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41、6、调卷宗

　　这顿姐妹间少有的午餐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德丽娜一回蓝星就和梅丽莎共进午餐的事实。这位雷厉风行的成熟女性带着胜利的笑容，与自己多年未见的皇妹打招呼，在餐厅分别。

　　安德丽娜垂下眼帘，调整了一下神情，随后在餐厅的服务员眼中扬着下巴，一脸傲慢地带着自己的骑士离开。
　　根据皇室的规矩，她在蓝星有一处不大的宅邸。机器人管家收拾得井井有条，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归来。安德丽娜步入自己的宅邸，感到了些许的寒冷——这里有恒温系统，这股寒意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没有生气。

　　几个月没见，她觉得这里没什么区别。安德丽娜走到自己的房间，拉开床头的暗格，墙面转动，一个主控的密室出现在墙后面。她走了进去，习惯性地检查自己不在期间的安保系统。发现一切如常后，自嘲了下一般人也不会来找她这种人的麻烦。
　　随后，联系了在M78星系首府留守的叶美景，再次嘱咐了几个紧急预案。

　　当晚，安德丽娜稍稍休息过后，接到了李先生的联络。这位帝国皇帝的影子亲信传来消息，皇帝召她进宫。
　　她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安德丽娜稍稍打扮了下自己，换上一条有些复杂的白色长裙，管家机器人把她的金发高高盘起，又挑了一套珠宝首饰。她对着镜子深深呼吸，看到了一个属于蓝星的自己。

　　——帝国第六皇女，安德丽娜·阿尔伯特。

　　她带着自己的骑士亚伦，去了蓝星的中枢，觐见自己的父亲。

　　帝国皇帝纳撒尼尔·A·阿尔伯特，这个庞大帝国的真正掌控者，近几十年来几乎没有走出过蓝星半步。也因此，关于他身患隐疾的传闻也愈演愈烈。尽管安德丽娜从不认为自己的父亲有什么真正的健康问题。

　　她步入中枢的宫殿，在引领下，独自进入了后面的书房。

　　安德丽娜提起裙摆，行礼，动作极其标准。然后抬头望向了坐在书桌后面的男人。今年59岁的中年男人两鬓已经有了白发，年龄也到了9，成为了今年1999年世界末日的谣言的一部分。

　　帝国的皇帝坐在书桌后面，操纵着一个巨大的光屏，像是依旧在工作的样子。李先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处，完美隐藏气息，几乎难以被人发现。
　　皇帝没有看自己的这位女儿，只说了一句：“坐。”
　　安德丽娜乖乖坐到了书房中的位子上，安静等待着她的父亲说话。

　　上位者总是这样，永远让人猜不透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垂目，习惯于这种等待。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这位皇帝终于关上了自己的屏幕，把目光放到安德丽娜身上。

　　她想自己的父皇今日心情似乎是不错，否则不会只晾了她二十分钟。

　　年近六十的帝国皇帝嘴角抿着，看不出喜怒，对安德丽娜言简意赅道：“说说吧。”
　　安德丽娜站起身，深深呼吸，再次行了一个大礼，一双蓝眸抬起，坚定而有力。

　　……

　　一个小时后，她从宫殿深处的书房中走出，提着繁复的白裙，身上的蓝宝石首饰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与她的封地首府不同，蓝星的夜晚是黑色的，只有一轮明月，把一部分天空照耀成微微泛蓝的黑色。
　　安德丽娜没有立即离开宫殿，她在宫殿大门前的广场上，看着浩瀚的夜空发了会儿呆。不过二十分钟后，她就等到了自己的皇姐。这个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梅丽莎被皇帝紧急唤来。

　　她还带着自己年仅三岁的独生子。

　　“啊……小姨好！”那个年仅三岁的小男孩身着一套精致的西装，在看到安德丽娜时，像是提前就训练好一般，开口寒暄。
　　安德丽娜愣了一下，冲他点头，随后看到了梅丽莎自信的笑容。她今天身着军装，对安德丽娜此时在宫中丝毫不意外。

　　“我的好妹妹，”梅丽莎道，“胜利会属于我们的。”
　　然后，就领着那讨人喜欢的小男孩去见他的外公。

　　“皇姐，”安德丽娜望着她的背影，叫住了梅丽莎。她想了想，还是阴阳怪气地开口来了句，“‘胜利’这个词不太对吧？能决定一切的只有父皇。”
　　梅丽莎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她。

