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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衍直的诞生 ...

  •   1.

      日渐西斜,林中寒气也愈发深了,原本幽暗的森林更是昏暗得迅速。这片森林虽贯通南北,是南北二国的通道之一,但由于树林茂密、难以通行,故鲜有人迹。而此时,却有一马喘着热气,在林间吃草,还有一人盘腿坐在一旁地上,手边放着一把冰冷长剑,应是习武之人,此刻正在调整内息。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应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由于奔波赶路,面目有些脏污,但仍是掩不住白净的底色与俊俏的面容。应当是个潇洒少年郎,可他眉间紧锁、面容深沉,不知是不是林间的雾气,叫他浑身散着股寒意。

      待他睁开眼来,紧缩的眉间是舒展了不少,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映射着冰冷的光芒。忽然,他眸中那冷光一顿,透出一股迷茫,低头看向自己鼓鼓的腰间。这少年身量挺拔,双肩瘦削,可腰腹间却鼓鼓囊囊,从侧面看来,如足月产妇的肚子一般高高隆起。但这肚子比起足月又要小上许多,但由于少年较为瘦弱,在他腰上又显得极为突兀沉坠。

      因为大夫的指导,平常的腰带早已卸去了两月,原本尚且宽松的棉服到了这个月已经变得紧绷。大夫还要他卧床休息,不可骑马奔波,更不可与人打架斗殴。他知道卧床休息是什么意思,于是找到床便休息,平时在荒郊野外,找不着床,那便只能打坐调息。可他走来走去,马是一定要骑的,可他不会觉得疲累,因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奔波。而路见不平,阻止是必然的,既然要阻止那么免不了打架。

      故而等他第三回满身是伤、满腿是血地见到那位大夫时,老大夫只能给他下了三道令:肚子动得厉害,便不能再骑马;肚子有些发硬,便要躺下休息;一旦出血,就马上回去找他。

      于是此刻,少年就拿着剑,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微微蠕动的腰间,双眼透出一股专注认真,认真判断自己的情况。经过一阵寒风吹过,他才判断出自己的肚子不仅动得厉害并且还在发硬。

      少年思考了起来。

      经过一阵风的思考,他发现这个情况超出了老大夫给他的命令范围,不符合第一条也不符合第二条。他未曾嗅到血腥,故而也不符合第三条。于是他拉起缰绳、翻身上马,正要轻叱一声,却又低下头来,这回,他捂住了自己正在发硬的肚子,可神情仍是一脸的迷惑奇怪。

      这会儿是不能躺下休息的,因为他急着要去找一个人,于是他抬起那只使惯了长剑与暗器的右手,对着自己的肚子,控制着力道,轻轻拍了拍。他又沉思片刻,觉得不够,想起一回看见路边一妇人哄娃娃的模样,便对着肚子说:“乖。睡觉。”说罢也不等回应,继续策马朝着北边疾奔。

      日落西沉之时,一马载着一人嘚嘚拐进小巷,除马蹄声、马儿喘气声外,还偶有滴答声。细看马儿走过足迹两侧,错落有致的水滴痕迹印在砖瓦地面,一路沿着来人足迹前行。

      马儿行到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马背上那人按住马鞍,翻身下马,落地之时脚步有几下踉跄。而此时有更多水滴顺着他的衣摆落下,滴答滴答追随他的脚步走上台阶,叩响门环。

      过了片刻,铜门拉开,家仆见到来人,顿时吃了一惊,忙将来人扶进门来。这人进门以后,又忽然转身出门,脚步噔噔跑到阶下,正撞见几人便装带刀,悄悄站在树下。几人意料不到他这般警觉,现下已被撞破便也赔笑道:“卑职奉陛下旨意,护送沈大人回府。沈大人既已安全到家,卑职这就离去。”

      沈庭清站在阶上,遥遥望着那群护卫,心里冷哼了一声,道:“辛苦各位了。烦请回去告知陛下,沈庭清若要求死,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处。天色已晚,请诸位大人早些回府吃饭休息吧。”

      此言一出,几人面面相觑,对沈庭清礼了一礼。见沈庭清府上的大门关闭后,一人对另一人道:“沈大人这话可是当真?”

