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鹤鸣九霄》不及流光

6、小仙女飘过

　　他们俩找到恶骨的时候，恰逢恶骨看到绮罗生和策梦侯站在一处，误以为他们俩乃是同伙，愤而离开画舫，抓了附近村落里的村民，将他们绑在一处，点起火把试图烧死他们泄愤。

　　裴翎将拂尘一抽，恶骨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甩到一边，手中的火把也径直掉在了身上，瞬间蔓延开的火焰烧得她哇哇大叫起来，连忙在地上滚了一圈，又伸手去拍自己身上的火焰，冷不丁却被人一把踩住了手腕。

　　那个人俯下身来，极美的脸上眉眼低垂，轻蔑的瞧着她，那眼神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憎恶的东西，竟让恶骨忍不住发起抖来：“感觉到痛了吗？你却要这样，对付别人？”

　　“你放开我！”恶骨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由使劲挣扎了一番，然而那只脚却好似有千金的重量，她一时挣脱不开，裹在衣袖之中的鬼手，不由泛起了一阵阴冷的绿光，冷不防朝着裴翎的脚踝狠狠抓去——

　　然而下一刻，只见血光一闪，裴翎背在背后的长剑雪茗自动出鞘，闪电般削过恶骨的肩膀，把鬼手及她的小半边肩头一并削落在地！伴随着少女一声惨叫响起的，还有裴翎清冷如碎玉的声音：“以为拥有鬼手便是天下无敌吗？何其愚蠢的想法。你该庆幸，站在这里的不是蔺九霄才是。”

　　“如果是九霄的话，会怎么做呢？”素续缘衣袖一挥，解开了一边的村民们身上的绳索，这才在一片感恩戴德声中来到裴翎身边，轻描淡写的看了地上的恶骨一眼，饶有兴趣的转头问道。

　　裴翎道：“是他的话，多半会废掉此人的武功，再放任她离开，看她会如何来报复。然后她就会知道，自己和仇人乃是天壤之别，再痛恨也无法报复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

　　“哈。”察觉到他话语里的刻意，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素续缘微微挑眉。“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你这么记恨？”

　　裴翎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客观的说道：“或许并未发生在此世。但忘世麒麟曾因她之故身负重伤，不得不与其好友鹤舟先生一同退隐，妈妈为此伤怀了很久。”

　　他低下头，再次打量了一下恶骨的神色，有些诧异的发现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不由讽刺道：“原来如此，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所以才一直没人取走你身上鬼手么。呵，岂不知救下穷凶极恶之人，非是功劳，而是罪过！看来，我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让救你的人逃过一劫，不必遭受此报应了。”

　　听到他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恶骨竟有些恢复了精神。她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受伤……”

　　“你想说什么？”尽管能察觉她的不怀好意，但裴翎还是低下头，凑得更近了一些。

　　随后，他听到恶骨对他说道：“不是……受伤……那个人……被我活活打、死、了！”

　　她如愿等来了极锋利的一剑，在一瞬间便刺穿了她的喉咙，脑海之中，却不由闪过之前意琦行的冷言相劝、绮罗生的谆谆教诲，谁知道这一次，对方竟全无劝导她的意图……！

　　这一刻闪过心底的，是悔恨？是失望？还是愤恨？但一切复杂的情绪，终究还是归于了一片混沌的虚无。

　　裴翎顿了顿，慢慢收回了自己的佩剑，轻轻叹了口气。

　　素续缘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也许，她就是一心求死，故意说来激你。”

　　“也许，这就是世事无常……世事从来如此。”裴翎吐出一口气，很快却又振作了精神。“好了，我们去找下一个人吧。”

　　“又是什么人呢？”

　　“北海无冰，嗯，现在应该称他为无故事的人才是。”

　　*

　　策梦侯同绮罗生一起向意琦行解释了之前自己假扮紫衣梦面上前往叫唤渊薮之事，后者虽然将信将疑，但看在好兄弟的面子上，还是和清都无我握手言和，不再计较当日之事。

　　此目的既成，同绮罗生道别以后，他便心满意足的返回了二十四梦花境。

　　只是方才踏入前庭，一阵微风吹来一阵馥郁芬芳，策梦侯唔了一声，不自觉的闭上眼，侧过头，深深一嗅，随后，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赏玩的微笑，悠然而吟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嗯，只闻这香味，便知道来的是位绝世佳人，不知道姑娘到我梦花境来，是有何见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过长廊，来到花园之中，只见一人独立花丛，杏衫红裙，微微转过脸来瞧他——在她那张难以描摹的花容月貌之前，梦花境中盛开的姹紫嫣红竟都失去了颜色，甚至根本称不上陪衬。饶是策梦侯久经风月，也不禁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离她近一些、更近一些，毕竟此等佳人，实乃一生一遇啊。

　　然后，他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刀光。

　　那是一把很美的刀，装饰着黄金的链条、璀璨的宝石和翡翠，斜挂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侧，看起来更像是一把精心打造的装饰品而不是侠客的武器，又握在这样一位漂亮又年轻的小姑娘手中，似乎理所当然就应该被轻视。

　　然而在面对着她的那一刻，策梦侯却警觉的察觉到了危险，甚至连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热的身体都冷静了下来。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不再试图上前，只是温和的问道：“还请问姑娘的芳名是？”

　　“我是来找你，却也不是来找你的。”那姑娘一开口，声音宛若莺啼般娇柔婉转，语气却十分生硬。她似乎是不常说话，语调甚至显得有些扭曲而古怪。“原来，你还不是步香尘。”

　　“步香尘是谁？”策梦侯心里疑惑，暗暗揣测她的目的。十二旒却已经没心情和他周旋，转身便要离开梦花境，倒是策梦侯哪里惹得她离开，不由在她走过的时候，伸过扇子往她身前一拦，调笑道：“姑娘远道而来，何不让吾一尽地主之谊，请你喝一杯花茶呢？”

　　十二旒越发握紧了手里的金错刀，冷笑一声，只是美人嫣然，哪怕是作冷笑之态，也是分外妩媚，让策梦侯看得目不转睛，还想着等会儿作画一幅，将此情此景记录在画纸上，岂不美哉。

　　“只怕，喝了你的茶，接下来就该上你的床了。”说到这儿，十二旒已全然掩不住满脸的厌恶之色，抬高声调呵斥了一声：“让开，否则，我就杀你！”

　　她手中的长刀已经抽出一半，眼瞳之中，隐隐有些光芒闪烁。策梦侯全然不清楚她的来历，虽然被美色所惑，倒也不肯轻易同她交手，于是只是微笑着目送她离开，直到她走出老远，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而另一边，修罗鬼阙之中，五月最后一次为缎君衡诊了脉，更改了自己的药方，随后便拱了拱手，同他道别了：“好啦，既然缎先生你和黑色十九的情况都稳定了，那我和九霄哥哥也该告辞了。”

　　“这段时间，真是多谢姑娘了。”缎君衡起身送他们到门口，不免要再同五月寒暄两句。“日后姑娘所有所需，尽管来找缎某，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缎某绝不推辞！”

　　“哈哈，放心吧，若真有需要先生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来找先生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五月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若只是为了回报而救人的话，她也没脸说自己是个大夫了。

　　然而，等她开始往修罗鬼阙外走的时候，本来不耐烦再三道别、先一步跑出去的蔺九霄却跑了回来，一把拽住她的手，眉飞色舞的朝她笑道：“五月，快来看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