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有语（霹雳苍金）》洗洗睡吧

19、命运都已预告

　　玄宗这段日子特别热闹，到处都能看到玄宗弟子们习武修练，有些甚至不眠不休废寝忘食。这是因为玄宗三大事之一即将到来的缘故。

　　所谓玄宗三大事，一是天祭，二是真武祭，三便是这五十年一度的竞试。五十年一次，所有修行达到一定水准，未入长老名下的弟子都可以参与这场竞试，与同修比试文修武斗，展现自己的能力。而后其中的佼佼者会拜入长老们的名下，真正参与玄宗大大小小的事务。

　　其实说起来，清晖院这四人该是与这激烈的竞试无关的，赭杉军是某位退隐长老的弟子，紫荆衣早被破格收录了，金鎏影从小在二长老身边成长，虽无记名，但早已参与并领导了一部分玄宗事务多年，就只剩下墨尘音，不过这位却说要等到自己达到更高的水准才来参加这竞试。

　　以往的竞试金鎏影都是组织者的身份，但这次听闻他也要参加，着实引起了不少人的诧异。在很多人心目中这位师兄是内定的宗主首徒，何必多此一举参加竞试？

　　赭杉军也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了。金鎏影却冷冷一笑，道：“赭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直了。”说完便入了场，留下其余三人莫名其妙互相观望。

　　“……鎏影身上怎么有戾气？”赭杉军疑惑道，“是错觉么？”

　　“不是错觉，确实是有戾气。”墨尘音担忧地望向场内，见金鎏影严守着比试的分寸，才稍稍安下了心，“大概是近半年的闭关闷坏了吧？”

　　紫荆衣摇着羽扇，沉默地看着场内金色的人影。

　　——不是戾气，是杀气。

　　金鎏影在前段日子闭关了，一关就是半年。出来后功力猛增，眉眼间却隐隐有些不妥。紫荆衣抓着他看过，发现不是走火入魔。却不知这家伙又在纠结些什么。

　　他想起闭关之前金鎏影教给他们的四奇阵，想起他问自己的问题，他想起这次这人执着地要参加竞试，那双眼里满溢的是破釜沉舟的决心。紫荆衣越想便越觉得不安，他抓紧手中的扇子，嘱咐另外两人看好他，便朝二长老的方向疾步而去。

　　相比紫荆衣的紧张，金鎏影却平静异常。此次参与竞试的人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该说同辈和小辈中除了苍与赭杉军，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把云龙斩从一个同修颈子前移开，说了句“承让”，便又朝下一个目标走过去了。

　　就这么过了几日，竞试结束时金鎏影毫无悬念地胜出了。此时他一身疲惫，看着高台上宗主紫色的衣袍走近。两人对视半晌，那双沧桑平静的眼里严厉警戒依然，却是淡了很多，金鎏影想这大概是因为苍的关系。他并不明白苍这么费尽心思帮助他的目的是什么，而他也顾不上去追究。如今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宗主凝视了他良久，说道：“金鎏影，你于玄宗竞试中完胜，我与长老们都见证了你的杰出。你是否愿意拜入我名下，成为我的首徒？”

　　这话以前他也听过，金鎏影心里有些微微发堵。当时他有多么高兴，后来便有多深的怨恨。

　　他在这男人面前缓缓跪下，手执云龙斩，声音无比坚定，更有些不顾一切的意味，

　　“谢宗主与众位长老垂青。但弟子只有一个要求，”他语调渐渐激昂，声音响彻大殿，“弟子金鎏影请与宗主一战！！”

　　全场一片寂静。

　　“弟子金鎏影请与宗主一战！！”

　　——他说的不是请求赐教，不是比试，而是“战”。

　　金鎏影抬头，前世今生，一直压抑着的恨意与愤怒在这一刻猛然爆发了开来，那目光神色仿佛在说他已做好了死的准备。

　　宗主默默注视着他，良久，应了，

　　“好。”

　　一旁的二长老一听忙过来劝阻，却被宗主拦下，他微微叹了口气，对二长老说道：“你知道，我与他终会如此。”

　　全场的寂静之后是议论纷纷的嘈杂喧嚣。二长老吩咐了下去让众人回避，一时偌大的比武场只剩下宗主，金鎏影，还有二长老。

　　宗主凝视着金鎏影，说道：“我知道你我终归会如此，而令我欣慰的是，你是对我一人发出的挑战，而不是对整个玄宗。”

