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与均棋]春醒之歌》玫瑰的女儿

14、番外

　　我的老祖母比整个宇宙年纪还要大。
　　她坐在那张摇椅上，膝头上铺着她一生织的毯子。因为静止太久，毯子上积满纷纷的玫瑰花瓣、荼靡的绛色山茶、薄雪般的白色玉兰、鎏金的凤凰眼泪，于是每个纪元我都唤醒她一次，轻轻为她摇着摇椅，抓住两角抖搂毯子，看时间的羽毛漫天飘舞。
　　我也常同那张毯子游戏，在毯子上我辨认出琉璃明澈的碧瓦、古老国度的朱墙、千里青绿的江山、魔术师的掌心火、紫色星辰镶嵌的迷宫……毯子一角绣着经文，在不同的光线下有三种主要读法。衔缀着流苏的下端，细细密密画满了六边形雪花。当我在好天气为它捶洗晾晒，重山群岭都从毯面浮现，轻轻膨胀，借着创造的气流向上升。它们升的那样高，那样透明，直到消散在群星闪耀的巴别塔顶上。
　　当我到了不再天真的年龄，我向祖母学习织毯子的手艺。我想知道她一生最好的作品是什么。祖母说，每一个。在十几次宇宙呼吸的时间里，她慢慢穿过一根纱线，对我说，要对你的作品负责。
　　有一天，在上方不时飘落堆成的花瓣堆里，祖母凑近细看，拾起一个小小的镶嵌着翡翠色玉石的月桂树冠：“是我遗失的小物啊。”
　　她于是微笑起来：我有一个年轻时的作品，今天终于可以完成。
　　我注目毯子中央，星群和一片光滑的白色，那里存在火焰，或者一道闪电。它成为蛋壳的裂痕，从裂痕里伸展出翅翼，龙鳞，幼小的龙崽睁开瞳孔。祖母用金砂和绿玉捻成线，在龙崽的额前织成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小王冠。她织的那么生动，好像龙崽和月桂树冠生来就是一体，而织成的那一刻，作为参照的王冠化成了星尘，纷纷落在织物上，闪闪发光。
　　“一切完美，啊，还缺一个造梦的场。”祖母在收藏里找到捕梦网，用它框住了这幅画面。
　　“这是一个最好的世界。它会在它该在的地方，日日夜夜，生生世世。”
　　“我叫它，春醒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