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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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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的情绪向来稳定,总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平静,即便遇上什么不公的事情,也如投入江海的石子一般,留一些涟漪,但掀不起浪花。
所以他们对情绪变化也称不上敏感,自小生活在人间的北洛,目前算是唯一的例外。
黎行晚此人在人间,绝对属于情绪稳定且能忍辱负重的那种人,搁天鹿城辟邪们的眼里,还是十分不稳重了。前几个月心情愉快,突然就找地方阴暗地种蘑菇,或是隔绝一切似的漫无目的地散步望天,然后碰到辟邪又轻松地讲起笑话来……总之各种情绪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让辟邪摸不着头脑。
通常是辟邪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她呢,她就自己去外面找乐子了。
当然这一点在北洛看来并不明显,至少在怀孕之前并不明显。
犹记得他们刚刚同居的那段时间,黎行晚每天最大的爱好除了探索xp,就是叫他变回原身好让她摸一摸,摸完来一句“没有想象中的软”。
大辟邪北洛就平静地凝视她:“哦……你拿我跟什么比。”
把黎行晚呛得不敢说话,只能讨好地给他梳一梳毛这个样子。
……总不能说是和金毛狗子比吧?不要命啦?
最后北洛哼一声气,不和她计较。
虽然黎行晚对他的原身兽形表现得格外喜爱,但北洛总觉得这份喜爱的背后……有一份说不上来的轻视?具体体现在,她总是很想摸他的尾巴和后腿。还想摸后腿爪爪。
这份抚摸十分细致,一寸一寸地、每一片鳞甲都不放过地……就好像后腿和尾巴本身在吸引她,而与他无关。北洛通常忍不到三秒就要咬住她的后领把她拽回来不准她再摸,黎行晚对此表示抗议,试图耍赖。
北洛没说二话,直接变回人形,按着她的腰让她躺在床上,另一只手在她的大腿抚摸。
亦是一寸一寸地、每一条肌肉都被揉捏到地……
黎行晚忍不住缩了缩腿,心想,这可不一样。
她刚才绝对没有压着不让他起身,也没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她觉得自己的抚摸也绝对没有此时感受到的禁锢感,腿弯落在他的掌心,拉不出来。
她很少看到北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如此有力量感,带着执着的质问,又好像对答案坚定而毫无迟疑。
上一次……上一次他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眼神,是在婚礼上。
黎行晚又动了动腿,这次他放开手,她得以顺利把腿收回来。
她斜斜地跪坐在原地,欲盖弥彰地整理完全没乱的衣摆,隐隐还觉得他掌心的温度与指间的力度还残留在自己腿上。
“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心跳得有些快,不敢承认自己刚才有一瞬间真的很有感觉,“对不起。”
“呃,这没什么。”
北洛没想到她会道歉,语气甚至听起来有几分惶恐,搞得他也莫名无措。看见她刻意错开视线,撇开脸不敢看他,北洛福至心灵。
“你……在害羞吗?”
真的假的?他们床上都滚好几圈了,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北洛觉得不可思议,伸手扒拉她,语气忍不住带笑:“真的假的啊?为什么?因为我刚才摸了……”
“不是!”黎行晚拍开他的手,试图背对他,又自己转回来迎上他的视线,“不是因为那个!”
北洛不懈地追问原因。
黎行晚不胜其扰,破罐破摔:“因为我觉得你特别爱我,好吗!”
这个回答让北洛呼吸一顿,甚至反过来让他感到羞涩了。
“呃…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啊……”他说,“那你呢,你也爱我吗。”
“……可能没有你爱的那么多。”
“什么多不多的……你就说爱不爱!”
“爱——我爱你——”
语调极不庄重,过于儿戏,北洛不满地撇头。
黎行晚凑过去抱他,贴着耳朵低声说:“我爱你。”只是可能爱的没有他多,没有他纯粹,也没有他那么热烈。“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觉得我爱你。”
“……嗯。”
……就像这样,他们一直在互相理解,爱的越来越多。
这件事给黎行晚带来最显著的影响就是,她在魔域四处招猫逗狗见到什么妖兽都想摸一把的臭毛病自觉改正了。
没办法……仔细想想,这行为确实是有些暧昧了。
而且,如果尊重生命尊重到最后是对小生命豢养赏玩,那也必定是歧途。
北洛对她这个改变也感到非常高兴,这完全不是嫉妒的问题。
他感到被重视、被理解,而不是被质疑、被冷落。
怀着这样温暖而乐观的心情,直到黎行晚有孕,北洛再度深刻地意识到……
黎行晚对他来说,仍然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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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行晚的梦域已经在众多寄灵族的努力下发展起来,变成了他们的第一块族地与归宿,但北洛始终没有忘记过,曾经在她梦中看到的荒凉破败的风景。
时常阴暗的、有时甚至充满怪物与尸体的,不祥的梦境。
如今的梦域还是她的梦吗?她现在还会做梦吗?又或她的梦只是藏得更深了呢?
谁也给不出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机会窥探到真正的答案。
在天鹿城的生活,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一个磨合的过程。
但黎行晚的适应力实在出色,她似乎擅长看破一些不放在明面的暗流,然后上手利用,并不是特别在意背后的道德代价。
曾经北洛认为她是执剑之人,如今偶尔也会觉得她自己就是一把太过锋利的刀刃,一旦锚定目标就毫不留情地劈下,相当……危险。
按理来说夫妻生活有摩擦是正常的,即便是他师父师娘也不能说完全没吵过架,但十年来,黎行晚是真的没有和他发生过任何争吵。
和平是很和平,但偶尔吧,也会有点脱离常轨的不安;直到她这次怀孕,一些积压的负面情绪表露出来,北洛才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在了实处。
北洛问她一直以来是不是在沉默忍受。
黎行晚说:“不是忍受。是在控制。”
控制负面情绪的发展,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超越所有的痛苦。
这在北洛听来就是忍受。
她……是一个会痛他人之苦的人。
黎行晚的灵力属性偏土。
……虽然她的剑术中有北洛的影子,比较锋锐,从战斗风格来讲,又喜欢灵巧偷袭,和土属性的刻板印象相去甚远。
五行相生关系中,土生金。不知道他对她的喜爱与亲近,与此有没有关系?
