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游戏中与自己恋爱是否搞错了什么》云有尘

34、剑九（十）

　　副本里的建筑物很有规律。
　　一开始毕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只是注意到了村子的许多屋子上方都悬挂着代表屋主人身份的木牌。
　　但当他在城镇里逛了两圈之后，毕空就意识到了不对。
　　既然“村子里套着村子”，那么村子跟城镇的布局应该是差不多的才对，至少在风格上会有相似之处，可那个小的村落的布局跟城镇不怎么样。

　　毕空回忆了一下村子布局的细节，才发现了一个视觉上的盲点。
　　那个不大的村庄确实还是以几条主干道为分之交错于中点的，只是作为入口处的那一座屋子朝向不对，模糊了人的注意力，而作为主干道交错点的地方也有些许不对劲。
　　“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了村口那间屋子上挂着的牌子。”
　　“既然这个村子里的房屋上方都悬挂着主人家身份的牌子，那村口那间屋子的奇怪之处，说不定能通过这个牌子得到线索。”

　　毕空注视着守墓人，逐渐放缓了语调，声音清清淡淡的，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中。
　　“你还记得那间屋子的木牌上刻了什么吗？”

　　守墓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起了佝偻的背。
　　有细碎的枝叶从旁边的森林里蔓延出来，覆盖在他的身上，化作身体的躯干和枝节，让他转变了一副模样。
　　是一个看起来格外苍老的老人，大约就是最初进入副本时见到的那个模样的苍老版。
　　他神色淡淡的注视着毕苍手里提着的杰森，半响才开口：“我以为你们这些外乡人不会注意到村子里的这种习俗。”

　　“那么明显，不就是让人注意的嘛？”毕空做出震惊的表情，“想不让人注意，难道不该把那些木牌拆掉吗？”
　　守墓人：……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太讨厌了？
　　守墓人闷闷说：“现在说什么也迟了，你们已经注意到那块木牌上刻画着的是手杖和金币了吧。”

　　这个副本的背景是比较封闭时候的西欧，权杖与金币对应的必然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结合这个村子的发展故事，房屋的主人身份呼之欲出。
　　——大约就是最初号召人们去开辟果园的人吧。
　　虽然这户人家现在只剩下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但毕空不觉得报复村子的存在会放过他们。
　　因此，在森林里见到杰森的第一刻，毕空就已经肯定对方就是导致副本忽然爆发的根源，根本没有离开过这块区域。

　　守墓人也联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你们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同伴吗？”
　　毕空挑眉：“这一家伙在城里见到我的时候还打算暗算我，这种同伴还是免了吧。”
　　他可是有注意到对方当时的小动作的。
　　守墓人顿了一会：“但他在副本中死去，也会影响到现实中的人类。”

　　毕苍瞥了他一眼：“男性，二十三岁，死宅，收入来源大约是房租之类的，居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没有同居人，几乎不出门，他的死亡想要影响到现实中的人类……就凭塔罗游戏现在的能力，还办不到。”
　　守墓人又沉默了一会儿：“还真是冷漠无情的人类啊……”
　　“已经被你植入种子，注定死亡的人，你来怪我们冷漠无情？难道杀他的人不是你吗？”毕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问了一句。

　　守墓人：感觉有被杠到。
　　他又想起之前在男人身体里的那颗种子所听到的事情，不由咬牙：“要不是你们运气好，没吃那颗种子做的饭……你们就不会在这里碍事了。”
　　他似乎将所有已经被污染的人都称为种子。

　　毕空没说话。
　　这一点确实是他松懈了，虽然不清楚毕苍换饭的说法究竟有没有照顾到他自尊心的因素，但他对待这个副本有所松懈是事实。
　　前两次副本过于顺利让毕空有些飘了，现如今才算重新定下心来。

　　一阵有些异样的沉默。
　　双方都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一边警惕着对面的举动，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终于反应过来的杰森颤颤巍巍的开口：“也就是说……瘟疫……是因为你才蔓延开的吗？因为你怨恨我的父亲？”

　　守墓人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没有说话。
　　直到杰森缓缓的吐出一句残破的称呼。
　　“爷爷……”

　　毕空意外的扬起脸。
　　毕苍诧异的挑起半边眉头。
　　两人以完全一致的动作将目光落在守墓人身上，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完全一致的意外。
　　这个剧情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

