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憨小夫郎》苌楚七

1、第 1 章

　　天刚蒙蒙亮，楚齐就早早起床了，三月的天气晨晚还有些凉，他披了件外衣，洗漱后便在灶台生起了火，将昨晚准备好的菜面饼子放在锅里蒸，去后院放了几把鸡食，又给大白的饭碗里倒了昨晚的剩汤拌粗饼。

　　到小腿高的大白狗原本趴在鸡圈边的狗窝里睡得正香，闻到他的气味立马摇着尾巴过来蹭他。楚齐摸摸它的头道：“大白乖，你看家，莫让人偷了鸡去。”

　　大白似是听懂了，叫了一声，回窝里继续睡大觉。

　　楚齐觉得有些好笑，鸡狗都还在呼呼大睡，他就得去干活谋生了，真真是人不如狗。

　　楚齐就着水和咸菜吃了两个饼子，虽然饼做的粗糙，但刚蒸热的吃起来比凉的要好上不少，楚齐吃的也甚满足。

　　吃饱后他打包了几个放进竹篓，拿了把轻巧些的锄头，锁上屋门，转身看了眼刚翻鱼肚白的天边，吸了一口早春清冽的空气就出发了。

　　楚齐特意起大早，是为了上山采茵陈。这个时节正是采茵陈的好时候，所谓“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了当柴烧，采茵陈就要在三四月万物生发三寸长短时最好，过了季采来的没了功效，只能拿去喂鸡。

　　楚齐今年一十七岁，一个人过了九个年头，他早已习惯这样自力更生的日子，虽没有亲人，但有大白陪着，村里大伙对他也不错，日子过得倒也怡然自得。

　　四周很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跟随，走出村子，路上看到有早起干活的村民，他熟络得打招呼：“葛二叔，起这么早呢。”

　　“呦，小七啊，这么早，又上山采药呢？”

　　“是啊，叔也这么早，吃了吗？我这有饼子。”

　　“吃了，你婶儿坐月子今天炖鸡吃，晚上记得来吃饭啊。”

　　“哎，一准儿来。”

　　楚齐挥手作别，踏上通往山林的小路。

　　他大名叫楚齐，但村里人大多没什么学问不识得字，听成了楚七，叫着也顺口，你叫他叫的就都这么叫了。楚齐一开始还解释解释，后来也听惯了，小名就这么成了小七阿七的，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家里排老七呢，其实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他尽量赶早，得趁着这个时候多采些药好多换点钱，等大伙都开始采了就没他什么事了，说不定除了茵陈还能找到玄参。他去年就找到过一棵玄参，卖了足足一两银子哩。

　　他满心期待，脚步也快了一些，走到老鸦山时还未到正午，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歇脚，吃了一个饼子，开始在林子里寻宝。

　　对他来说，这山林就像宝山，只要用心就能找到不少好东西，这还是隔壁原伯教他的。爹娘不在的日子里，他常跟着原伯上山砍柴，认得了不少能吃的野菜野果，叶大夫来了以后他帮着他采药赚钱，也认得了不少药材，一进了山两眼就没放过一个角落，不过个把时辰就采了大半篓茵陈和荠菜。

　　玄参并不好找，他辨别了方位以防迷路，照着去年来时的记忆，朝丛林深处走去。

　　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想找到好药材就得去那常人没去过的地方。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觉得累，坐下喝了口水又吃了一个饼子，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深山老林竟也有人来？

　　楚齐循着声音去看，隔着数丈远的距离，他看到两个男人的背影，身形健硕，看穿着不像猎户，关键是他们手里都拿着刀，刀上还红殷殷的，像是血。

　　难道是山贼？

　　楚齐立马不敢出声，小心翼翼挪动身体，藏到了树丛后面。这地方没人经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要是被杀了恐怕尸体被野狼野猪吃完了都没人发现，那可太冤了。

　　“人呢？怎么凭空就不见了？”

　　“管他的，伤得那么重，肯定是活不成了，咱们回去吧，哥请你喝花酒去。”

　　“那小子武功高强，万一……”

　　“中了毒又挨了那么多刀，不死那还是人吗？行了，要找你自己找，我走了。”

　　“唉等等，说好的你请客啊，可不许反悔。”

　　“谁反悔谁是孙子……”

　　声音听着远了，楚齐才敢大喘气，探头看已没了人影，这才走出树丛，拍拍心口，好险。

　　他当是山贼杀人越货，心里越发害怕，想赶紧回去算了，可再一想，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亏，再说那两人都走了，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他留意了周遭，见确实是没人了，这才放心，继续找寻玄参。可玄参没找到，他找到了一个人。

　　看那人一身的血滚在杂草沟里，也不知是死是活，楚齐知道这肯定就是刚才那两人所说的“那小子”了。亏的那两人没有仔细搜寻，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这大白天的碰上山贼杀人，也真是够倒霉的。

　　楚齐咽口唾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人脸上还戴了个血糊滋啦的面具，看不清模样，没动静只当是死了，想着还是先回去报官，让官府的人来收尸好了。可他刚要走，就见那人动了一下。