      那人斜了他一眼,只叹了口气,低头整理衣摆。另一人道:“这沈大人都敢从陛下的莲花池里跳下去,自顾跑出皇宫,应当是个血性之人。”

      沈庭清可不知有人在门外谈论他今日午后的“壮烈事迹”,在皇帝的寝殿里,忽然试图逃跑,之后竟就在与寝殿相连的莲花池里跳了下去,一路游到对岸,和陛下招呼也不打就浑身湿透地回了家。

      以致整个皇宫后院今日午后都在暗地里偷偷猜测陛下到底对沈大人做了什么,何至于让深交十数年的二人尴尬到如此场面,还让见证了陛下由皇子到太子到如今至尊的所有场面的沈大人做出如此惊天之举。大家伙儿猜来猜去只能说,沈大人到底是见过场面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于是众人便更关心在陛下的莲花池里游一圈是一种何等“神圣”的感觉。

      沈庭清就一个“自己可能要发烧发昏”的感觉。

      他裹着棉被、端着姜汤,眼睛一阵一阵地发直,赶紧把热汤灌下去,又沉沉睡了一觉,这才感觉轻松了不少。他清醒时天已经黑了,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沈庭清倚在床边,回想着午后皇帝对他说的那番话,不禁一阵头疼,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外头正要进来的老管家听到了,忙推门进来,见沈庭清已经醒来,步履蹒跚地走到沈庭清床边,给他递上刚刚烧好的暖手壶。沈庭清把暖手壶捧在怀里,瘪着嘴一脸萎靡忧愁。

      “少爷,是不是发烧了头疼?”老管家侍候了沈庭清父亲一辈子,沈父去世得早,他更是将沈庭清当作了自己儿子。午后看见少爷湿漉漉地从外头回来,老管家可是心疼,还以为有谁欺负了小沈。可思来想去,沈庭清是进宫去了,还能有谁欺负到他呢?

      沈庭清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又咂了咂嘴,这才觉得嘴里淡得紧,便道:“刘伯,我想吃你煮的热汤面,要一个煎蛋。”

      老管家听他想吃东西,便知他应当无大碍了,连连点着头笑道:“好好好,我马上去做。”

      不一会儿,老管家便将热面端来。沈庭清爬下床来,就见那面碗上卧着三枚煎蛋,把那碗面盖得严严实实。沈庭清的嘴沉得快有二百斤,在心里感谢了刘伯三回,端坐到桌前,对着面叹了口气,便闷头开吃。

      老管家给他倒了杯热茶,站在一旁服侍着,又笑吟吟地说:“少爷,吃饭可叹不得气。这气全吐在饭里,吃下去可要难受。”

      沈庭清吸溜吸溜面条,拍拍凳子,叫刘伯坐下。刘伯抱着托盘,坐了半张凳子,一边还叫沈庭清慢点吃。

      吃了大半,沈庭清忽然停下筷著,抬起脸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声音低沉道:“刘伯,咱们家是不是冷清了点?”

      刘伯四处望了望,体会了一阵意思,忽然双眸一亮,兴奋地搓了搓手,靠近小沈道:“少爷,你早该这么想了!咱们府上,确实是冷清!这府上就少爷和我们这些家人们,还缺了几位夫人和几个小少爷!”

      沈庭清目光凝重地点了点头,又低头哧溜哧溜地吃起面来,又听管家道:“如果有了夫人少爷,到时候,咱们是满满一桌人。那吃饭的桌子也不够大了,家里的厨房也该改得大一些。到时候生起火、做起饭来,热腾腾地一上桌,夫人们、小少爷们那么一围坐,啧!这家里立马就热闹了!”