　　守墓人颤抖了一下，眼神顷刻间变得锋利：“你在乱认什么亲戚？”
　　杰森抿唇：“我没有认错，我在地下室里见过您的画像，虽然您老了很多，但我是不会认错人的……爷爷。”

　　守墓人阴森森的注视着他：“我没有儿子，更没有孙子。”
　　“你是我的爷爷。”
　　“我……从你的父亲为了将森林改造成果园而把我驱出家门之时，我就已经不是你的爷爷了。”看出了杰森眼中的坚定，守墓人目光深深，“我在村外的墓园里守了那么多年的墓，你们可曾见到过我？”
　　“你们连你们奶奶的坟都没有去扫过，从来没有进过墓园，怎么还能认得我？”
　　杰森闻言摆了摆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停下动作，没有说话。

　　他只是问：“爷爷，村子里那可怕的瘟疫，是由你而起吗？”
　　守墓人注视着他：“不，是小瓦尔带来的。”
　　“我已经忘了时间……我总是不太记得时间，总之就是去年冬天的时候，小瓦尔进到了森林的深处，将种子带了出来。”

　　杰森意外：“不是说是小瓦尔去果园里砍了果树的缘故吗？”
　　“那是12月6号的事情了，这并不是事情的开始。”守墓人想起了具体的日期，咧着嘴露出枯黄的牙齿。
　　“12月5号的时候，小瓦尔被村子里几个调皮的孩子骗了，想要到森林里去找能救他妈妈的药，所以进到了恶魔之地里，将种子带了出来。”

　　毕空听着听着皱起眉头，与毕苍对视了一眼。
　　恶魔之地……
　　“12月6号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那恶魔的神明偷偷在后面指使的而已。”
　　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
　　因为杰森露出了恍有所觉的表情。

　　“12月5号……”
　　“那天妹妹出门了，结果迷路到了森林里，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父亲为此还发了很大的火，不过后来还是没磨过妹妹，答应了她去挖一棵苹果树种在院子里。”
　　“只是不久后，他就去世了。”

　　守墓人忽的的勾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是的，你才意识到这一点吗？我等着你们发现这件事情等了好久，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你父亲临死前不知道，你母亲离死前也不知道，现在你也快死了，你还是不知道——”
　　“那天下午，我亲手将那丫头从墓园门口抓过来，把种子种到她的身体里。”
　　“虽然种子是小瓦尔带回来的，但他没有资格当种子的主人，种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我。”

　　“所以我给他们两个都种下了种子，等着他们成为瘟疫的源头，将这背信弃义、没有感情的村庄，永远地埋没在恐怖里。”守墓人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伸出手举向高空，苍老的声音响彻在森林里。
　　“老牧师还说森林里的神明属于恶魔，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神不就好了吗！只要神明的力量能够帮助我，让我做我想做的一切！”
　　“这种子会在一切负面情绪里抽枝发芽，惩戒你们这些不反手伤害保护我们的森林、遗忘了祖宗长辈、遗忘了血缘关系的人——！”

　　杰森的瞳孔瞬间收缩，嘴唇蠕动了一下，半响才发闷的说：“这怎么可能？妹妹她明明还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她什么事情都没有不是吗！！”
　　守墓人嗤笑一声：“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大概是因为我最初能力不太成熟，所以没有将种子种植成功吧。”
　　“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很快都会死了，就算多了两个家伙，他们也没有任何作用。”
　　“你们还是会死掉的……”守墓人放缓了语调，声音轻微的如同呢喃，“一遍一遍的死掉，所有的人类都死掉，就算过程不一样，结局永远如此。”
　　“我喜欢这个结局。”
　　“而且希望别的世界也是这个结局。”

　　杰森张了张嘴。
　　他已经意识到面前这顶着爷爷模样的人本质上是个恶魔，是一个完全丧失了理智，怨恨人类的恶魔。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下意识的躲藏到了毕空和毕苍身边，手指紧紧地握住毕空的袖口。

　　吐出一句喃喃自语、或者下意识的解释。
　　“你说我们从不去给奶奶扫墓……”
　　“可是那天，妹妹就是用摘苹果当借口，去给奶奶扫墓的啊。”
　　“她告诉我，最喜欢到墓园去和奶奶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