　　原来还没死，这可怎么办？

　　楚齐哪里遇到过这种事，犹豫了一会，还是壮着胆子走过去，小心翼翼取下那人脸上的面具，额头上一个大口子，血糊了一脸，也看不出个模样来。

　　大致看了他的情况，楚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身上少说中了四五刀，每一处伤口都又长又深，皮肉外翻几可见骨，血糊得到处都是，粘稠发黑，看来的确是中了毒。

　　见死不救的事楚齐干不出来，可他也不是大夫，没法救他，但他认得些常见的草药，想着先给止止血再说，从篓里抓了把荠菜搓烂，大概清理了伤口后敷上，扯了那人本就破损的衣服包扎好。

　　民谚有云：三月三，荠菜当灵丹，这荠菜不但能吃，还能止血凝血，也亏得这人运气好，刚好楚齐就摘了不少。

　　接下来怎么办呢？

　　那人虽然还没死，但看这情况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回去找人来耽误功夫，把他带回去，怕还没到就咽气了，背个死人回去多不吉利。

　　正寻思着，那人忽然用血糊糊的手抓住了他的裤腿，似乎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楚齐叹了口气，认命得把面具扔进篓，将竹篓背到前边，使了吃奶的劲把人背了起来，谁让自己倒霉催的，摊上这事了呢？

　　将人背起时，一个东西哐当一声从他身上掉了下来，是一把墨青色的剑，瞧着挺精致的，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

　　像楚齐这样的小老百姓平时接触不到这样的东西，但他知道有些有钱人好佩剑，瞧着气派，看来这人还是个有钱人家的，要不怎么被山贼盯上了呢，一点也不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楚齐把剑捡起来也放进竹篓，费了老大劲把人往山下背。

　　他本不算健壮，平时也吃不着什么好东西，身子骨不是很好，背了这么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大男人着实要了他的老命，背背停停走了两个多时辰，到家时天都黑了，累得他喘得比狗都急。好在天黑了，一路上没人看到他背了个血人回来，否则铁定得被堵住盘问个三天三夜。

　　楚齐在地上打了个地铺，把人一搁就跑叶大夫家叫人去了。

　　叶瑾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医术不错，人很抠门，诊金死贵，一点也没有医者仁心的美德，但只要他治就没有治不好的。

　　楚齐砰砰砰敲门，好一会了才听到动静，叶瑾不耐烦道：“大晚上叫鬼呢，让不让人睡觉！”

　　“叶大夫，救命啊！”楚齐继续敲，“再晚就出人命了。”

　　终于门开了，叶瑾披衣举着蜡烛，脸色比鬼还难看：“也不看看什么时辰，撑不到明早死了拉到。”

　　楚齐陪着笑道：“叶大夫，我知道你心最好了，就去看看吧。对了，那个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有那么长一把剑，等医好了你可以问他多要些诊金，说定还能有赏钱呢。”

　　叶瑾脸色这才缓和一些，穿好衣裳转身取了药箱，“这还差不多，没个十两八两的可不行。什么病啊？”

　　“被土匪伤的，中了好几刀，哦好像还中毒了。”

　　叶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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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瑾忙活到大半夜，又是扎针又是缝合伤口，跟纳鞋底似的，楚齐热水送了好几趟，血水倒了好几盆，这才把人打理出个人样来。

　　这期间人醒过几次，是被活活疼醒的，但即便被疼醒了他也没有因为疼痛发出喊叫，甚至哼都没哼过一声，楚齐还是从他额头鬓角的汗珠和微微颤抖的苍白嘴唇上看出来的。

　　楚齐不由对这个人起了几分敬意，拿帕子帮他擦去汗珠，让叶瑾轻着点。叶瑾白了他一眼，一针扎进那人的耳□□，人立马就晕了过去。这个时候晕了还能少受点罪。

　　楚齐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受这么多伤还能活着的，他身上挨一刀就得疼得死去活来。而且除了新伤，这人身上还有不少旧伤的痕迹，看得他心惊肉跳。

　　“叶大夫，他不会死吧？”楚齐看那人惨白的脸色，气息微弱，也不知医不医得好。

　　“保不准，明早再看看。”自打来了这小山村，叶瑾还是头一次遇到伤得这么重的病人，刀伤还好，他中的毒可不好解，好在这人是个练家子，已经逼出了一部分毒，这才能撑到现在。

　　“我说你，连人是什么来历都不知道，你就往家里带？”叶瑾道，“看他这样可不是普通人，你最好别让外人知道。”

　　“那他是什么人？”

　　“我哪知道。”叶瑾翻了个白眼，这傻小子。

　　“就是个被山贼劫财的倒霉蛋，应该没啥事吧？”楚齐打量着那人不太确定道，“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叶瑾懒得理他了，收拾药箱时瞥到放在桌上的剑，随手拿起来看了看，看到剑柄上刻有“碧血”二字，眉头微微皱了皱，把剑往胳肢窝下一夹：“不是什么值钱货，勉强抵个二两银子，其他的诊金我改日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