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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图碎银几两 解世间惆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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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天气是娃娃脸,说变就变,早前还好好的,转眼起风了,师兄弟二人忙把后院小楼的窗户关上。
“老道要下山一趟,这里就交给你。吴家厉害,已查出一点儿眉目,伤人者老道早有推断,事不宜迟,晚了或许就凉了。”
少年闻言,忙把目光从乌云上移开,果然劫数难逃,不对!师兄这是要一头撞上去。
“别愣着,收书收药材!”
天色越发阴沉,树木剧烈摇摆,看样子即将来一场暴风雨。
“此景值得细观,师弟,上楼!”
忙碌结束,二人刚至三楼,就见一道闪电撕裂云层,片刻后一声巨响炸得人心惶惶。
“幸好翻了瓦,小老儿希望再猛烈些。”
少年怔愣片刻,再说话时竟能发声:“本观一心清修,为何……”
“那是说给外人听的,师弟别信。”
听听!师兄与小悠不同,他老人家分得清内外,只有二愣子暗暗焦急。
“世人慌慌张张,图碎银几两,正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这是歪理,天予之物多了,很多都不可取,就如眼前雷电,杜篆也不辩解,皱眉说道:“咱们把药材退了吧?”
在雷声、风声和雨声中交谈,要大点儿声,师兄就提高了分贝:“且看老夫一鱼两吃,物尽其用。”
这是劫数,不是鱼!怔愣过后,杜篆忙张口喊了出来:“师兄是要……黑白通吃?”
“不不不!”他老人家轻捋胡须,言道:“这词不雅,小仙观没有如此难看吃相。”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可少年脑子漏了个洞,里面灌了许许多多的水。
“这是燕窝,哥哥快吃。”
此物稀罕,可一口下去,几两碎银没了。
“师弟为何不食?可是嫌贵?”
点头,又摇头,杜篆无话可说。
“嫌脏?”
此言一出,小悠先急了:“这个很干净的。”
就连蔡婆婆也开了口:“人老眼花,且给晚晦道长换一碗。”
“那就是嫌我老朽,打架不如人。”
一言戳中关窍,脑中雨水一下子涌入眼眶,却听小悠惊呼:“道长要打谁?”
“这把老骨头还能打谁?大不了我哪儿也不去,来!这么大的人,居然还要小老儿喂。”
不去?真的?且把雨水擦擦,试问这吃相雅吗?
蓝天,白云,车少,弯多,路边有桉树,香樟树……同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是心情。
一大早老飞蛾改主意了,其想出一个两全之策,那就是按原计划出山,还要带上‘两大护法’。
杜篆块头大,打架时还能冲一冲,小悠手无缚鸡之力,带上他只能是个累赘,又错了!赢了才是累赘,输了是‘池鱼’。
到了县城,将车寄放在修理厂,徒步去了客运站,登上客车,三人坐在最后一排。
“道长,咱们去的地方好玩吗?”小悠自从知道要随二人外出访友,一直开心着,无知无畏。
“长江之畔,三水相会,竹海浮日月,翠屏戏云雨。”
“哇喔!一定很美。”
“路上无聊,且把书拿出来,背单词。”
路上不无聊,汽车将穿行茂密森林,途经层叠梯田,偶尔会有羊群阻道,甚至会有野狗追逐。真正无聊的是这门功课,试问杜篆一介道士,学此何用?
“在这个时代,何处最让人向往?”不待二人回答,师兄又道:“是大学,大学之大,不知占地几许,鲜花飘香,绿草茵茵,小老儿若还年少,也想将青春放在那里,即便交几个损友也快乐。”
“损友?怕不是女友?”小悠打趣道。
“女友也是友,花前月下,情浓意浓,不枉来人间一趟。”师兄说得正高兴,忽而想起什么,又道:“师弟且装聋。”
这能装吗?偏偏小悠欢喜,闻言咯咯直乐。
“这是若可的课本,小老儿特意借来,供你俩一学。”
“哈!初中的太简单,高一的倒适合我。”
汽车如甲壳虫一般,在群山里弯弯拐拐,兜兜转转,杜篆坐得过瘾,小悠有些不舒服,不一时他便偎着杜篆睡了,直至嘉州市才醒来。
师兄是一幅活地图,他先为杜篆买了一副墨镜,虽是廉价货,架在鼻子上却有不一般的帅气,就是戴着不习惯,问小悠要不要,小家伙直接拒绝。接着品尝钵钵鸡和甜皮鸭,这才去了江边码头。买过船票,寻店住下,直至日头偏西,三人离开旅店,一路闲逛。
“江风知我意,悠然步我心。”
江阔云高,船只如梭,杜篆第一次远游,他对一切都好奇,时不时低头,目光从镜片上方望出去,尤其是眼前江水,浩浩汤汤,横无际涯,让其常常遐想,这水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为何这样急?
就连小悠也感慨:“下雨天,我妈怕我淋湿,大晴天,她又担心我晒着,我所见最多是医院里的风景。好在我家院外有一条河,小时误以为是江,却寻不见江天一色,不过天气好时,可铺条毯子享受慢生活。”
“慢生活,那还是童年?”
童年不童年的,不重要,不久来到一处开阔之地,是时候练功。
太极拳看起来招式柔缓,实则难学难练,杜篆身材硕长,五官俊朗,加之墨镜帅气,一举一动演绎太极之美,小悠唇红齿白,精致如玉,同样引人关注。此地乃水陆枢纽,又是旅游名胜,不一时观者汇聚,倒将三人围了起来。
“既不敲锣,又无吆喊,喂!老头儿,你们可是讨钱的?”
“我等路过宝地,例行练功。”
“练功?这软绵绵玩意儿能打谁?”言毕,又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武功再好,一刀砍倒!”此言可笑,倒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口道:“你小子不一定打得过这位老道长。”
尽是胡言乱语,越说越荒唐,好在又有人朗声道:“此拳法最重养生,要比也该比长寿才是,敢问老道长高寿几何?”
“虚岁八十有八。”
一句话,换来一片惊讶,那人又道:“老道长字字珠玑,大家若想学,安静听着就是,若还有其它事儿,不如早点散去。”
“看你这话说的……”
“这人甚是无趣,走了走了!”
众人纷纷离去,那挑事之人也走了,不久杜篆收功,小悠也停下休息,没了看头围观者徐徐散开,师兄这才拱手笑道:“出家人道号朝明,适才多谢解围。”
“在下豫州余沉,朝明道长在此授徒,难道不怕众人学了去?”
“无妨!众人学几招去,若能健身延年也是好的。”
“胸有丘壑,让人佩服,余氏也有此术,还请朝明道长指点。”
“好说,请!”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不一时演练完毕,师兄款款笑道:“以腰为轴,架子小巧,倒有一些咏春之妙,只是刚才这招用力过老,内劲转圜不够……”
“您老是说这么着……又这么……”
初次见面,二人赤诚相交,一时谈兴甚隆,奈何余沉父子急着赶火车,没多久便告辞而去。
“有意思,老道要花些时间推演,若能得个一招半式,岂不妙哉?”
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接下来他老人家无时不刻不在思考着,比划着,入魔一般,就连晚饭也没吃。
时间来到深夜,小悠已入睡,杜篆即将阖上双眸,却见师兄突然睁眼、起身、捂嘴,颤抖中,一片殷红之色竟从其指缝与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