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超市》经年未醒

10、第 10 章

　　民警韦少伟从藏珑山下来，直奔伤者所在的医院，刚刚在半山的时候他接到医院的电话，伤者已经醒来了，身上只有手部有点儿软组织挫伤。

　　“那他怎么昏迷不醒？”韦少伟问。

　　“应该是惊吓过度。”医生在电话那头说：“看伤者的状况，精神十分萎靡，醒来后躺在病床上不说话也不理人。”

　　“麻烦你们照看一下，我现在就赶过去。”韦少伟说着加快了脚步。

　　到了他停在山脚下的车旁，他打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把手里的一盒一瓶一把草放在了副驾驶上，看着这些东西他想起山上那小子强行推销又心虚的模样，觉得好笑。

　　想当奸商又心虚，送了一个赠品不够还又塞一个赠品。

　　行吧，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伙子，看起来似乎是独自一人守着个山里超市，也不容易，以后能帮一点就帮一点……看在赠品的份上。

　　韦少伟发动车子，往伤者被送去的珑北汇康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韦少伟在急诊室外面的座椅上找到伤者。

　　伤者就是双手擦伤了一块，其他没有半点儿事，也不好占着医院本就紧张的床位。

　　护士劝他时，这人虽然丧得很不理人，倒是听劝，护士让他在外面坐着别走，待会儿民警就过来了，他就老老实实垂头坐着。

　　“你好，我是新安派出所的民警韦少伟。”韦少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再道：“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带了吗？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人看了一眼韦少伟的证件，慢吞吞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身份证递过去。

　　韦少伟接过身份证拿警务通登记了，说：“郑洪波，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不？”

　　“我……”面对民警询问，郑洪波不敢再沉默，吞吞吐吐说：“我……我自、自|杀，但、但我怎、怎么没、没死？”

　　“自|杀？”韦少伟扬起眉，“你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为什么要自|杀？”

　　“我……我……”郑洪波垂着头，难以启齿。

　　“你怎么自|杀的？从山上面跳下来？”韦少伟问。

　　“嗯，嗯。”郑洪波点了点头，“我、我快爬到山顶了，就、就跳下去，想一了百了。警察，我怎么没死？”

　　韦少伟说：“你晓得你跳下来砸到一条狗了不？那是狗救了你一命。狗主人报的警。”

　　郑洪波有些慌：“狗……狗？那、那个狗……？”

　　“狗一条前腿骨折了，其他都还好。”韦少伟拿手机翻出给狗子拍的照片，给郑洪波看，“你看看咯，狗哭成这样，你看那个前腿包得。”

　　“对、对不起。”郑洪波懊恼。

　　“这还好是个狗，要是个人，怎么办？这新闻里又不是没有过，有人轻声跳楼，砸到无辜的路人，把路人砸死了，自己还瘫痪了，这不是害人害己不。”韦少伟严肃教育道。

　　“对不起，对不起。”郑洪波连连道歉，“我就是怕会砸到人，我才会到藏珑山去自|杀，我没想到还会砸到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韦少伟严肃教育完后，又换成春风和雨的语气，说：“你要想啊，你从藏珑山顶上跳下去，几百米的高度，居然毫发无伤，被你砸到的狗也只是一条腿骨折了，这是老天救你呢，这种奇迹你都遇上了，这今后还有什么坎过不去的，你就是上天的宠儿。”

　　这么说着，韦少伟自己都觉得这件事里面有那么点玄学的意味儿了。

　　嗯嗯嗯。
　　他在心里疯狂摇头，作为人民警察要坚定地相信科学。

　　郑洪波眼泪都要眼眶了，看着韦少伟，不确定地问：“真的？”

　　“你自己说呢？”韦少伟说：“你跟我讲一下你为什么自|杀咯？看我能不能帮你？”

　　“警察叔叔！”郑洪波猛地扑进韦少伟怀里，一阵嚎啕大哭。

　　韦少伟抱着个大哭的男人，有那么点儿无语。

　　今天第二次有人叫自己叔叔，但他早就习惯了，珑北这里就是这样，无论男女老少，看着警察一律叫叔叔，不管什么警种，方言是“shóushòu”。

　　郑洪波哭得实在太惨了，也太大声了，急诊室外头的人都看着他，护士也过来了欲言又止想劝小声一点儿。

　　“嘿，嘿，郑洪波。”韦少伟拍着怀里嚎啕大哭的大男人，“这里是医院，你要不跟我去所里，说一下你的情况？”

　　郑洪波抬起头，看到周围好些人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起来，擦擦眼泪，跟韦少伟出去了。

　　他们一走，围观许久的吃瓜群众们顿时憋不住了，几百米高的地方跳下来居然毫发无伤，这简直就是都市奇谈，必须热烈讨论。

　　-

　　郑洪波到了新安派出所，坐在接待室里，韦少伟倒了一杯水给他，他喝了一口，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要说的话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我投资亏了好多钱，还欠了好多钱，都是网贷。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他们催债，把电话打给我爸妈、亲戚、朋友、同事还有公司领导，一直打一直打，他们都被骚扰了，我工作因此也丢了。我家门上也被泼了油漆，对门的邻居看我的眼神……”

　　“当初我只是借了一万块，到手才八千出头，然后就越滚越多，我还不起就只要再去另外的网贷平台借钱还这个平台的，可是另外一个也要还啊。就拆东墙补西墙，才一年多，就变成了五百多万，我妈还帮我还了两百多万了，我是真的还不起了，一天不还那些利息又往上滚，我真的还不起，还不起了。”

