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愉悦犯》酒三迭

3、章三

　　川上夏花喜欢观察。

　　一个人的神态、语气、行动可以透露出多少信息：瞳孔放大是受惊，嘴角上翘是欢喜；人类面部的四十四块肌肉，却可组成上万种表情。举重运动员会有腰伤，排球运动员容易软骨受损，什么样的人手指间易起厚厚的茧？

　　观察，观察。学习，观察。

　　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透露着无数信息，有些人会得到，有些人不会。

　　而她是如此的热爱观察，擅于观察，以至于她根本无法错过——当她伸出手与吉良吉影示意友好时，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恋。

　　他喜欢我的手，她断定。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她透过车窗的倒影打量着吉良吉影，看着男人僵直的背，绷紧的身躯，平静的侧脸。

　　她伸手做了个懒腰，对方的嘴角勾出完美的弧度：“是累了吗？很快就到了。”

　　合格的礼节，陌生的亲戚间恰到好处的关怀。可他其实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川上夏花双手交叉，身子微微前倾，把手放到车窗前。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为她本就白皙的手打上一层柔和的软光。

　　车子继续平稳地往前开。

　　“是有点累。”

　　她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看第二眼呢？

　　车子驶进吉良宅。吉良吉影主动替她拿起行李箱，川上夏花站在庭院中央眯眼打量起眼前的住宅。

　　“你家比我想象中的要大。”

　　“祖上曾经是一名武士，攒下过不少钱财。”

　　“所以你也会用武士刀咯？”

　　就像所有这个年纪的男人笑得那样，他弯弯眼角，笑意浮于表面，“我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川上夏花不置可否。

　　吉良吉影的房子比她预想的干净。她原以为会看到随意摆放的杂物，像是过期的报纸，翻阅好几遍、有了折痕的杂志，一些零碎物品。但都没有。

　　有人在这里生活——除此之外，看不出其他。

　　看上去他有洁癖，川上夏花漫不经心地想。

　　吉良吉影将她带到客房，顺便介绍了自己和他父亲的房间。她把那两间作为待定探索区域，没有一丝一毫尊重主人的想法。

　　房屋内部是传统的和式风格。她其实睡不惯榻榻米，也不习惯盘腿坐着。但这些，她都没有在吉良吉影面前展现出来。

　　客随主便嘛，她很会为别人着想的。

　　到达吉良宅的第一天，川上夏花给川上优发了条报平安的短信，把自己的衣物从行李箱转移到客房的衣柜，与吉良吉影共进午餐。餐后，男人去洗碗，女人坐在客厅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看着。

　　电视上的人们，卖力地表演着情景喜剧。在群众演员统一的笑声中，她揉揉眼角，问吉良吉影：“吉良君，附近有什么值得一逛的去处吗？”

　　吉良吉影在剥橘子，橘皮放在一处，橘丝放在另一处，橘子一瓣一瓣条理有序地送入他的口中。

　　吉良吉影吃下橘子，沉思片刻，答：“家附近倒是有一座海滨浴场，不过过年的话……”

　　川上夏花放了三分心神听他的话，剩下七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手上。他的手也不错，骨骼分明，修长有力，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她忽然觉得乐不可支，于是笑了出来。

　　吉良吉影的话被打断，他依旧得体、有礼：“川上小姐？”

　　“我没事，只是感觉吉良君的手十分好看，忍不住开心到笑了出来，抱歉。”两人的视线对撞，她眼睛里的笑意更加纯粹明显，“我喜欢好看的手，特别是商场里假人模特的手，它们总是很好看，而且就算一直盯着，也不会指责我不礼貌。真的不好意思，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气氛凝固三秒，他答道，“……没有。我理解，每个人喜欢的东西都不尽相同。”

　　“吉良君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川上夏花迅速接上话，表达自己的感激。“因为喜欢手这个癖好似乎不常见，我都不敢跟身边的人说。我好开心。对了，你看——”

　　她伸出自己的手。

　　“我的手很不错吧。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手，是在小学三年级那年，老师检查我们的仪容仪表。手指甲也是其中的一项，当时的我很懒，喜欢把指甲留得很长才剪掉。理所当然的，那天的我被老师教育批评了。

　　‘留这么长，是准备去店里接客吗’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作为惩罚，他拿了枝条在全班同学面前准备抽我的手，十个长指甲，十次抽打。我虽然不明白他话里具体的意思，但站在讲台上受批评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一个小孩感到羞耻，加上接下来掌心还要承受十次疼痛。

　　我不能往讲台下看，也不想闭上眼睛，所以死死盯着自己的手，可能是盯着太用力了，我霎时感觉——我掌心的纹路，手指的长度，一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就连那让我挨打的原因——我的长指甲，我也觉得它生长的恰到好处。

　　十次抽打，本应该是很疼的。但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实际上，我是说，在枝条下来之前，我脑子里对即将到来疼痛的恐惧，之后同学的嘲笑啊这些担忧全都没有了。

　　很奇妙。我分明站在讲台上，灵魂却仿佛漂浮在另一个国度。一个我掌心的国度。那之后，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对手的喜欢了。”

　　川上夏花慢悠悠地说完，接着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迅速抽回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谈论到手的事情，我就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是不是太奇怪了？不，吉良君还是彻底把我当怪人看待吧。”

　　从吉良吉影的角度，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川上夏花的耳朵也沾染上了羞色。可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所有的专注全放在了川上夏花捂住脸的两只手上。

　　他安慰她——他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他思考着这种场合正常男人应该说的话：“没关系，我并不认为川上小姐很怪。事实上，我想那位老师的责任更大一些。”

　　完美。

　　吉良吉影放轻松了点，他想，这种时刻，他的双手应该还要轻轻拍打她的肩膀才可以，用以表明自己真的不认为她奇怪。可犹豫过后，他还是选择放弃。

　　他在害怕，自己的双手到时候不会落到川上夏花的肩膀。毕竟脸颊和肩膀，如此相近。

　　又过了十几秒，大概是断定双颊的红意不那么明显了，吉良吉影看着川上夏花把手放了下去，放进桌下。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是时候找个理由离开了，吉良吉影这么打算。可川上夏花显然没有终止对话的意向。认真的吗？难道刚才那种情景算不上尴尬吗？可是他必须得离开了，今天陪女朋友的时间还远远不够。

　　所以说……女人，脑子里面包含着的念头他永远不懂，也不想去懂。为什么她们不会明白，她们的价值只有那双手？

　　“吉良君真温柔啊，一定有多女性跟你告白吧。”

　　“唔……”他含糊不清地应道，尚在纠结如何回答时，对方已经开启了下一个话题。而对他而言，则又是一个恶魔般的问题。

　　“对了对了，吉良君知道我最喜欢的是什么，那我也想知道吉良君最喜欢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是什么呢？女人的本质……或许是梅菲斯特吧。

　　“我……我没有特别喜欢的，对我来说，能平静的度过每一天就足够幸福了。”

　　指甲在疯狂生长，必须得终止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