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霹雳苍金）》洗洗睡吧

8、凝望这风雪，不知哪日会停

　　沐浴，焚香，弹琴。

　　大中午的，金鎏影看了看窗边进行每日必修之事的苍，觉得无聊到有些困了——这个人，连弹个琴都像极了他那张脸，水一样的平静。

　　昨日醒来后，金鎏影发现自己被苍带回了他的修行之所，而庆幸的是自己还没有恢复真身。那时苍端来一碟子水，跟他说那上古异兽九婴已被暂时拘于陵墓的法阵内，玄宗之人随后便会赶来处理。

　　听到这里时金鎏影忽然想起在封印九婴之时，自己曾冲口而出苍的名字。他连忙抬头看向苍，可盯了许久，在那张脸上什么东西都瞧不出来，可那眼神却无端让金鎏影有些微的寒意——就像他早被看透了似的。

　　可随后苍却说，“看来，你的原形该是只猫，吞了风生兽的内丹，于是情急之下能幻化成风生兽的外形与力量制住九婴……这么想，倒也合情合理。”

　　听了这话，金鎏影放下心来。要是让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如让他再死一遍。

　　——可怜见的，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早已被人看光光了。

　　而后，苍以照顾伤势为名，留下了金鎏影。而对后者来说，能早走一天也是好的，但想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想要回千里之外的玄宗，似乎的确不可能。于是金鎏影便只好将就着每天跟苍一起吃稀饭，顺带养伤。只待伤势一好真身恢复，便潇洒地走不说再见。

　　而在这之前，只好忍耐。

　　苍的琴声平缓宁静，是修道之琴。金鎏影从前并不怎么听过，此时听来，觉得果然如此，这人连弹的琴都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不过那时墨尘音倒是喜欢找苍切磋谈论琴艺，还经常谈得夜不归宿，那时金鎏影是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儿”大不由“爹”。

　　哼！

　　金鎏影咬住被单狠狠撕扯，忿忿地想，等咱恢复原形露一手，看惊不死你们！

　　扯着扯着金鎏影发觉那边一曲早已结束，而苍正趣味盎然地盯着正与被单战得如火如荼的自己。金鎏影顿了顿，默默地撒口，默默地躺下，默默地将身体卷做一团，默默地将头埋入身体里。

　　他在心里狠狠地诅咒——这可恨的混血内丹让他一不注意便会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让他抽搐的动作来，这太可怕了。

　　然后他听到了苍低低压抑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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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到了晚上，夜幕降临时苍带着几件法器出去了。金鎏影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苍的所居在一座不知名大山里面，虽不知名，但却是难得的山清水秀灵气盎然。金鎏影跟着苍在一处山坡上停下。此时苍回头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转头将几件法器放置好，然后将手中一块古玉轻轻放在阵中心，口念咒语。

　　一阵青烟袅袅升起，在法阵内聚而不散。过得一会儿，那青烟渐渐凝结成一个淡淡的身影。金鎏影仔细看了看，是嘉郡山下那小女孩的魂魄，想必是苍临走时顺路带回来的。

　　看到魂魄凝结，苍结束了手中动作，看看小女孩，轻柔说道：

　　“孩子，是时候离开了，别留恋……”

　　其实那孩子即使魂魄尚在，意识也不清醒。苍知道她听不到他的话，但还是这么安慰劝解她。金鎏影默默看着，打量着苍的神情，他从那一脸的淡然平静中看到了哀伤。

　　“我救不了你的爹娘……他们已经被妖气和怨气腐蚀了，即使玄宗的长老们将嘉郡山恢复，他们也恢复不了……”

　　这或许是两辈子以来金鎏影第一次真正地看着苍，还这么平心静气，这连他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在那张脸上他看到的是真切的哀伤，而不是俯视的悲悯。

　　活得久了，看多了死亡，一个人的生死悲欢就再也引不起最真切的哀痛。金鎏影是这样，而在他印象中苍也是这样的，所不同的是苍一直执着于大爱，而他所执着的不过是自己。

　　许久之后，那几乎透明的魂魄动了动，朝苍鞠了一躬，一滴泪从她脸颊掉落，与魂魄一齐消散在法阵淡淡的光芒之中。

　　苍轻轻叹了口气，抬头默然地看着星空。

　　金鎏影静静看着，忽然发觉眼前这个他用了一生来恨的人，也不过如此。

　　他缓缓伏在冰冷的草地上，只觉倦怠异常。

　　——苍，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放下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