不过他觉得胎儿能安安静静地在她肚子里不闹事,应该和这个有点关系。
在土属灵力的包覆下,北洛能感觉到她腹中一丝极为微弱的辟邪妖力。
坦诚来说,辟邪血脉中吞噬的本能就意味着,初生辟邪的妖力来源,就是来自于辟邪妈妈的小心哺养;显然黎行晚是不满足这个条件的,腹中胎儿的妖力真就全靠天鹿城自带的环境,和北洛当初中标的那一点努力,可以说是远低于辟邪平均水平的柔弱。
但很有生命力。
像是幼芽破土那样。
北洛每次附耳过去听胎心,都能一动不动地听半天。
唯一比较意外的插曲就是……作为人类,即便在孕期,黎行晚似乎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他当时真的以为是单纯的生理需求。
医师说胎相稳定,可以不那么激烈地做一点点,但北洛还是挺担心会影响她们母女健康的,毕竟哪里出了差错,受罪的不都是黎行晚吗?
拒绝后,黎行晚明显表达了不快,直接把北洛的手拍开,不让他碰自己。
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排斥。
单纯因为怀孕放大了负面情绪吗?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北洛躺在她旁边,借着朦胧的天色,用视线仔细描摹她的面庞,忽然问道:“……怀孕难受吗?”
黎行晚的回答颇为冷淡:“还好。”
室内浑浊的光色,让一时的沉默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北洛紧抿嘴巴,手掌贴着被单悄悄挪移,被她避开后,再次试探想拉她的手。这次她没躲开。
北洛感觉到她在慢慢回应自己,像是非常迟钝了似的,缓慢地磨蹭他的指节与掌心。
许久,她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听起来有些颤抖。
“我还好。怀孕有点难受,但是我还好。”
隔了一会儿,她深吸了口气,侧过头看他,又说:
“肚子不舒服,腰总是酸。头晕,没力气,但躺下也睡不着。”
“突然能闻到很细微的味道,但说不上是什么,我觉得周围好像变成很陌生的样子,又什么都不能做,我觉得好烦。”
说着,她急促地叹了口气,像是喘息,整个人侧躺过来,伸手用力推他:
“我还觉得胸口不舒服,刺痛,轻微,喘不上气,不厉害。但我不舒服,懂吗!”
所有这些不适,凝在医师口中,只是一句母女康泰,怀孕正常反应。
他实在是有些疏忽了,若是能再多一点时间来陪她就好了。
“对不起。”
黎行晚几乎是骤然冷静下来:“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要怀孕的。”
“不是这样,”北洛及时抓住她抽回的手,“孩子,我也想要的。”
毕竟如果他不想要,这个孩子是百分之一百不可能怀上的。
他不想在此刻撇清自己,他更想负担起责任,为她分担痛苦与忧虑,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你可以依靠我。
虽然从目前看,他似乎已经有些失职了。
“对不起。”
北洛将她拢进怀里,很快就感到前襟有些湿润了,他忽然意识到,人的欲望,并不止是欲望本身,亦是对某些缺失的补偿。
也许她有什么很需要、很想要的东西,只是说不出口,又或者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又或者想明白也无能为力,只好找另外的方式去弥补。
北洛帮她按摩腰部——其实侧着的姿势并不好发力,几乎只能靠指力,幸而他并不缺这点力气和耐性——感受她的呼吸渐渐平缓,问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黎行晚摇了摇头。
——就当下姿势而言,几乎相当于在他怀里蹭了蹭。
北洛舒展开神色,低头从鼻尖蹭过她的发顶。
“……想要吗?”
黎行晚更轻地摇了摇头。
她似乎有些困了。
北洛轻轻拍她的腰背,让她有点想笑,好像自己是被当作小孩子哄睡了;想再拌两句嘴吧,又觉得实在有些疲累,昏昏沉沉便睡去了。
隔日醒来,还没来得及恼恨自己的反复失控、莫名其妙地厌恶全世界,就发觉手边毛茸茸、暖融融、又软乎乎的,侧过头一看,居然是北洛这只大辟邪。
看到她醒了,大辟邪睁开半只竖瞳,很快又掩回去,慢吞吞地把吻部凑过来,湿漉漉的鼻尖蹭到她的眼角,轻轻舔了舔她的面颊。
刻意放轻的鼻息带起潮热的微风,黎行晚莫名想笑,摸了摸他下颚的软肉,又去捏他侧躺下来时伸过来的前爪,手欠地去抠他掌中藏起来的锋利指甲,伸伸脚就能踹到他后腿。
黎行晚往他的方向蹭了蹭,顺着他仰躺的力道顺便趴到他身上浅浅打个滚,枕在他肚皮上,顿时又觉得很快乐了。
她抓着北洛颈下的细毛,说道:“这次休息几天,打工王?”
“……这次多偷一会儿懒。”
“一会儿是多久?”
“那就看你多久会嫌我烦了。”
黎行晚踹他一脚:“油嘴滑舌,你变了!”
北洛哼道:“没办法,近墨者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