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唇》平卿云

24、现在（2）

　　音你公司正式搬入隽清科技大厦，而大厦附近围了一堆十五六岁的未成年少女，举着花花绿绿的牌子骂曲思情是个死骗子，欺骗她们感情。

　　本市最繁华的CBD当然喧闹不已，却从未有过这种喧闹声，算是名声大噪了。

　　漪清被隽清科技合同部催着重新签合同，司机送她到隽清科技大厦，没想到会遭遇此情此景。

　　本来打算在大厦正门下车，也被迫让司机绕道进入停车场。

　　今天停车场也查得格外严格，哪怕是柴隽的座驾，也要登记。

　　奉命在停车场接人的小朱也紧张兮兮地东瞄西看，生怕遇到曲思情的极端粉丝。

　　漪清跟在小朱身后，被带着进入总裁专用电梯，一脸茫然追问：“曲思情怎么了？”

　　“姐，你不知道啊，她亲妈就是给你寄死刺猬的人。”小朱惊讶地回看她，好像她刚从原始部落回来一样。

　　亲妈？
　　漪清瞠目结舌，曲思情亲妈背景神秘强大，怎么可能用这种手段恐吓她？

　　最近她一直在隽山别墅与世隔绝，祁薰和程澄都联系不上，据说公司忙着搬迁，她们在帮忙呢。
　　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朱神秘兮兮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视频，摁了播放键。

　　视频画面竟然是曲思情直播的场景，看那身衣服像是两年前的款式，应该不是最近的直播。

　　视屏里她一边打粉底一边跟粉丝唠嗑：“我妈今天训了我表弟一顿，我那个表弟吧，比较皮，身分高，周围的人都哄着他，没人敢惹，今儿可栽我手里了。“

　　弹幕都在刷“熊孩子“的事儿，大家都感同身受，甭管什么身份，孩子熊了就该教训。

　　“我就在自己家拿了个布偶玩玩，他跑过来跟我抢，踹我，踢我，可狠了。“

　　底下已经有极端的粉丝开始留言，要人肉表弟家住址，替思情报仇，教训熊孩子。
　　也有人劝表弟一看就身份不简单，而且是思情的家事，千万别给思情惹麻烦。

　　“别替我气了，我妈当场就训了我表弟，我妈可爱我了。“

　　看到这儿，漪清沉郁地垂头，心不在焉地想，曲思情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有着她想得到的一切。

　　她多希望柴隽当初爱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因为别人才注意到自己。
　　多希望有个护着爱着自己的妈妈，她不贪心，哪怕穷也无所谓，只要在别人面前护着她就够了。
　　至少要像她养母一样在养父揍养弟的时候，凶狠地拦在前面。

　　谁知，曲思情话音刚落，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了：“思情，你在吗？“

　　素未谋面的曲思情母亲竟然要出镜，漪清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小朱的手机。

　　可惜曲思情早有准备，调开镜头，只能听到声音，曲思情欢快地跑过去开门：“妈妈，请进。“

　　“思情，说过很多次，别喊我妈妈。“女声温柔而严厉，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上位者气势。
　　曲思情好像垂着头没说话，摆弄着自己手指。

　　细腻温柔的女声又响起：“你又去了那个房间？“

　　曲思情声音明显低落起来：“对不起。“

　　“思情，濯濯年纪小，你进了那个房间，拿了他亲表姐的公仔才对你动脚，我替他向你道歉，但你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撒谎。”

　　视频画面戛然而止，漪清后脑闪过尖锐的痛感，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久久回过神，脑袋里某根神经僵化了，雾蒙蒙的，完全没法思考。

　　她无知无觉地跟着小朱，完全没注意自己到了柴隽的办公室。

　　“清清，怎么了？”柴隽忧虑地摸摸她额头，探探她脸颊，生怕她昨晚睡沙发着凉。

　　“曲思情……”她喉头像是被刺得鲜血淋漓般，痛得难以下咽，也快说不出话。

　　柴隽漫步经心回答：“她，十二岁被送到曲家寄养，户口本都没她名字。”

　　随即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挨着她坐下，微微屈着裹着膝盖，漪清的白色裙摆微微向上，露出白皙的膝盖，隔着黑色西装裤，两两相碰，像一对儿亲吻鱼，一黑一白，时不时接吻。

　　很无聊的动作，偏偏他好像觉得很有趣，时不时挨一下漪清的膝盖，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脸色。

　　哪怕注意到，恐怕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柴隽母亲的话：“其实，小隽七岁就跟曲家姑娘订了娃娃亲，他们青梅竹马，关系非常亲密，我们都以为他们会毕业后结婚。”

　　柴隽提起她的语气并不熟稔，真的关系亲密吗？
　　柴隽母亲说他们七岁订娃娃亲，而他却说，曲思情十二岁被送到曲家寄养，这可能吗？

　　她总是担心柴隽曾经爱曲思情胜过爱自己，如今却不敢深想，一旦确认，她的世界即将天崩地陷，她的离开，她的担心都毫无意义。

　　*
　　漪清签合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合同内容，全程走神，盯着合同条款眼睛都不动一下，签自己名字的时候，还签成了柴隽。