　　“所以我就想，死了算了。我死了，他们应该会放过我爸妈吧，我就爬到藏珑山上，藏珑山那么高，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郑洪波说着说着又哭了，还嚎“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韦少伟在一堆连哭带嚎的叙述当中抓到了一个盲点，问道：“你那女朋友呢？”

　　郑洪波愣了一下：“小慧？小慧跟我分手了。”

　　“什么时候分的？”韦少伟问。

　　“三个月前，我还不起网贷被催债，不想她跟我一起担惊受怕，就分手了。”郑洪波说。

　　“她提出来的，还是你提出来的？”

　　“我。”郑洪波不懂，“怎么了嘛？”

　　韦少伟没答，问：“你女朋友的全名叫什么？联系方式是多少？哪里人？多大年纪？你知道她的身份证号吗？”

　　郑洪波感觉到民警的严肃，赶紧说了，身份证号他不知道，谁谈恋爱也不会查身份证的。

　　韦少伟就让他在这里稍等，拿着写了“小慧”信息的纸去找同事。

　　郑洪波有些不安，又很丧，不停喝水，没一会儿杯子就见底了。

　　等了大概二十来分钟，韦少伟才又进来，直接扔了个大雷：“你这个女朋友身份信息不对，手机号码、社交账号也都注销了，我们查到这个手机号码的机主不是她本人，是个男的。而且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号码，怀疑是身份证丢了被人利用了。”

　　郑洪波整个懵逼了：“那……那……”

　　韦少伟说：“知道什么是杀猪盘吗？”

　　郑洪波当然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们近期接到了好几起报案，与你们情况内似，局里面高度重视此事。”韦少伟说。

　　“我、我……”郑洪波完全慌了，“警察叔叔，我该怎么办？”

　　“先说说你的那些投资吧。”韦少伟请来另一个同事帮忙做笔录。

　　-

　　晚上八点多，旺旺旺超市灯火通明，童蒙把狗子腿上厚厚的绷带拆下来，看着不到半天就恢复成活蹦乱跳的狗子，不得不佩服那个小蝠的伤药。

　　这就是妖怪版的黑玉断续膏哇。
　　药性极其神奇，疗法极其霸道。

　　“这药还挺厉害。”童蒙真心道，武侠小说照进现实了。

　　“那当然。”公鸡骄傲挺胸，“小蝠的伤药特别厉害，哪怕是你骨头粉碎了也能给你治好。”

　　童蒙：“……我觉得我不会骨头粉碎。”

　　“蒙蒙崽厉害，最厉害。”公鸡用力拍翅膀。

　　童蒙：“……”

　　打急救、消防、民警上山来，人一多，公鸡就躲起来了。要不是狗子腿瘸了，还被童蒙摁住给警察叔叔讲述案发经过，也是要躲起来的。

　　两只后来被童蒙严肃教育了——怎么能人一多就躲起来呢，以后超市里的顾客络绎不绝、人山人海，难道也要躲起来吗？

　　“真的会人山人海吗？”狗子天真问。

　　童蒙哽了一下，冷着脸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反正也不知道究竟踩了童蒙哪个雷，他一下午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张无表情的冷脸，公鸡和狗子商量了一下，觉得得哄蒙蒙崽开心，今天可是时隔八十年终于又赚到人类的钱了，这难道不值得开心吗？

　　两只一个下午就各种哄童蒙，彩虹屁不要钱的吹，哪怕是童蒙去喝个水，他们都要夸童蒙喝水的姿势英姿飒爽。

　　童蒙有点点无语外加有点点无奈，他就是这张脸，遇到事开心或不开心的，都会绷着。

　　这与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好了，我知道自己很厉害，夸夸群聊天结束。”童蒙边说边拿手机看时间，顺便想到了他上传的那个萌宠视频，就把短视频平台挨个儿打开来。

　　他的账号都是新账号，零粉丝，才发了一个视频，无论哪个视频的播放量都只是十位数，弹幕评论更是只有一个平台上飘了一条——

　　【视频拍得土味十足哈哈哈】

　　童蒙心塞，自己把视频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明明蛮有趣的，哪里土了，哪里土了，不懂欣赏。

　　他郁闷地把手机屏幕摁熄，看着傻乐的狗子对那个没眼光的观众更怨念了。

　　黄毛明明很萌，中华田园犬就是最diao的！

　　【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
　　童蒙手机的来电铃声这时忽然响起，他一看，是白天来的警察叔叔，赶紧接了起来。

　　韦少伟打电话给童蒙，是要给他说一下郑洪波的事。

　　因为涉及到案件和个人隐私，他只道郑洪波是因为变故想不开要自|杀，从藏珑山快接近山顶的地方跳下来，砸到他的狗。

　　“你的狗怎么样了？”韦少伟问。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了。”童蒙说。

　　韦少伟说：“你可以要求郑洪波赔偿狗的医药费，只不过……”

　　“嗯？”

　　“……他现在情况有点儿困难。”

　　童蒙看着与公鸡追追打打的狗子，说：“不用赔偿了，我的狗也没多大事儿。”

　　韦少伟在电话那头失笑，这小伙子也太好说话了，“我让郑洪波之后当面去跟你道谢，你的狗可是救了他一命。说起来也真是神奇，他从几百米的地方跳下来，居然只是手擦伤了一些，要不是亲身经历我都不敢相信。”

　　“那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了。”童蒙很淡定地说道。

　　那能有事么，那么大个妖怪在下面接着他呢。

　　童蒙跟韦少伟再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件事在他这里已经翻篇了。

　　然而在山下，“有人从海拔八百八十八米的藏珑山山顶跳下来却毫发无损，砸到了一只狗，那狗也毫发无损”的都市奇谈才刚刚开始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