      沈庭清听到这里,忽然笑出了声,一边点头一边吃面。

      管家公继续畅想未来:“将来呀,小少爷在这儿坐着,老爷在这边坐着,我呀站在那边伺候着,听小少爷也夸一夸我的手艺。哈哈哈哈……”

      沈庭清忙打住他的幻想,道:“别忙别忙,到时候他也要尝尝我的手艺,您老就别忙活了。”

      管家公闻言更是笑得不止,忙应和道:“少爷说的是!我这老家伙,已经老了。”

      “说不定到时没有小少爷,只有夫人。”

      沈庭清冷不丁冒出去这么一句,让管家公可是着急。

      “少爷这话说的,有了夫人怎会没有小少爷呢?少爷年富力强,必然是子孙满堂、绵绵不绝的!”

      沈庭清只笑不语,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拍拍刘伯的肩膀,道:“这小少爷先不忙,我先带着夫人回来,其他都好说。给我收拾个行李,明儿我就出门把夫人给您老带回来。”

      刘伯给沈庭清收拾行李的时候,沈庭清打算去书房找几本书带上。他走出房门,这时夜已深沉,雨势未减,延绵下个不停。细雨飘进廊内打在手上似刀锋割过一般疼。他走过回廊,远远瞧见书房的灯亮着,心里不由奇怪,但也未多想,到了房前推门进去,忽觉地上有几处反光。他低头看见,正见地面有几道水渍。

      “嗯?怎……”他话未出口,忽觉一道冷风自屋内吹来,同时耳边响起破风之声。“么回事……”话音落在一把冰冷长剑的剑尖,正冲着自己微微发颤的喉间。

      看清来人后,沈庭清忍不住吞咽起来,感觉那剑尖离自己的喉咙又近了一寸。对方的神情比喉间冰冷的剑还要冷上几分。沈庭清见他头发湿透,发尖儿也正凝着一滴豆大的水滴,下巴上也有一滴水将落未落。那人的剑逼得极紧,使沈庭清甚至无法把目光再往下移动一分。

      似乎也感受到了沈庭清的逼仄僵硬,那人也略微后退了些许,低下头去,但仍未把剑移开。

      “哎~呀!呀!呀!”沈庭清连忙配合着他低头时微微翘起的剑尖,把头仰得更高,同时踮起脚尖。他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登时把眼睛瞪得老圆。正见那人紧实的腰身变成了圆隆的凸起,高高地挺在腰间。

      那人抬起头来,剑尖随之落下,但沈庭清还保持着踮着脚尖、仰着头、瞪着眼睛的姿势。那人还望着小沈,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一脸平静地说:“儿子、你的。”

      沈庭清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从那人的脸上滚到肚子上,又从肚子上滚到脸上,不停地滚来滚去,姿势还僵硬着不动。便见那人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眼中透出一阵疑惑,于是又补了句:“会动了。”

      沈庭清就差一个腿软,跪地受死。对方不说他也明白,依照对方的脾气,定然是来要他负责的,那么沈庭清只有死路一条,不如主动求死。而现在对方这个架势,也不可能有其他转机了。

      那人用剑锋挑了挑沈庭清的下巴,道:“负责。”

      果然……沈庭清竟然一阵释然,忙道:“好、好……”

      那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便要放下长剑,可又倏然举起,道:“我今天,过生日。”

      沈庭清哆嗦着:“那、那贵庚啊?”

      那人皱了皱眉,思索了一阵,继而道:“过完十七。”

      沈庭清:……

      一阵沉默,剑还未落,沈庭清用余光瞄着剑尖,微微发颤着身体,反复呼吸了好几回,又看了那人的肚子一眼,最终闭上眼睛,握紧双拳,道:“是我的错……你动手吧!”

      那人点了一下头,却咻地收回剑,低头看了看肚子,又指着肚子对沈庭清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肚子,又痛了。要出来了吗?”

      沈庭清由死往生,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给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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