　　潘岳看得干着急，咳了咳，提醒漪清回神。

　　“抱歉，”等她回神，发现自己竟然签了柴隽的名字，脸又白又红。

　　潘岳叹口气，随即拿出第二份合同，因为隽总也爱签错名字，他最近都吩咐小朱打印四份合同。

　　签完合同，柴隽想留人，被漪清拒绝了，让她好好工作，不要带头摸鱼。

　　小朱一路送她到地下停车场，边走边警惕，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人物，还嘟囔：“隽总也不给您配个保镖。”

　　“找了保镖，明天上岗。”她忍不住替柴隽解释，虽然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但为了让柴隽安心，那点不喜算什么。

　　“还是要有保镖跟着，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他话音刚落，电梯到地下二层，叮地一声打开门。

　　漪清和小朱抬眼一看，竟然是曲思情狼狈地朝着另一个电梯走，她漂亮的深褐色卷发上黏着淡绿色的浓稠液体，裙子肩带被扯坏了，露着肩膀，脸被抓了三道红痕。

　　这是她们第二次碰面，一次比一次还要不愉快。

　　曲思情本来红着眼眶，一见漪清在旁边电梯，顿时端着表情，昂着头，目不斜视，往电梯里走。

　　电梯门迟迟没关上，两人对视着，一个眼带恨意，一个目似清泉。

　　最后，漪清回头问小朱：“能借一下你的西装外套吗？”

　　小朱会意，脱下自己外套，尴尬地小跑到曲思情身边，给她披上外套：“曲小姐，遮遮吧。”

　　漪清慢慢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感慨：“真可怜，裙子坏了，不如回去后扔掉。”

　　曲思情听罢，气得脸色涨红，当年初次碰面，她也跟漪清说了差不多的话。

　　*

　　等小朱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在陪漪清在便利店买关东煮。

　　漪清心不在焉地挑着萝卜，小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隽总喜欢吃白萝卜，感觉跟他形象很不搭欸。

　　等漪清挑好自己那份，又开始给柴隽挑，回头看见小朱，心底有点愧疚上班时间拉人出来：“朱先生，你也来一份吧。”

　　小朱连忙摆手，怕隽总吃醋，赶忙转移话题，没话找话：“没想到曲思情竟然不是曲家的亲生女儿。”

　　“嗯。”漪清挑菜的动作顿了顿，咬了咬娇艳的玫瑰唇，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个话题。

　　“她大小姐人设塌得渣都不剩了，这事儿肯定是咱们隽总授意爆出来的，否则谁敢惹曲家和那位啊。”小朱时刻不忘替自家总裁在心上人这里加分。

　　漪清心不在焉地戳着蟹粉包，想起当初她第一次见曲思情的时候，好像就在吃关东煮。

　　见过柴隽的妈妈后，漪清一直隐忍不发，想着他妈妈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两人吵架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时候都是漪清难以控制自己想问出口的冲动，但又怕问出口，会直接戳破一切幻想，别扭地找借口吵架。

　　那天，她又跟柴隽吵了架，深秋的时候，望州市已经很冷了。

　　吵完架闷头跑出来，她没地方去，看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有里面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忍不住迈开脚走进去。

　　店员忙着点货，像个陀螺样转来转去，见是熟人，于是招呼她：“自己捞吧，想吃什么捞什么。”

　　漪清暂时压住心里的难受劲儿，捞了笋干，萝卜，蟹粉包，拆开一次性筷子，一个人独自坐在店里吃。

　　想到柴隽的家世，还有他隐瞒的事儿，越吃越伤心，眼泪滴在汤里，干脆不想吃了。

　　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打开，“欢迎光临”声再次响起，以为柴隽追过来了，吓得她一次性筷子掉了。

　　筷子掉落的时候，溅了一点油渍在她白色卫衣袖子上，漪清抬头，却发现进来的人是个高挑漂亮的女孩。

　　她尴尬地扯了张纸巾擦了擦袖子，那点油渍很顽固，怎么都擦不掉。

　　“真可怜，衣服脏了，不如回去后扔掉。”

　　漪清惊讶抬眸，说这话的竟然是个陌生人，她有点被冒犯的不愉，但也没多说什么。

　　对方一身烟粉色的羊毛大摆连衣裙，一看就价格不菲，说这话自然不嫌肉疼。

　　漪清假装没听见，站起来要走。

　　她款款坐到漪清的对面，神情温柔，带着点疏离：“你好，我是曲家大小姐思情，隽哥的娃娃亲对象。”

　　漪清这才仔细看她的眉眼，竟然能寻到一些熟悉的痕迹，跟她每天刷牙照镜子时候看到的脸相似。

　　原来如此。
　　漪清脸色苍白，唇颤抖着，原来柴隽妈妈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