　　犯上的孽徒与玄宗叛徒，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金鎏影却不语，在这一刻语言已是没有必要。他手持云龙斩缓缓于空中划了个弧度，却是母亲金穆晚的起手式。

　　宗主一看，微微动容，轻轻说道：“原来如此。那么，请吧。”

　　激战就此拉开序幕。金鎏影用尽了全力，尽管内力还是归于道门无法改变，但他所使的招式全部是母亲的招式。这样做其实并非刻意，只是潜意识而已。

　　但事实却是，尽管金鎏影出尽全力，他与宗主的实力还是相距太远。他用云龙斩一挡，躲开了宗主的剑锋，然后纵身往后一跃，利剑却如影随形而至，瞬间他只感觉肩头一阵冰凉，然后是刺痛，鲜血已染红了衣裳。

　　金鎏影没有停下来。他冷哼一声，凝聚真力，每一个攻击都是迅猛毫不留情的杀招，刀光剑影密集地交织在一起，两人再度分开时宗主的手臂有几道血痕，而金鎏影却是被一掌当胸击中，口吐鲜血。

　　宗主看着他，眼神幽深，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只看他视线停留在金鎏影身上的殷红，淡淡说道：“还有继续的必要么？”

　　金鎏影冷冷一笑，道：“你从来就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你为的是你玄宗的大义，由此所有一切的牺牲都是允许的，不管那有没有发生过或者会不会发生！！”他扔下云龙斩，双手结印，一股烈焰从他脚底升起，直冲云霄，但忽然间他脑中一痛，他仿佛闻到那夜在魔界空中漂浮着的异香，莫名地前世今生的记忆一齐涌上脑海并混淆起来，他的神情随即变得激动，朝宗主喊道：“大义凛然地将‘魔女’金穆晚抛弃，你知道她后来遇到了什么吗？！你将我的记忆封印带我上玄宗你以为这是救我性命我该对你感激涕零吗？！你赐我宗主首徒的名号把我推入战场死地只为了保住苍你还要我三呼玄宗万岁吗？！你欠下的债你要怎么还你能回答我吗？！”

　　冲天烈焰带着炙人的温度与绝杀的力度冲向宗主。宗主虽被金鎏影一番话语震住，却也本能地架起防护抵挡住这能让人血肉消融的火焰。

　　——不够，不够！！

　　金鎏影只觉得理智渐渐消失，愤怒与怨恨莫名地在身体与脑海里扩张，他盯住眼前这个神色黯然的男人，只想要他血溅三尺死无全尸。他眼眶发红，将所有的真力都释放了出来，火焰再度冲天而起，却是金穆晚的西凤鸣，同归于尽之招。

　　“金鎏影！！”远处是二长老担忧的呼唤。金鎏影脑中掠过一丝清明，他低下头，承受着脑中剧烈的疼痛，极力地压制着力量——不是，有什么不对。他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宗主的刹那又沉入了愤怒之中，控制不了自己。

　　“你该用你的死来赎清你的背叛！！”他喊道，随即催动全身法力，火焰带着逼命的气势朝宗主袭去，这极招一释出金鎏影便遭到了反噬，胸口一阵闷痛，鲜血自身体每一寸渗出，意识更为混乱。

　　宗主拼着重伤硬生生将极招接下，可金鎏影却被极招反噬重伤在身，那火焰转头便将他自己包围了起来，在殒命的前一刻他却清醒了过来。

　　他想果然是这个结果。对上宗主他本无胜算，他只是想正面和他交战一次而已，不管最后是因为犯上被囚禁，还是死在宗主剑下，他再也不需要背负着那让人窒息的痛苦和怨恨了。

　　金鎏影其实已经死了，他早该解脱。

　　只是最后的走火入魔却在他的意料之外，意识的崩溃让所有的一切如此展现更不是他想要的。这只能“拜谢”那想借刀杀人的伏婴师了。

　　所思所想不过刹那。反噬的痛苦极难忍受，金鎏影已站立不住跪倒在地，意识模糊间他听到了苍的声音，

　　“澄心定意，抱元守一！！”

　　一股纯净的道门真气自背后源源而来，嘴里被喂了颗清凉的丹药。金鎏影看到自己周身的火焰被宗主以极寒之气消融，然后看到苍黑色的衣角在眼前闪动。

　　他想为什么他每次狼狈的时候都会被这家伙撞个正着，还要欠他的人情被他救了一次又一次，要他怎么还啊，总不能以身相许吧……

　　意识消失之前难得的轻松诡异的思维掠过金鎏影脑海，随后他便头一栽，带着一身鲜血昏倒在苍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