这股有些病态的执念。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对自己持有奇怪的否定态度。
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啊。
两种不同的极端作风，让老人有些啧啧惊奇，不由得怀疑这孩子的家庭教育。不过碍于自己只是个普通教书的，也不好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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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商人之类的吧。”沉默了许久，细若蚊蝇的回答声从严胜嘴里溢出。
“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老先生迟疑了一会，缓缓说道：“真是惊奇，还以为严胜少爷会想去做武士。”
“我曾从燕巢那边听闻过，少爷在剑道上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苍老的声线一点点阐述。
回想道前几天偶然间，与负责教导严胜剑术的护卫闲谈，男人脸上浮现出「后生可畏」的表情。
“我不会再去......我不想当武士。”闭上了眼睛，黑发男孩用力呼吸，按捺下去内心莫名涌起的烦躁“我不适合当武士。”机械地张开了嘴，一字一顿地说道，忍耐着胸口发出的、不知为何，越加痛苦的悲伤。
“非常感谢您今天的教导，我先行告辞了。”像是逃跑般撂下这句话，严胜穿上木屐，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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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桌子上的盒子，踮起脚尖，看清上面的包装。
是糖果啊。
看着被和纸包裹好的，精致的糖块，严胜把手中的盒盖重新盖了回去。
僵僵站在原地，半晌，伸出了手，将糖果盒拿起，放在臂弯内夹住，迈动着小小的步子，黑发孩子朝着某个方向，悄悄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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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鞋子，小小的手攀上了门，轻轻拉开“母亲大人，我进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道，鼻尖动了动，严胜垂下眸子，看着躺在床褥上的人。
看到门口的身影，女人挣扎地起身，然而自己的半边身体早已失去了知觉。双手无力的尝试用力，却始终无法撑起身体。
小跑到母亲身边，严胜扶起对方“您还是躺下为好。”
“啊啦，没关系的。”苍白的面颊浮现出如同清风般舒适笑容“严胜今天是去写字了吗？”抬起手，摸上对方没有洗干净的，沾着淡淡墨痕的右手。
“缘一呢。”扭头扫视着四周，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我有些口渴，让他去给我倒杯水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咳嗽了几声，蹙了蹙眉，身体有些痛苦地颤抖了一下。
话音刚落，门被拉开，小小的孩子端着水杯，走入房间。
将手中的水递出，缘一悄悄后退，坐在离母亲不远的地方。
“你们俩个去玩吧，我稍微......睡一会就好。”笑眯眯地勾起嘴角，摆了摆手，黑发女人慢慢躺下。
虽然表面流露出轻松的感觉，然而眉眼还是掩盖不了疲倦的神色。
点点头，严胜注视着陷入睡眠的母亲，移开了视线。
映入眼中的是坐在自己对面，那张没有什么情感的脸。
“走吧，不要打扰母亲休息。”干脆利落地起身，没有等对方做出反应，严胜伸出手抓住缘一的手腕，强硬地拉起对方。
只是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稳住了身体，黑发孩子就这样被自己的兄长拉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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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坐在走廊上，相视无言。
挠了挠后脑勺的马尾，侧过身，注视着对方如同木偶般没有起伏的眼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小时候的缘一，是这样的吗。
思绪渐渐飘远，看着对方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为何，酸涩从自己心脏中鼓动而出。
内心的烦躁在看到对方这幅傻乎乎的样子，也消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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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糖吗。”咬了咬嘴唇，别过头，视线漂移，严胜将放在一边的盒子递了过去。
瞅着对方打开盒子后就再没动作的反应，挑了挑眉“不吃吗。”
包装纸上的烫金线，在阳光的折射下，闪闪发亮。脑内闪过一个念头，严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把夺过糖盒，叹了口气，拿出糖块，拨开包装纸。用干净没有墨痕的手捏起淡黄色的糖果“这是吃的。”
看着缘一呆呆的神情，抿了抿唇，认命地张开了嘴，语气缓慢地说道：“张嘴，啊——”
似乎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小小的孩子学着兄长的动作，张开了嘴。
然后手中糖块被迅速丢入黑发孩子张开的嘴。严胜嫌弃地甩了甩手指，不知道还以为糖块烫手。
“......”脸颊鼓动着，圆乎乎的脸颊凸起一块，上下滑动。
几十秒后，砸了咂嘴，似乎是对嘴里新奇的味道进行回味。然后——
转过了头，在严胜呆滞的目光中，缘一再次张开了嘴。
“......”不知道说什么好，僵硬地低下头，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心情充溢在心头。
手指拿起糖果，熟练撕开包装，再次将糖块投入对方的嘴里。
“缘一，你要学会自己剥。”装出一副严厉的气势，认真强调道，然而配合严胜现在年幼的外表，颇有些滑稽可爱。
红色的眼眸如同水面一样平静，微卷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摇动着，露出了赤红的发尾。缘一伸出了右手，从盒子中拿出一颗糖块。
些许生疏地扣着糖纸，但是最后还是磕磕绊绊剥下了整张糖纸，然后静静看着掌心里的晶莹剔透的糖。
学的倒挺快。
余光看到了对方已经学会的动作，双手环起抱臂。扎着马尾的孩子不再投入过多关注，转为对着庭园内摇晃的树影发呆。
直到视线一边闯入的影子打断了自己的走神。
下意识扭过头，最先看到的是距离嘴边不足十厘米的糖果。
迷茫的抬起头，凝视着不知何时靠近自己的黑发孩子，严胜皱了皱眉，露出疑惑的表情。
缘一眨了眨眼睛，微微扬起脑袋，然后“啊——”学着刚刚，严胜的动作，张开了嘴。
“不，我......”意识到对方这番举措的意义，身体退缩了一下“啧......”眼看缘一又再想再做出一遍张口的动作，严胜赶紧张开了嘴。
糖果被塞入了自己的口腔中，急忙用舌尖卷住。耳朵微微发红，急匆匆探出手按上缘一的肩膀，使其坐会原来的位置。
愤愤咬碎了嘴里的糖块，羞耻地垂下脑袋，蓬松的刘海鬓角随着严胜的动作滑落，遮住了自己此时的表情。
双手放在膝盖，渐渐握紧成拳，彰显了某人此刻难堪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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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人看到的视角，披散着头发的幼小孩子，定定注视着自己一言不发的兄长。
然后默默转回头，看着手中完整的糖纸，用拇指一点点抚平褶皱。
如同冰川融化——那副常年没有什么表情的五官，展露出了，如同得到什么宝物般，满足而愉快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他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