　　啊……这还真是……
　　安德丽娜对着头顶圆圆的明月叹了口气，然后走出了宫殿的大门。

　　她的骑士，亚伦坐在专车驾驶座上，等待着她走出这扇大门。梅丽莎的专车则停在不远处。安德丽娜突然想起，刚刚皇姐进来时，是不是也看到了自己的专车和骑士。
　　亚伦看到她平安归来，打开车门，向安德丽娜行礼，规矩到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安德丽娜走了过去，与亚伦面对面，她意外地回想起自己皇姐那运筹帷幄的样子，她连自己的年幼的儿子都能教育得在礼仪上分毫不差，成为下一辈中最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亚伦，”她抬头，与他对视，道，“你刚刚看到三皇姐从这扇门进来了吧？”
　　对她这样的问题感到些许的惊讶，但亚伦还是很快就如实回答道：“是的，殿下。三殿下她刚刚进宫，她的专车就停在那里……”

　　安德丽娜垂下双眼，思考了那么几秒，随即又换上了那副不讲理的样子：“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开车兜个风……”
　　“殿下？”亚伦一脸震惊。
　　“我说我忽然想兜风，你没有听到吗？”她抬高尖锐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对安德丽娜这阴晴不定的性格早已习惯，亚伦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也不管这辆公务车到底适不适合兜风，亚伦把车钥匙交给她，嘱咐了句：“即使是在蓝星，也请殿下注意安全。”

　　安德丽娜看着亚伦的背影走向公共交通车站的方向。她坐上自己专车的驾驶座，调整座位角度，把车钥匙插了进去。引擎发动的声响在夜色中有些恼人。
　　虽然说起来有些丢人，但……安德丽娜其实并没有驾照。她在帝国蓝星的贵族军校学过全套驾驶课程，但却一直懒得去考那几个证件。但……在宇宙中也好、在蓝星也罢，她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也没人真的敢来查证件。

　　蹬掉高跟鞋，她在地图上按了按，确认目的地后，一脚油门踩下——

　　她去了帝国最高检察院。
　　按照蓝星中枢的标准时间，现在大多数人早已下班。但终究是整个帝国的最高机关，仍有零零散散的不少人在灯光下无缝衔接地处理工作。

　　安德丽娜重新穿上这双同样为白色的高跟鞋，靠刷脸，成功走了进去。她直接找到了今晚检察院的负责人，那位副局长见帝国皇族到来，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行礼后又亲吻了她的手背。
　　她倒是从来不管这帮家伙在心底怎么吐槽自己，直言了自己要调卷宗查阅一事。
　　这位副局长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又摆出了那套官僚的样子，对安德丽娜说起了程序的“一二三四”……

　　她望着他那叭叭叭的嘴巴，不由得想，如果此时站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大皇兄或者三皇姐的话……这位副局长是不是还会搞这一套。

　　她伸出手指，打断了他的话语，一脸傲慢，摆起皇室的架子命令道：“给本殿带路。”
　　那位副局长脸色有些难看，却又不敢当面反驳。安德丽娜知道，指不定他心里又骂上了……但那又如何？只要不说出口她就可以当做听不到，毕竟骂她的人多了去了。
　　他搓搓手，低声对她说道：“这就给您带路，需要先填一下申请的表格，殿下。”

　　是的，即便是皇族也得走一圈简化手续，多少还是要在系统里填个表格，包括刷个脸验证下身份之类的。
　　她提着厚重的裙摆，身着完全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衣服，走进了一间会议室。填好相关表格后，到了最重要的那一行……

　　副局长陪在她的身后，问道：“请问殿下这个时间是要调哪份卷宗？”
　　“‘暴君’雷尼。”安德丽娜神色如常，直言不讳，“我要他被通缉前后的全部资料。”

　　副局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神色五颜六色变了好几回。安德丽娜以为他是联想到了之前那些绯闻，刚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再呵斥几句，就听到这位副局长开口告诉她：
　　“殿下，实不相瞒……菲尔顿殿下前不久也来了，他现在也正在查阅有关‘暴君’雷尼的卷宗。”

　　“什么？”安德丽娜被这个急转弯弄得满是错愕，“五皇兄他……”

　　帝国第五皇子，菲尔顿·阿尔伯特，他此时正在这栋楼里，和安德丽娜的目的一样——查阅“暴君”雷尼的资料。
　　作为同样没什么存在感、声望也不高的皇室子弟，安德丽娜对自己的这位皇兄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毕竟二人是真的没什么交集……哦，应该说，除了正式场合的寒暄也没什么说过话。
　　但他为什么……

　　安德丽娜的眼神微微锐利起来，对额头冒出冷汗的副局长道：“那正好，带我去见五皇兄吧。我们也多年未见了，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