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又何仙》且悲且乐且醉也

193、蓝姐姐赴学 神仙居空寂

　　“阿篆是最帅的妖，没有之一。”
　　留下此话，大帅驴便带着小安琪走了。其波浪头暂辞夕阳，又成寸寸短发。
　　‘云山万里别，天地一身孤。’
　　大傻子忘了所处之地，鼻子一酸再次展露本色，在客运站洒泪一场。
　　独自回到山上，那感觉又来，恍惚间小仙观如遗世孤岛，被无量潇湘淹没在另一个次元中。
　　两位婆婆笑容亲切，却无法温暖他。前几夜还可爱的流萤，今又成恐怖之源，虽是闷热夏日总觉凉飕飕的。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为谁？为了谁？杜篆不是汉镛先生，他茫茫然，一无所知。
　　可到了半夜时分……他大爷的！雷雨却来了！
　　刺目闪电，震耳雷鸣，咔喇喇势要将小仙观……不！势要将整个途牛山化为齑粉，让被窝中人无助、恐惧、慌乱到窒息。

　　“晚晦道长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一宿没睡？”
　　有劳两位老人家操心，杜篆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在脸上强堆笑容。
　　“老规矩，早课之后立即补上一觉。”
　　才几日功夫怎么就成了老规矩？大傻子无言，继续用力继续‘笑’。
　　“依老身之见，不若让蓝丫头多待一会儿，陪晚晦道长说阵子话，可好？”
　　杜篆摇摇头，不敢耽搁探花姐姐时间，他自己也有事儿要做。

　　材料已经准备周全，是时候制色。紫的胭脂，蓝的花青，大红朱砂，还有与朱砂分离之后的朱磦，以及藤黄、石青，石绿等，该取汁儿的取汁儿，该烘焙的烘焙，该研磨的研磨，再与胶液搅拌均匀，放入小磁盒中晾晒，这一干就是两天。
　　所有辛苦都值得，至少在忙碌中可以暂时忘却那奇怪的异世之感。
　　他大爷的！他大大大爷的！令人抓狂的雷雨再次突袭而来！孤立无援，有一位可怜的家伙犹如负伤后离群独居的大雁，惶恐之中添惶恐，绝望之下更绝望，他即便不是天煞孤星，也一定是上天厌恶之人。

　　“我是不是被老天爷诅咒过？”
　　这世上悲惨之人不计其数，老天爷一一诅咒估计忙不过来。
　　“小老儿遵道长之言，去嘉州市医院看过，花了老多钱，可是……”
　　风湿病让人煎熬，不仅要长期服药还会时常疼痛，病情恶化之下甚至会造成关节严重畸形，别说劳作了，就连生活起居也受影响，这样一比大傻子果然幸福多了。
　　治疗完毕，二者心情皆好了不少，练功之余妖先生悄然铺开画卷，先仔细勾勒线条，再慢慢晕染色彩。

　　慢工出细活，工笔画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工的，即便多了一件事忙活，山上时间依然难熬。倒是探花姐姐喜事来了，其笑容大方落落，是那般可人。
　　“恭喜恭喜！途牛山第一位大学生，了不起啊！”
　　“这回算是开了眼，原来世上真有女文曲星君。”
　　“厉害啊！不知那学校路途几何？”
　　“子澄先生有诗一首，两位婆婆且猜猜：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
　　“呵呵！这个老身知晓，是本省首府，仙长常来常往之地。”
　　“孤身在外蓝丫头可要照顾好自己，莫受委屈。”
　　“就一日路程而已，说起来游宇同学那才叫远，听说军校又须提前报到，估计此刻他已经在舟车之上。”
　　“蓝姐姐何时出发？”
　　“早着呢，要走也是中元节后。”
　　中元节又称鬼节，据说这一天阴界之门大开，家家祭祖尚飨，小仙观却是不过的。自从杜篆上山后，师父怕他再被附身，更是早早关门闭户。两位婆婆届时会在自己家里祭拜，不用上山。
　　“这段日子家里事儿多，从明天起我就不来了。出发之时行李众多，还请晚晦道长相送一程。”
　　考上大学后，有亲戚朋友会道贺往来，蓝姐姐自有一番忙碌。大傻子不笨，一念之间便明白其中道理，也知晓接下来他将面对的困境。
　　无人陪你舞晨曦，无人伴你共黄昏，无人唤你食餐饭，无人与你笑两声，中元节真是糟透了！
　　一日三餐皆是自煮自吃，小仙观从清晨寂寥到黑夜，亏两位婆婆还夸他是天生道士，他呀守不了这份清静，也耐不住这份寂寞。
　　‘山中莫道无供给，明月清风不用钱。’
　　错了！他不似伯安先生，无有这番心境。
　　山不语，月不语，浊酒一杯人万里；
　　云也来，风也来，清泪半盏空入怀；
　　品一杯，饮一杯，无语凝噎话伤悲；
　　止一人，就一人，醉去醒来了无痕。
　　妖先生有诗一首，不知该赠与谁？且邀明月共饮，他要学那大帅驴，醉躺泉池梦星海。

　　过了中元节便到下山之期，篮球集训又将开始，他终于可以离开这囚禁之地。而蓝姐姐想早点儿去浣花城玩耍，按照约定，杜篆一大早便骑车去了蓝家。
　　今日阳光明媚宜出远门，探花姐姐行李已经收拾好，蓝家众人也在门口等着。
　　“小丫头终于长成了大姑娘，若没考上大学，原也该给你定门亲事，这倒好……平时多写信，没钱了就给妈说，若有急事儿记得打电话给你胡叔叔。”
　　“知道了，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
　　如此甜美娇嗔让大伙儿都笑了，蓝爸爸将最后一件行李绑在车上，挥手道：“出发！”
　　“爸，您真的不用去，上个学而已，我一人能搞定。”
　　“废什么话？赶紧上车！”
　　蓝爸爸要亲自护送女儿上大学，而蓝哥哥和杜篆的任务是将他俩送到长途客运站。
　　“小妹，若有人敢欺负你，记得告诉哥，看我不一拳锤扁他！”
　　“臭小子！都有老婆的人了，说话做事还没个谱，凡事要讲道理。”
　　“爸，我和小道长直接送你俩到嘉州市火车站吧，这样多方便！”
　　“糊涂！浪费时间还多花油钱。”

　　探花姐姐即将谱写新的人生篇章，虽是分别却也高兴，可妖先生是越发不喜欢客运站了，那就是个伤心之所。
　　目送蓝氏父女消失，又与蓝哥哥告别，大傻子独自回到神仙居。
　　院子里杂草丰茂，彰显其旺盛生命力的同时，又附赠几许荒凉与冷清。水缸中的荷花在屋檐下娉娉婷婷开着，那冰清玉洁卓尔不群的样子徒惹人怜，更让人想叹上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桃树和梅花绿意绵绵，菊花隐于角落，安享这一方宁静。可惜杜篆不是花，亦非草，他只是又到了另一处囚禁之地。
　　呆立半晌，这才放下行李，接着清理宅院，打扫卫生，然后将早上落下的太极拳补上。
　　午饭是在外面吃的，老字号的猪拱嘴拌上红彤彤的辣椒油还是那样爽口，可惜越吃越不是滋味儿。
　　买菜时也不得劲儿，他甚至懒得看秤，也无意甩去叶上清水。
　　好在妖先生还有心去打探一番药材价格，结果更失落，就连川穹和川贝母都不值钱，更遑论其它。原因倒也简单，本县人口不多，识药乡亲却不少。
　　有件事儿也没忘，那就是将业已完成的画像寄出。按理小傻子身在国外，暂时是收不到的，可他怕留久了自己会舍不得。邮出之前再展开看一眼，这哪是二桃仙？分明是一纸阳光！
　　夏季的母牛河水多，清澈中带点儿蓝绿之色，哗啦哗啦流淌着，匆匆穿城而去。一群鸟雀叽叽喳喳从头顶飞过，眨眼间成为天空中的小小黑点。就连触之可及的风用手也握不住，这些水儿，鸟儿，风儿，还有那一纸阳光，都急着离开这里，慌忙忙奔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